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字數:7981   加入書籤

A+A-




    當光幕將這長長一段說完,靈堂反而一時寂靜。

    傅友德四人那種“顧成算什麽?我上我比他更行”的不忿感,竟也在這光幕漸漸淡下去的聲音中,變得朦朧,變得輕飄。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切的嫉妒。

    可是這種嫉妒,也在其伴生的向往與畏懼的共同作用下,化入他們心中輕飄朦朧的瑟縮一團中。

    名留青史,誰能抗拒?

    名留青史,誰不畏懼?

    誰能抗拒做成這件事的誘惑,誰不畏懼做成這件事的人?

    他們飄飄乎如立於雲端。

    而在這團雲霧裏,他們或早或晚,必然要產生這樣的疑問:

    為什麽顧成做了這些事情,就能永遠被記住?

    這種飄忽雲霧之中,大約就屬李景隆額外悲傷一點,連心底的雲霧都是烏雲底色的。

    大家都是二五仔,為何命運竟如此的不同?

    這時,一聲暴躁的嚷嚷響起來: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個將軍嗎?還要說多久?拉拉雜雜屁話這麽多,不是說好了說老四怎麽打仗的嗎?離題萬裏,我們能不知道顧成怎麽樣嗎?!”

    那顧成未來能這樣,我們確實不知道……

    現場倒有好幾人心裏劃過這樣的話,接著他們看向說話的人,倒是明白了此人為何如此暴躁。

    無他,說話的人是秦王而已。

    秦王暴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倒是輪到我被毒死這樣的大事,就‘被毒死’三個字!”朱樉複又冷哼。這句一出,眾人便明白他突然發火的緣由了。

    想必是嫉妒極了,肚子又淺,便不管不顧,一通發泄。

    武將們想,而後他們突地一僵:

    等等,剛才聽見了什麽大事,秦王被毒死?

    “二哥歇歇火吧。”朱柏淡淡說,“我帶全家自焚,我說話了嗎?”

    武將們再僵:等,等等等,湘王全家自焚?對,對了,記起來了,之前依稀還聽到過李景隆鎖拿周王……

    嗯……我被人趕下皇位,我也沒說話啊。朱允炆想。但這事兒他不想宣之於口,便默默不做聲,倒是多看了好幾眼耿炳文。

    如今他看耿炳文越看越順眼,蓋因他知道耿炳文是為自己而死的。

    如此忠臣,能不順眼嗎?

    至於顧成——再好又有什麽用呢?不過是一二五仔爾!

    朱元璋此時不悅地咳嗽一聲,威嚴地掃視兒子們:

    幾個龜兒,給咱閉嘴,家醜不許外揚!

    好在此時,光幕又響:

    【好了,簡單地盤點了下這些武將的生平後,up要重複下up的觀點:擁有這些武將的建文朝廷,實在無法說是“將星俱去”,他們每一個拎出來,其作戰能力、其人生經曆,都充滿著傳奇性。建文帝選用他們,既不是無可奈何,也不是胡亂點兵。

    現在,燕王要直麵這些強敵了。

    強敵雖強,燕王卻有非常明確的作戰思路,也是他最擅長的,充分發揮騎兵的機動力和信息戰。】

    耿炳文聽到此處已然歎道:“雄縣危矣。”

    朱允炆:“?”

    我中間聽漏了什麽嗎?

    【我們看一下時間,閏8月12日收到行軍動態,8月15號,燕王就帶著人到了涿州,讓全體將士原地休整之後,下午三點多渡過白溝河。

    從地圖上可以看到,白溝河到雄縣的直線距離也就隻有40裏左右,對於騎兵,這個距離很從容了。

    這天是中秋節,節日氣氛下人總是容易放鬆,朱棣正是掐準了對手這種心態,催促部下急行軍,趁著天黑摸到了雄縣城下。

    僅9000兵力還喝著小酒的雄縣被打個措手不及,不出意外的被朱棣吃掉了。

    此戰,獲馬8000匹。】

    傅友德歎:“九千精騎,疏於防備,困於城中,不在馬上的騎兵如何算得了騎兵呢?即使兵力和斬獲數量有所虛報,配備了如此馬匹數量的,也定是三十萬裏的精銳啊!

    反觀燕王,即便攻城也需下馬而戰,但瞬息而至搶占時機,已合騎兵的精要使用之法,再有了這八千匹馬,隻會如虎添翼。”

    武將們此時心中已是微沉。

    但這些亦不過是個輕描淡寫的開頭罷了。

    後麵還有更精彩的。

    【圍點打援,用過的人都說好。朱棣破了雄縣,就推測潘忠會帶人來救,來都來的,來了幹脆別走了!

    他派了一千名水遁忍者——aka特種兵——含著輸氧的蘆葦杆,藏在月漾橋下水中等來救爺爺的葫蘆娃們經過。

    潘忠如約而至,朱棣抄起碗筷,和暴起占據了橋的特種兵們,前後夾擊吃掉了新送的這份菜,真香!】

    “簡直是添油戰術,愚蠢!愚蠢至極!”郭英實在忍不住,大罵起來。

    “不然呢?”耿炳文麵色沉沉,反問,“9000騎兵,就在前麵,你不率軍去救?如此畏敵如虎?”

    話到底了,誰又知道9000騎兵,敗得如此之快,又怎麽知道,燕王一麵突擊擊敗9000精騎之後,還能從容布置,拿捏了潘忠急於救援的心態,伏兵一出,兩下夾擊,連潘忠都給生吞活剝了?

    【朱棣生擒了潘忠,楊鬆。潘忠推金山倒玉柱,當場認了新老大,並積極表現,立馬把前部下們賣幹淨了,說莫州隻有一萬多人和9000匹馬,聽說我敗了肯定要逃跑,老大你快去,絕對吃得掉。

    多貼心的部下,朱棣大約已斷定那幫人是敗犬,帶了幾百精騎就殺了過去,敵人果然沒有反抗,乖乖投降了。】

    三路大軍,區區幾日,已去一路。

    到最後,一萬為幾百所破,丟人現眼。

    這瞬間局勢大壞的,傅友德都無語了,坐在朱元璋旁邊,拿眼剜了耿炳文一下。

    耿炳文能說什麽呢?

    說楊鬆浪蕩飲酒,軍紀不修?說潘忠輕敵冒進,迎風就倒?

    他隻能含恨背鍋,誰讓他是主帥呢?

    【朱棣回到白溝河,此時他已經不是開戰前,連北京城防滿打滿算僅有五萬人的他了。吃掉了那麽多輜重,又降服了那麽多新兵,最重要的,是拿到了那麽多馬匹!

    有了馬匹,在華北平原,他可以快速把兵力投放到任何地方!

    在後麵的夾河之戰裏,我們就會看到朱棣把步兵放在騎兵的從馬上,到了地下來打架的操作。

    現在,地圖上隻剩下兩個真正的心腹大患,重兵囤積的真定和河間。那麽,該先打誰呢?】

    “真定有13萬大軍,長興侯還有善守之名,河間卻近,兵力又薄弱,想必是去河間了。”一道聲音響起來,卻是之前一直忍著沒說話的朱允炆。

    他自覺光幕說得深入淺出,自己確鑿聽明白了,才頗為自信的說上這麽一聲。

    然後就被打臉了。

    【當然是更遠的真定!

    在燕王決定偷襲前,發生了一個小故事。有個叫張保的人,原本是耿炳文的部下,跑來告訴朱棣一個重要消息,耿炳文的營帳,一半在河之南,一半在河之北。

    重新算一下兵力,按史書裏記載的,最初8000走懷來,此刻獲馬17000來看,朱棣起碼有兩萬五的前鋒機動能力。相對脫節的步兵,通過吸收戰俘應當也能有四五萬了。

    這樣的人馬,打13萬是懸了點,打一半6萬5呢?

    朱棣判斷耿炳文必不敢托大,於是學了一把顧成,放張保回去告訴耿炳文,我要來打你了!】

    傅友德:“倉促移營,容易疏漏,一旦被人半渡而擊,就會徹底潰敗。但不移營,又會被分而攻之。何時移,怎麽移,怎麽戒備,要戒備幾時,縱使守營以待,也是日夜難眠。這是堂皇陽謀啊。”

    朱元璋:“北地各處都是老四的探子,你放出去的偵查士卒怕是被他殺絕了,讓你耳聾目瞎,他才敢行此招數。”

    耿炳文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歎道:“臣之前還在想燕王會打我和徐凱的哪一處,若是打徐凱,我該不該去援他,河間之地利是不下真定之重。但無論是什麽想法,臣都會合營。燕王果是料準了臣。”

    而朱棣始終沒有說話,隻是耐心卻細致地聽著一切。

    明明是自己未來會做的事情,此刻卻以另一種置身事外的角度觀察所有,

    何嚐不是一種難得的體驗?

    【24日,朱棣到了離真定90裏的無極縣,25日離真定就隻有20裏了。偵查到此時耿炳文已經合營北岸,且東南方向守備空虛的朱棣決定秀他一把——這也是靖難至今,最秀的一個戰場操作!】

    朱元璋眼神一凝:“誘之出營而戰!”

    卻說,老朱是什麽人?打下整個大明江山的人,所以當其他人還在苦苦思索朱棣的招數時,老朱已經斷定朱棣能用、也隻能用的那一招了。

    【注意看地圖,朱棣是從無極縣,也就是真定的東北麵來的,他親自帶著精騎繞著真定,來了一個270度左右的大弧線,到了真定的西側。

    他攻破了西側二營,還在送客出門的耿炳文聽到營外的廝殺聲,沒有一絲絲防備,燕王來的好快啊!

    耿炳文慌亂一陣,複而鎮定,立刻率眾出擊,而朱棣人不多,隻能且戰且退。

    這個過程中,耿炳文隊伍陣列越來越長——

    史書上,這段寫朱棣隻帶了數十精騎,但up覺得不可能,一定是一個足夠讓耿炳文需要率大軍出擊,但又覺得必能拿下的數量!

    多了,依照他的謹慎,他隻會守營。

    少了,他隻派幾營人馬出城去追燕王便足夠!

    而朱棣帶來的人馬,必然是剛剛好掐在他心理底線的數量,才會讓耿炳文無法抗拒誘惑,出營而戰。】

    聽到這裏,傅友德微微搖頭。

    朱元璋說:“炳文,你敗了!”

    耿炳文麵色灰敗,他終於知道自己是怎麽敗的。

    冤乎?不冤。

    誰能想到,燕王竟敢親身為餌,誘他大軍深入,再伏而破之?

    這一步一步,燕王簡直算無遺策!

    【我們都知道,麵積相同時,長度越長,寬度越小。人數相同的陣列,長度越長,它一橫列的人數就越少。

    耿炳文大軍倉促出城,匆忙追擊,陣列本就不是很嚴整,再等到他們在追擊中將戰線拉得足夠長的時候,早就埋伏在一旁的朱棣部下們配合著殺出,就衝著這薄弱去了!

    “橫透其陣”。

    耿炳文軍的陣列,被直接攔腰衝斷,大敗!

    落敗的人慌不擇路的奔回城裏,人擠人,人踩人,如此死了許多許多,直到閉上城門,朱棣等人才退去。

    顧成等高級將領被生擒,斬首三萬餘,獲馬兩萬匹!】

    傅友德長長歎氣:“之前聽說燕王身先士卒,英勇無畏,臣嘴上不說,心裏其實是有些不以為然。要知臣之軍中,別的沒有,不畏生死、奮勇當先的猛士總是有些的,比如耿炳文、顧成、郭英,焉怕陣前臨敵?燕王此舉,令人心折,無非出於天生龍種而已……可是一路聽到現在,臣得說一句,燕王知兵。”

    當世之上,無論如何,敢打戰的人是多多的,會打戰的人卻顯得少少的。

    而一個人,若是既敢打戰,又會打戰,又該如何可怖?

    也許窺著燕王,便知一二。

    【古往今來天才的戰術思想都是相類的,要想盡一切辦法,形成局部兵力優勢,進而完成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奇跡。

    戰爭的本質是保存自己,消滅敵人。

    真定,是靖難裏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野戰大軍團pk,朱棣贏了。想必也是這時,他心中的天平開始漸漸傾斜。

    荒無人煙的北平四周,是不可能支持他慢悠悠的和朝廷打消耗的,他連真定之戰俘虜的戰俘都因為糧草可能不夠而遣散回去了。

    用馬匹帶步卒,固然會消耗馬力,可是少一天的行軍時間,就少一天的糧秣。

    他是不可能打後勤的。

    那就隻能打另一種消耗戰了。

    把每一場殲滅戰的成果累積起來,不斷的消滅敵人,那也是消耗戰!

    騎兵,他要更多的騎兵!】

    :。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