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封建迷信or相信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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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見的事兒可以當作不存在,看進眼裏心裏的事兒,就算閉上眼睛搖頭晃腦,也甩不出去。

    趙柯還是個不願意吃虧的人。

    劉廣誌和鄭廣梅明明對樹根兒不好,還當著她的麵兒領走人,她隻借著由頭撒了一下氣,並沒有解決問題。

    趙柯怎麽可能舒坦?

    尤其還有一個趙芸芸,正事兒都不幹了,就在她耳邊一個勁兒地念叨——

    “樹根兒那個後媽說樹根兒咋不死在外頭。”

    “樹根兒他爹好像沒聽見一樣,啥也不管!”

    “他那個弟弟也欺負他……”

    諸如此類的話嘮叨完,趙芸芸還要氣憤地問趙柯:“你以前蔫壞的勁兒呢?你想想趙楓為你背多少鍋,替你挨多少打?”

    趙建國走出來,疑惑,“背啥鍋?趙楓替她挨啥打了?”

    趙芸芸立馬閉緊嘴,片刻後掩飾:“三叔,你聽錯了。”

    趙柯無奈地看她。

    還掩飾什麽啊,掩飾有用嗎?

    趙建國也確實沒想要趙芸芸的答案,直接訓趙柯:“剪子是能隨便動的嗎?下次想出氣也不能這麽衝動。”

    趙柯乖巧地答應,保證以後一定捏緊皮子不讓人抓把柄。

    她這話說的一點兒不正直,可趙建國沒覺得不對,點點頭又回屋裏了。

    趙芸芸:“……”

    白緊張了,三叔這爹當得真是獨樹一幟。

    “趙芸芸……”

    趙柯危險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趙芸芸一凜,幹笑,“你看我這破嘴,比我家倉房都透風……”

    趙柯敲她腦門兒,“你也說是蔫壞兒,我現在就是個沒有多大權威的婦女主任,人家家事,我想插手也沒有力度,當然得講道理。”

    “先解決眼前,咱偷偷的來……”

    趙芸芸眼睛漸漸亮起來,“你是說……”

    趙柯眯眼,“先打聽清楚樹根兒的事兒,明天大院兒碰頭交換信息。”

    趙芸芸爽快地答應:“好。”

    兩人散開,各自回家跟家裏的人打聽消息。

    第二天,趙柯又在大院兒熬漿糊的時候,趙芸芸左顧右盼地過來。

    趙柯無語,“你咋鬼鬼祟祟的好像特務接頭?”

    “這話可不能說。”趙芸芸嚇一跳,“萬一咱倆被抓走咋辦?我還要追求傅知青當城裏媳婦呢。”

    趙柯一臉看透她的神情:“你終於暴露你的險惡用心了?”

    趙芸芸小聲反駁:“誰險惡,我這是不弄假。”

    “你可以大點兒聲,隊委會現在就我自己。”

    “你不早說。”趙芸芸好像憋壞了一樣,放開聲音,“我跟你說,我昨天問我媽了,樹根兒不是天生就傻,是她那個知青媽媽走了之後他發燒燒傻的。”

    趙柯說:“我爹說劉廣誌送樹根兒到衛生所太晚了,沒治好。”

    趙芸芸撇嘴,“你不知道,陳三兒說樹根兒他媽想回城,劉廣誌不讓,上工的時候就讓樹根兒看著她。他媽給樹根兒喂了睡覺的藥,偷偷走了。”

    “劉廣誌怪在樹根兒身上,剛開春兒的天兒攆他出屋,樹根兒蹲在柴火垛取暖,哭得可慘了,鄰居都聽得清清楚楚,要不是陳老爹找過去,劉廣誌還對樹根兒不管不問呢。”

    她越說越氣憤,“估計病就是那時候凍的。”

    所以樹根兒害怕吃藥,又格外聽劉廣誌的話。

    樹根兒傻了,他根本不知道埋怨,他滿心滿眼都是爹,想要有家可回。

    可惜被他全心全意重視的人可能還怨恨著他。

    “後來劉廣誌因為有樹根兒這麽個‘拖累’,不好找媳婦兒,就從偏僻的地方娶回潑辣不講理的鄭廣梅。”

    趙芸芸皺眉,“鄭廣梅生劉小寶之前流過孩子,那之後就總說樹根兒是掃把星,所以村裏不少人都不愛接近樹根兒。”

    甚至於小孩兒們還欺負他。

    趙柯若有所思:掃把星啊……

    趙芸芸歎氣,“你說說樹根兒他媽咋那麽狠心呢?我問她的事兒,我爹可生氣了,還是我媽偷偷跟我說的,說我爹這輩子連續兩回在知青身上栽跟頭,才對知青一點兒好感都沒有。”

    關於這位萬知青的事兒,餘秀蘭同誌跟趙柯說了。

    一開始萬知青開介紹信想回城探親,借口劉廣誌知道,趙新山就給開了。

    沒成想那萬知青家裏早給她找好了下家,一回城就領了結婚證,再不回來了。

    最可憐的還是樹根兒。

    不過……趙柯盯著趙芸芸,“你去找陳三兒了?你以後離他遠點兒。”

    趙芸芸“切”了一聲,“要不是為了樹根兒,我才不搭理他。”

    “反正你別跟他走近,也少挑釁他。”

    “知道了知道了。”趙芸芸追問,“你準備咋整?陳三兒說昨天樹根兒還是睡在豆秸堆裏。”

    趙柯看了眼手表,“我要去芳姐家一趟,你去嗎?”

    “去她家幹啥?要是我被二奶那麽鬧,躲都來不及。”

    “就事論事,我姐的事兒,二奶也去了。”

    趙芸芸不情不願,“我不去……”

    “跟幫樹根兒有關。”

    趙芸芸立馬改口,“那還等啥,走啊。”

    幾分鍾後,趙二奶家——

    趙二奶拿著把掃帚堵在門前,警惕地看著趙柯和趙芸芸,“你們兩個討債的來幹啥?”

    趙芸芸給了趙柯一個眼神:看吧,根本不歡迎你。

    趙柯沒理會她,對趙二奶笑嗬嗬地說:“二奶,我是生產隊的婦女主任,咱們又是親戚,過來關心關心快要生產的孕婦,理所應當的。”

    趙二奶仍然橫著掃帚在身前,滿眼狐疑。

    她以己度人,完全不相信有人會不計前嫌。

    而且她看趙柯那笑,總覺得不安好心。

    趙芸芸都有點兒尷尬了,趙柯還若無其事地問:“芳姐在家嗎?”

    趙芳芳聽見動靜,扶著腰從她屋裏出來,有些不自然地打招呼:“你倆來了。”

    趙二奶趕忙過去扶她,“你出來幹啥?她倆沒那麽大麵子讓你個孕婦出來迎。”

    趙柯極其自然地跟進院兒,看著她的大肚子,問:“芳姐要生了吧?”

    趙芸芸看她進去,也趕忙跟上,反正有更厚臉皮的撐著,她怕啥。

    趙二奶白了趙柯一眼,才說:“月份已經夠了,隨時都有可能生。”

    她送趙芳芳回屋,又回來。

    “接生員找好了嗎?”趙柯真像是來關心孕婦的,話題全都圍繞著孕婦。

    趙二奶怪笑一聲,“你個大姑娘家,能懂啥,這些可不用你操心。”

    趙芸芸低下頭,齜牙咧嘴無聲學舌:你一個大姑娘家,能懂啥……

    趙柯給了她一胳膊肘,然後對趙二奶和趙芳芳認真地說:“王家二嫂流產的事兒,二奶你聽說了吧?”

    “咋?”

    趙柯說:“我爹不擅長婦科,咱們生產隊沒有專業的接生員,產婦生產的危險就會提高,所以我才過來提醒一下。”

    趙二奶擺手,不當回事兒,“已經請了咱生產隊的錢婆子,你倆還是她接生的呢,沒事兒。”

    她口中的“錢婆子”,趙柯有點兒印象,好像……

    耳報神趙芸芸湊到她耳邊,“六十幾了,我前些天見過一回,頭發全白了。”

    趙二奶也聽到了趙芸芸的話,“錢婆子才經驗豐富呢。”

    趙柯看她這態度,就說:“我特地看過接產的宣傳冊,以前的產婆接生粗暴,還不講衛生,經常會發生接生不當導致孕婦和胎兒隻能二選一,甚至還會大出血或者感染……不過既然錢婆婆經驗豐富,我就不擔心了。”

    她倒是不擔心了,趙二奶聽完,開始擔心,越想臉色越不好。

    而趙柯這個始作俑者跟她道別,帶著趙芸芸離開趙二奶家。

    趙芸芸問她:“你是來報複的嗎?你可真記仇啊。”

    趙柯:“……”

    什麽都不想跟健忘症說。

    ·

    夜深人靜,一個瘦小老太太一路往北,一直走到村子小道和大道連接的岔路口。

    她撿了根細棍兒,在地上畫了個圈兒,然後麵朝北跪在圈兒外,邊燒紙邊祈禱:“祖宗保佑我孫女趙芳芳順利生產。”

    她還抽了張紙點著,揚出去打發小鬼兒。

    光祖宗保佑還不夠,又念叨:“神仙保佑,我孫女趙芳芳要是母子平安,我一定來還願,神仙保佑……”

    “二奶,求神拜祖宗是封建迷信,你不如相信科學。”

    深夜裏除她以外的第二個聲音響起的一瞬間,趙二奶寒毛都立起來了,小老太太矯健地跳起來,一串兒髒話脫口而出:“哪個嚇唬人,我土埋半截的老太太不怕你們!”

    趙柯和趙楓姐弟倆蹲在原地,仰頭看著她。

    趙二奶借著燒紙的微弱火光,看見他們倆的臉,靜了幾秒後,爆發出更大的罵聲:“你們兩個死崽子,要嚇死我啊!我今天非要打死你倆……”

    “二奶,小點兒聲兒,萬一被人聽見舉報你封建迷信。”

    趙二奶的罵聲一下子卡在嗓子裏,好一會兒才壓著聲兒罵:“你倆想幹啥?”

    趙楓打了個哈欠,他也不知道要幹啥,趙柯叫他出來,他就出來了。

    趙柯撿起她扔掉的細棍兒,攪了攪紙,讓紙燒的更幹淨一些。

    隨後,她抬頭笑著說:“二奶,我可聽到了,拜神仙祖宗是聽天命,你幫我個忙,我花錢送芳姐去公社衛生所生孩子,怎麽樣?”

    “你這麽好心?”

    但不花錢的誘惑太大,趙二奶又問:“啥忙?”

    趙柯就走到她身邊,跟她細說。

    趙楓側耳偷聽,越聽瞌睡越少。

    第三天,老槐樹下的婦女們閑嘮嗑,說起劉廣誌和鄭廣梅夫妻倆去找大隊長,讓樹根兒上工的事兒。

    趙二奶一臉通天曉地的神秘表情,說:“劉廣誌和鄭廣梅不倒黴誰倒黴?”

    其他婦女麵麵相覷,追問她為啥這麽說。

    趙二奶不說,“現在不讓封建迷信,我不能說,萬一被舉報咋整?”

    東嬸兒“誒呦”一聲兒,“啥舉報啊,咱生產隊誰沒清明偷偷摸摸上過墳啊?自己村兒還去舉報,倒時候不得讓人戳脊梁骨啊?”

    其他人也都附和——

    “二嬸兒你賣啥關子,說唄。”

    “有啥不能說的?”

    “就是,你就說唄。”

    趙二奶就勉勉強強地說:“那你們不能往外傳啊。”

    婦女們全都保證。

    趙二奶這才看向東嬸兒,“你記得不?上回你家辦婚禮,迎親出岔子,樹根兒也在那兒。”

    東嬸兒有些忌諱,“鄭廣梅還說沒準兒是樹根兒帶的晦氣呢。”

    趙二奶搖搖頭,“你們呐,太年輕,我可從來沒說過樹根兒不好,知道為啥不?”

    “為啥?”

    趙二奶神秘地緩緩說出三個字。

    婦女們驚訝,“啥?守村人?!”

    趙二奶“噓”了一聲,“別往外傳,過幾天就是老王家的喜事,你們就看他去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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