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往事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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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播電台的正式職工才能住進家屬樓,薑柔隻是新來的臨時工,根本沒達到申房的標準。
    她隻能把目光放在電台附近的房子上。不過這年頭各家各戶都十來口人,想要找到合適的房子並成功租下來,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無論她有什麽想法,沈城東都同意。他也覺得在電台附近找間房子住,要比每天騎自行車安全得多。
    尤其冬天寒冷,下雪會結冰,真要摔一跤,後果不堪設想。
    聽說她在找房子,趙潔主動建議她:“電台家屬樓有兩處空置的房子一直沒人住,其實你可以試著申請一下,又不是長期住,隻住半年而已,上麵的領導應該能批。”
    薑柔聽了有點動心,決定打張申請報告試一試。
    在把申請提交之前,她想著要跟自己的領導說一聲才對,於是先找到了齊冬梅。
    辦公室裏。
    齊冬梅看著她的肚子,親切地問:“你現在幾個月了這肚子可真大。”
    薑柔每天都在掐算日子,想也沒想回答道:“五個月了,明年四月份生。”
    她在電台的表現是新人裏麵最出眾的,而且還有四五個月就要生產了。齊冬梅沉思片刻,答應道:“你把申請交上去吧,我再幫你蓋個章,應該可以申請到的。”
    見她答應了,薑柔心裏十分高興,“謝謝領導!”
    “你也別一心隻想著工作,記得多休息,懷孕是很辛苦的事,懷雙胎就更加辛苦。如果休息不夠很容易落下病根。”
    她的關心讓薑柔心中一暖,再次連連感謝,然後退出辦公室。
    有了齊冬梅的蓋章,房子很快申請下來了,是一室戶型,麵積二十七平米足夠住了。
    聽說她成功申請到房子,馮鋼有些坐不住了,倒不是他缺房子沒地方住,而是能夠申請到正式職工才有的福利待遇,這意味著上麵領導在透露一個信號:薑柔快要轉正了。
    這讓他心裏很憋屈,原本他以為自己是幾人當中有天分的播音員,可現在處處被薑柔強壓一頭,這嚴重打擊了他身為男人的自信心。
    午飯時間,馮鋼第一次沒和薑柔同桌吃飯。陳瑤把他的舉動看在眼裏,撇撇嘴,小聲吐槽道:“你說一個男人像他這麽小心眼真少見,你申請房子跟他有什麽關係呀他要是覺得憋屈也打申請唄,反正家屬樓也有空房。”
    薑柔繼續吃飯,其實也不太理解馮鋼是怎麽想的這人沒事總跟她比什麽呀毫無可比性,屬實無語。
    接下來的幾天,除非有正事需要交涉,馮鋼不再跟他們一起吃飯聊天。剛開始,薑柔還有些不舒服,後來也就不在意了。
    心想:連唐心那種二十年的友情都能說散就散,她和馮鋼隻是同事之情,更不值得一提。
    拿到鑰匙的第二天,薑柔和沈城東去了電台家屬樓。他們所住的房子在二樓,樓梯很長沒有扶手但不陡峭。
    打開房門,一眼就能把房間裏的所有東西盡收眼底,除了一張簡陋的雙人床,再無其它。
    沈城東皺起眉,抬頭又環顧一圈四周,見牆體沒有破損的地方,眉頭才漸漸舒展。
    薑柔住慣了好房子,冷不丁看到這麽破的地方,也很不適應,“我沒想到是這樣,要不咱們還是把房子退回去吧”
    她隻是在開玩笑,畢竟房子都已經申請下來了,再退回去隻會惹眾怒。
    “不用退,明天我找人收拾一下,後天就能搬過來住。”
    他一向說到做到,薑柔笑眯眯地看他,嘴巴特別甜,“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男人對她的甜言蜜語很受用,第二天便找來一個幹活師傅,把房子重新刮了大白,又把壞掉的電燈開關修好。
    沈城東還添置幾樣簡單的家具,等薑柔再來看時,整個屋子已經大變樣。
    “這都是你一個人幹的”她快要驚掉下巴了。
    “不是,和另外一個師傅一起幹的。明天再通通風,後天咱們搬過來吧。”
    後天是星期天,正適合搬家。
    關於他們要搬走,陳愛荷頗具微詞,“如果以後隻能星期天回來吃飯,我都看不見我乖孫了。”
    薑柔沒打算天天住家屬樓,隻是在天氣惡劣的情況下,才會住那邊。
    於是輕聲安慰道:“我平常也會回家的,又不是一去不回。說真的,那筒子樓其實住著挺憋屈的,我還是喜歡咱們的大雜院,寬敞又熱鬧。”
    陳愛荷被她安慰到,終於不再念叨了。
    到了星期天,薑柔他們隻拎著一些簡單的行李,住進了家屬樓。
    這裏讓她唯一心動的地方是,家屬樓後麵有個公園,風景如畫,裏麵還有一個湖,看起來很美。
    從她家窗戶向外望,正好能看到這幅美景。
    筒子樓用的是公共廚房,周圍住的全是電台同事,大家在單位抬頭不見低頭見,回到家也都是互相客氣。
    像那種不客氣的人,隻占少數。
    想著自己隻在這裏住半年,薑柔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幾乎不會主動跟人家攀關係套近乎。
    農曆十月二十五這天,是沈四結婚的日子。
    薑柔因為懷孕沒辦法去,沈城東要獨自一人回村。在臨走前,她把從百貨大樓買的禮物交給他,還不忘囑咐道:“你勸勸爸媽他們,來城裏醫院做個全麵檢查,這裏有他們住的地方,不用擔心不方便。”
    “好,我跟他們說說。”沈城東彎腰親了她一下,然後拎著東西出發了。
    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裏,大家都不放心,在沈城東走後,陳愛荷帶著薑曉文來了。
    薑曉文來這裏是為了見偶像,可惜電台家屬院挺大的,偶像不是那麽容易遇見。
    而且薑柔也不可能放任她獨自出去玩,薑曉文隻能乖乖呆在屋子裏給肚子裏的寶寶們講故事。
    她今年十一歲,很多故事都能講得繪聲繪色。
    講完一個故事後,她問:“姑,你說等我長大了也像你一樣當個播音員好不好”
    “當然好啊,你要好好學習,將來考播音專業的大學。”
    薑曉文並不知道過幾年能恢複高考,對於未來沒太多信心。
    “可是我聲音沒你好,長相沒你好,腦子又笨,就怕將來考不上。”
    聽她這麽說,薑柔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不自信、內向、容易失去自我。
    薑柔拍拍她的肩膀鼓勵道:“誰說你腦子笨的你爸當年可是數學競賽冠軍,也是部隊裏最年輕的軍官,你是他的女兒,一定是最棒的!”
    提到父親,薑曉文的眼中有了光彩。“嗯!我不會讓他失望的!”
    因為有家人的陪伴,哪怕沈城東不在,薑柔依然過得很快活。
    另一邊,在旺水村。
    沈城東拎著一堆東西回家,因為是農閑再加上天氣太冷,村路上看不到一人影。
    由於沈家太窮,今天的喜宴隻擺了兩桌,多數都是女方那邊的親友。
    見沈城東回來了,很多人圍過來東一句西一句的問著。
    沈家父母還不知道他早已知道身世,求親朋好友們都瞞著,結果在酒桌上還是有人不懷好意地說了出來。
    一時之間氣氛冷凝,那人借著酒勁又說道:“東子,別看你在城裏混得不錯,但說到底就是個無父無母的野…野孩子。”
    他想說野種,但怕挨揍,最後把那個“種”字又咽了回去。
    沈城東靜靜地聽著,想到今天是四弟大喜的日子,才沒揍人。沈家父母在旁邊聽到已是一頭冷汗。直到喜宴結束,忙跟他解釋。
    “東子,你別聽他們瞎說,你是爸媽親生的。”
    苗玉珍更是眼含熱淚,把剛剛那個鬧事的人痛罵一頓。
    見他們這麽維護自己,沈城東心裏酸酸脹脹,“爸媽,其實我已經知道了,我永遠都是你們的老三。”
    聽到這話,苗玉珍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並把當年的事全盤托出。
    那時候沈興旺還沒生病,家裏條件還算不錯。懷沈四的時候,苗玉珍因為幹活摔了一跤,不足月就破羊水,生了半天也沒生不出來。
    最後沈興旺求村支書找了一輛自行車,把苗玉珍送到城裏醫院。
    他們記得那家醫院是整個京市最好的城東人民醫院。
    苗玉珍是通過剖腹產才把沈四生出來的,因為動了刀子,他們在醫院又呆了三四天,每天的醫藥費和病床費,讓苗玉珍心疼不已。
    還沒住滿天數,便嚷嚷著要回家。她記得出院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在臨走前去了一趟茅房,她就是在茅房的西北角撿到沈城東的。
    他當時小臉兒發紫,嘴唇也是紫的,氣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
    苗玉珍冒雨把他抱在懷裏去找醫生,結果那醫生說這孩子沒救了,應該是別人不要的,讓他們抱走。
    想著這也是條生命,苗玉珍不忍心讓他自生自滅,便把他抱回了家。別人問,就說他和沈四是雙胞胎。
    本以為沈城東活不下來的,沒想到連奶水都喝不動的他,竟然靠喝糖水活了下來。
    後來有了吃奶的力氣就越長越壯實,他們就給他起名叫“城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