第24章 敬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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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駕騎車過來,看這陣勢摸摸鼻子問是不是他們下的單。

    陳靜安從沈烈的懷裏冒出腦袋,說是,臉頰微紅解釋:“他喝醉了。”

    代駕笑笑,沒說什麽,去後備箱放車。

    “上車。”陳靜安聲音悶悶的,她準備去副駕駛,手腕被緊扣住,沈烈拉開門,將她扯回來,她咬牙,想著忍一忍,將自己塞進去。

    沈烈腿長,隨意支著,便占據大半空間,他卻渾然不知地靠過來,讓原本的狹小的空間更加逼仄。

    被擠壓的,是陳靜安的空間,她幾乎貼上車門,旁邊沈烈,她嚐試著推了下,紋絲不動。

    陳靜安不知道沈烈是不是真喝醉。

    代駕是本地人,聽出他們的口音不是本地人,還以為是來旅行的情侶,饒有興致地介紹起本地的好玩好吃的,陳靜安也隻能順著話多聊幾句。

    沈烈沒說話,偏頭靠著她,閉著眼。

    他的短發刺撓著脖頸上的皮膚,腦袋有一定重量,肩膀一側塌陷,太過貼近的距離,產生奇異感,陳靜安想挪開位置,隻是極細微的,又會被拉回來,她隻能被迫做人形抱枕。

    酒精的氣味,連帶著空氣都仿佛發酵。

    陳靜安心思不在聊天話題上,聊過幾句後結束,車裏安靜起來,她降下一半車窗,感受夜風湧入。

    車開到酒店,陳靜安一眼看到等在門外的紀弘,車停後他走過來開車門,見兩個人距離親密,也一時愣住。

    “他喝多了,麻煩你了。”陳靜安溫聲道。

    “應該的。”

    陳靜安要下車,肩膀上的腦袋還沒有要抬起的意思,她隻能沉著氣叫他,沈烈抬手揉著眼角,慢慢直起身,另一隻手扣住她,問她要不要今晚一起回去。

    “不了,我跟前輩們一起,返程的機票都已經訂好。”聽他問起,陳靜安免不了心跳快一下。

    按照沈烈的性格,他這麽問,多半也是準備這麽做。

    她的意願不重要。

    沈烈垂了下眼睫,似乎在思考。

    陳靜安想他大概又要犯病,回頭看他,長睫輕闔:“而且我跟學姐約好,明天要一起逛機場免稅店,也有答應要幫朋友帶的東西。”

    嗓音溫柔,心裏煩躁。

    視線相對,沈烈目光沉靜如深湖,片刻他扯唇,麵上有了笑意,說好,讓她注意安全。

    陳靜安鬆口氣。

    回敬:“你也是。”

    紀弘看著陳靜安的背影消失在酒店大堂,多多少少有些意外,之前還渾身是刺,如今柔順異常。

    “陳小姐好像已經接受您了。”紀弘鬆口氣道。

    他總算不用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沈烈在後座仍在捏著鼻梁緩解症狀,他很多年都沒喝過這麽多,向來隻有人求他的份,他高興碰一點,不高興滴酒不沾,而今天,一人一句“小沈”叫著,聽著新鮮有趣,他來者不拒,好像真代入進角色。

    小陳,小沈。

    沈烈輕哂,嗓音裏是慣常的似有似無的笑意:“是麽?”

    —

    陳靜安跟鍾欣住雙人標間,她刷卡進來時,鍾欣還有些意外,意味深長笑著說以為她今晚不回來。

    “小沈人真不錯,我看比上一位好多了,雖然沒那位有錢,但這臉,完全可以彌補任何短板。小安你可以啊,男朋友一個比一個優秀。”

    又問:“你問問小沈,他們家裏還有沒有跟他一樣的帥哥,差個一點半點的也沒關係,介紹介紹,事成我請吃飯。”

    陳靜安隻是笑笑,含糊回應,就扯到其他話題上。

    沈烈這個樣子,她擔心沈家會有什麽變態基因。

    第二天一早去機場,鍾欣的確有很長的購物清單,帶著陳靜安狂買,陳靜安沒什麽需要,給父母買了禮物,有幾個是替室友阮靈買的,最後想了想,還是買了一塊男士手表,價格對她來說不算便宜,但也能承擔,刷卡買下來。

    沈烈送她不少東西,她本能想還點,雖然這點在他看來微乎其微。

    手表送出是回京城後,餐廳裏點單後,她從包裏拿出來,遲疑片刻,從桌邊推過去,別過耳邊的碎發後道:“在免稅店買的,演出費,不多,所以這表也不值什麽錢,算是一點心意。”

    表盒被骨節分明的手指截住,沈烈垂眸,單手打開,一隻簡約的男士手表靜靜躺臥其中。

    眼睫抬起又落下,看了好久。

    陳靜安雙手撐放在桌麵,不自然地抱著胳膊:“不是什麽大品牌,很基礎的一款,你也不一定能戴出去。”

    盒子被蓋上,噠的一聲輕響,沈烈抬頭看著她:“謝謝,沒想到會有禮物收。”

    “不值錢的,你要不喜歡,也可以還給我。”

    “既然送了我,就是我的,對嗎?”沈烈道。

    陳靜安:“當然。”

    她已經猜到這塊手表的結局,會被放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裏落灰。雖然沈烈反應平淡,但還算禮貌並沒有讓她難堪。

    今天的沈烈勉強算個人。

    兩個隻是吃頓飯,他平靜的很,還偶爾不在狀態的出神,看著她時總像是越過她看向別處,至於什麽陳靜安不知道,也沒興趣想知道。

    她埋頭吃飯,有些心疼自己幾萬塊。

    這些錢換算成錢幣,疊一塊丟水裏也能聽到水響,丟在沈烈這,跟滴水入海,半點浪花都無。

    這招行不通,陳靜安默默畫上叉。

    吃過飯,沈烈讓紀弘送陳靜安回校,他還有局。

    沈津也在,他最近時常不見人,頗有點金盆洗手的意思,今天進來便窩在沙發裏,一根煙接著一根煙地抽,頭頂跟頂著塊烏雲似的,眼神陰鬱,進來時還有人調侃兩句,被陰陽怪氣懟回來後,就知道大概是在小女友那受氣。

    沈烈過來,眾人打招呼,房間裏煙霧繚繞,有人幾乎要羽化登仙,他抬腿過去,直接抽掉沈津嘴上的煙,眼皮也不抬地滅掉。

    “哥。”

    沈津老老實實坐正了些。

    沈烈坐下,長腿交疊,問他:“至於麽?”

    沈津眼梢乜他一眼,心想你懂什麽啊,強取豪奪滅情絕愛的主,嘴上沒這麽勇,吞了一口烈酒:“你不懂。”

    沈烈視線掃來。

    沈津扛不住,主動交代起來,兩個人睡過後,氣氛使然想要小女友留下,小女友從地上撿起裙子套上說不用,他也是一時腦子發熱邀請她跟自己同住,小女友怪異看他一眼,問他怎麽想的。

    “我能怎麽想,男女朋友,住一塊不正常嗎?”

    一屋子的人聽他如泣如訴,沈津眉眼稍耷,眼神痛苦:“你知道她怎麽說的嗎?她說,沈津,我們是男女朋友嗎?”

    沈津抱被錯愕,想著這幾天火熱場麵,想問不然呢,但小女友已經穿戴好,拿包走人,身姿冷情瀟灑。

    “……”

    沉默。

    沈津痛苦問:“我這算不算是啊?”

    “…………”

    沈烈毫無同情心地收回視線,沒有半點波動地靠著沙發,扯唇問是需要他幫忙?

    沈津太清楚沈烈的手段,當即重重搖頭,說自己隻是苦悶想要傾訴,一時又找不到人,最後想到沈烈,至少因為上次幫忙,兩個人之間有那麽點涉及感情的談論,這會兒生出點同是為情所困的苦命人的感歎。

    沈烈不搭理他,也沒有要玩牌的意思,有人跟他說話,他就不鹹不淡地回幾句。

    但房間裏的人明顯都感覺到今晚沈烈心情似乎不錯,要在往常,他哪有耐心來參加這種局,更別提聽沈津被甩事跡。

    “烈哥,你這表挺少見的,出自哪位大師之手?”有眼尖的注意到沈烈腕骨上是塊新表,打眼瞧過去,認不出是哪個品牌,總之不是沈烈常戴的幾個品牌。

    有人問起,其餘人也跟著看過去。

    全都認不出來,但想著能被沈烈帶出來,肯定不簡單,紛紛好奇到底多少錢。

    沈烈垂眼,目光淺淺落在表上,手指撫過表盤邊沿:“不是什麽值錢玩意。”

    “真的假的?”

    “我不信。”

    “烈哥你給取下來給我們看看,也不是沒識貨的。”

    “……”

    沈烈沒取下來,他也不知道什麽牌子,有人送他就戴了,嘴上說著不值錢,手上動作倒沒停,唇角似有似無地愉悅勾著。

    “你肯帶出來,肯定沒那麽簡單,烈哥你什麽時候這麽小氣了?”

    沈烈語氣很淡:“也就那樣。”

    “隨便帶帶。”

    窩在一邊的沈津認出是幾萬塊的手表,嫌惡地想沈烈品味什麽時候變這樣,電光火石忽然想到一個人,在沈烈身邊,能買這種表的,他忽然領悟,悲痛萬分說聲靠,捂臉仰頭往後靠去,今天的打擊是雙份的。

    —

    演出的成功,引起一位導演注意,找上樂團,想要將《霸王卸甲》拍出來,有視聽語言的結合,想必效果會更加震撼。

    需要重新編,從曲譜到指法,都不簡單,更重要的是需要“虞姬”,這一點導演早有想法,陳靜安是最合適的人選。

    導演先找到周正卿,牽線搭橋見了麵。

    “這是好事,如今民樂越來越小眾,想要傳承下去,就需要被越來越多人看見。”

    陳靜安沒理由拒絕,唯一有難度些的,大概是拍攝過程裏有手持琵琶的舞蹈動作,她需要臨時學習,難度不大,隻是需要時間。

    組建好團隊後,她報了個班,學習基礎舞蹈,總不好在拍攝時,舞姿難看到拖後腿。

    她初學,需要將筋骨打開,每日壓腿劈腿壓肩……實在痛苦,她咬牙堅持下去,隻是難免影響到日常生活,渾身酸疼難忍,沈烈不能理解為此特意去學舞,但還是讓紀弘接送她上下課。

    這天,陳靜安下課,接她的人卻不是紀弘,是沈烈,才想到這段時間太忙,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陳靜安上車時牽動酸疼肌肉,忍不住皺眉。

    沈烈注意到,略抬眉道:“拍什麽東西值得將自己弄成這樣子?”

    “隻是想做得更好點。”陳靜安拉車門都能被牽動,聲音悶悶的,就像是沒吃飽似的喟歎聲。

    這話題之前聊過,陳靜安隻是表麵溫柔,實際上有主意的很,沈烈並沒多說什麽。

    到淺灣,陳靜安先去房間洗澡換衣服。

    氣溫逐漸攀升,正式進入夏季,她洗完後從衣帽間裏隨意挑了條長裙換上,她很少費心穿什麽,裏麵的衣服多到眼花繚亂,一直有新的送來,她這輩子都很難穿完。

    剛洗過的頭發吹到半幹散著,柔順地別到耳後,她幹淨剔透,帶著水汽,餐桌上放著從餐廳打包好的食物,卻沒看見人,她環視一圈,沈烈在前院打電話,背影寬闊挺拔,她收回視線,去廚房拿餐盤,將食物分裝起來,這也是沈烈的習慣,打包盒會影響食欲。

    陳靜安做的過分專注,以至於沈烈結束電話,從身後擁抱她時,心髒驟然一跳,她受到不小驚嚇,碗碟差點從手裏滑落。

    玄關處的鏡子,清楚映照著她被嚇到的神情。

    這段時間相處,沈烈給她時間適應,她也在極力習慣,不是沒擁抱過,隻是體溫透過衣料傳遞時,仿佛在交換溫度,也交換氣味,這種親密感讓她不適,想要逃離。

    “吃……吃飯吧。”

    “嗯。”沈烈也隻是嘴上應著。

    掛完電話,他轉身,看到陳靜安在餐桌邊忙碌,因為練舞的原因,行動不便,她裝盤動作慢也精細,撥弄擺盤,又擦去邊緣的滴到的油汙,神情專注,側臉線條柔和,讓人挪不開眼。

    房子裏的光也因此有了溫度。

    想抱她,沈烈這麽想,也這麽做了。

    他感覺到陳靜安瑟縮了下,像被驚到的鳥,反應過來後倒也乖順,他從鏡裏看她神情,不同於肢體語言的神情,遠黛眉擰起,極盡克製的厭惡幾乎要從眼裏呼之欲出,到最後也隻是抿抿唇,讓他吃飯。

    口不對心,沒人比她更會。

    沈烈反而笑了,輕易將她調轉過身,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托著臀抱上餐桌,看她神情慌亂,本能地抱緊他的脖頸,睜著眼裏,倒影的影子隻有他,笑意在一點點加深,有些壞意的惡作劇。

    陳靜安擔心碰倒飯菜,扭頭去看,臉頰被捏住,將她調轉回來,看著他,也隻能看著他。

    臉頰柔軟,她睜大的眼裏,全是氤氳的水霧。

    沈烈眼裏過於熠亮,像客廳裏那盞漂亮水晶吊燈,揉進的碎掉的光影。

    陳靜安也才注意到他手腕上戴著的是她送的那塊手表,他收到的時候分明平淡的像能隨時丟到路邊一樣,怎麽會戴,戴去公司,跟人談合作,別人會怎麽想……陳靜安完全不懂他。

    兩個人對視,隔著不到一指的距離,空氣膠著般,有什麽東西不動神色地在湧動。

    陳靜安緊張到難以呼吸。

    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她不會不知道,大腦昏昏沉沉亂成一團,她在想這次該說什麽做什麽,才能讓自己能全身而退。

    想不到。

    沈烈已經握住她的側臉,指腹重重按上唇角,垂下眼皮視線往下落,他一點點靠近,木質的氣息侵襲而來。

    “疼……好疼。”陳靜安遲鈍道,但過於緊張,讓她做不出可憐表情,結結巴巴的,語氣僵硬,過於假了。

    企圖喚醒他或許殘存的良知。

    沈烈眼裏閃過笑意。

    他沒有讓狡猾的兔子逃掉,扣著她的下頜往上抬,另一隻手比繞後握住細腰,嚴絲合縫緊貼,他俯身吻住柔軟唇瓣,呼吸混亂滾燙。

    隻是吻吻她,沒有撬開唇齒,也沒有洶湧掠奪,克製又隱忍。

    是視若珍寶,也是敬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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