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6章 喜當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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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兩麵宿儺時常帶著裏梅出門,以防竹內春逃跑,離開前會在掩人耳目的結界外又下一道禁令。
一個人待久了總感覺時間是那麽的漫長,如果兩麵宿儺一去不返,他被困在這裏也不失一個解除術式的方法。
反過來說自己處在十分被動的位置,那麽問題來了,該如何讓戒心重的詛咒之王心甘情願步入情網
擺在竹內春麵前的有三個方法。
a:給他從沒有過的溫暖
b:樹立不畏懼他的性格
c:“世界這麽大唯有我是不一樣的”
第一條正在進行,第二條竹內春不怕死的深刻貫徹著。
至於第三條方法雖然老土了些,但對象是兩麵宿儺也不是不可能。
夜裏竹內春抱著被褥進到他的房間,在粉發男人的注視下化身嘰嘰喳喳的麻雀。
對方被煩得不行,滿臉戾氣地抬腳把他壓在地上。
無法動彈後竹內春才消停下來,困倦地打出個哈欠,雙眼攏拉道:“宿儺,下次回來給我帶份禮物吧。”
“等你的時間好漫長啊,如果有禮物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說完這話便睡著了,迷迷糊糊的聽見人說了什麽,但竹內春滿腦子隻有——詛咒之王會遷就他嗎
竹內春不抱任何期待,就像經曆過的那些世界,已經嚐夠了期待摔在地上的滋味。
他不想再做無謂的幻想了。
現實如想象中那般,望著他空空的雙手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
失望後夜裏便安靜幾分,次數多了不說裏梅,連兩麵宿儺都察覺到了。
宿儺若妥協了才是怪事,他隻會冷著眼用那種嘲笑地表情看著他沮喪。
真是一個戒心重的家夥。
竹內春開始變著法為他做人間才有的事情。
沒法去神社便將小樹苗當作祈願樹,纏上紅繩,頂著寒風在裏梅的看護下掛上兩個木牌子。
上麵分別刻著宿儺與裏梅。
沒有自己。
若問原因竹內春自認為古代的神管不到現代去。
字體歪歪扭扭且深一刀淺一刀,但那是竹內春刻了整整兩天的成果,為這手都磨出泡了。
裏梅的神情總是很平淡,但看見他掛上什麽後少有的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活了多年的妖魔鬼怪也會感到愧疚嗎
竹內春不清楚,畢竟發生過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他揚起沒有半分陰霾的笑容,等手裏的東西被裏梅接過,道了句謝謝。
天氣漸冷,還沒等今年的第一場瑞雪降下就搬家了。
竹內春推測可能是民間逢新年,祭祀遊行繁多,城裏會聚集起各地的陰陽師,人多眼雜不便他們出入行動。
新住所的環境比之前差一些,但景色十分可人,屋子立在懸崖上,晨起日出黃昏日落,天空仿佛觸手可及,景致無限好卻也“凍”人心魂。
大風,尤其是深夜時分的大風,無論房門如何緊閉那些冷氣都能從狹小的縫隙中鑽入,這令竹內春的身體一直沒法恢複。
他被小感冒纏身,寒氣下鼻頭一片通紅,整個人蜷縮在被褥裏哆嗦不止,裏梅在家時會幫他生火,就像毛毛蟲一樣竹內春卷著被子挪過去,等貼近熱源才好受些。
夜裏更難受,仿佛吞了根千年寒冰,凍得手腳麻木,被褥潮濕至極,無論他如何捂都捂不熱,這時就凸顯出了兩麵宿儺的作用。
竹內春貼近他,可靠近一寸便被推開兩寸,靠近兩寸就能拒之門外——混蛋,哪有人這麽玩倍數的!
氣得渾身血液倒流,推開門進到屋裏,雙手雙腳隔著被子抱住他,沒一會又被丟遠了。
黑燈瞎火下看不清兩麵宿儺是什麽神情,但想必是逗蛐蛐般姿態懶散又自在。
再一次被扔出去後竹內春認命的閉上雙眼,第二天抱著被子進到裏梅房間,剛把東西放下眼前便是一花。
兩麵宿儺撐著案機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那模樣仿佛無聲嘲笑著他的小心思。
“想去哪”不等人回話,喝著酒笑道,“哦,有我在,你哪兒也別想去。”
竹內春梗著脖子氣成了河豚!
被子被裏梅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心裏那叫一個惱火,但轉念一想,這不是變相的默許了他可以取暖嗎
心情瞬時多雲轉晴,等鋪好床拽緊他的手睡著了。
夜裏卻被冷醒,望著黑暗中那道如山般寬闊的背脊,竹內春懵了會,暗道自己睡覺不老實,慢慢朝人靠去。
他不會碰他的,隻是利用一下溫……
毫無征兆的直接出現在門外,深夜寒風當頭,吹得臉皮發疼還止不住打起哆嗦。
這是報複,一定是對他上次的報複!
回過神竹內春恨不得打爆他的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怨氣十足地瞪向屋裏,然而隔著門看不見那張惹人痛恨的嘴臉。
他抱著身上的被子躲到另一間屋子,被裏梅發現時已經燒迷糊了。
“真是脆弱……”
這是入冬後宿儺最常說的話。
裏梅不光要肩負日常起居還得照料他這個病號,最好的方式實際是生火,但家裏的木柴有限,畢竟宿儺他們不似常人,除了做飯少有靠火取暖的時候。
見他一日比一日消瘦,午飯也隻寥寥幾口野菜果腹,終於兩麵宿儺麵無表情地將人拉進懷裏。
過分親昵的姿勢令竹內春有點不適應,但在密不透風的熱源下不知不覺貼近了幾分。
屋門外寒風呼呼吹卷,立於懸崖上的屋舍沒被大風刮走當真是定力驚人。
一覺睡醒竹內春好受不少,渾身暖烘烘地沒忍住又朝裏蹭了蹭,過了會他睜開眼。
兩麵宿儺似乎睡著了,他的手虛虛搭在自己身上,有點沉但並不難受,睫毛不長但勝在濃密,發色在天光下是粉色的,但在夜間會變成一種豆沙般的赭。
不可否認詛咒之王有著一張英俊的麵孔,臉頰線條鋒利,渾身肌肉飽滿有形,身上有股頂天立地的男子氣概。
騰的男人睜開眼,深紅的瞳仁仿佛鎖定獵物般直直盯著他。
眼裏一片清明,沒有半點困倦之色。
竹內春緊張起來又瞬間恢複平靜,低頭埋進男人的胸膛中,隔了會伸手壞住他的腰。
明明什麽也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他的臉埋在陰影裏,無法判定兩麵宿儺此刻的神情,但聽見對方一如往常地平穩心跳,知道那麵網還得繼續勾勒才行。
喝下藥後竹內春再次撲進他的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緊緊抱著他,對於暖水袋毫不掩飾地大聲讚美道:“好舒服啊,宿儺。”
就看見對方盯著他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接著將他下滑的身體托住。
穿衣服不能像秋日那麽放肆了,竹內春總得將自己裹成一顆球,圓滾滾的做什麽都困難。
夜裏睡覺時,有兩麵宿儺這個暖水袋在,他就像剝玉米般一件又一件脫掉,等隻剩裏衣,立在冷空氣裏如兔子受驚般擠入他的懷。
兩麵宿儺時常控製不住手上的青筋,想將靠近他的人類碾碎,洶湧的情緒蜂擁而出又極快被理智鎮壓下來。
選擇住所時當然是依據自己的喜好而定,至於旁人
兩麵宿儺的眼裏從來隻有自己。
他喜歡看月亮,所以選擇了懸崖上,一年四季常在月色下發呆——最近找上門的垃圾越發多了,不認為是自己暴露了位置,咒術師在他的眼皮底下身體還差得要命更不可能是他,至於裏梅跟隨自己多年斷不會做蠢事。
問題出在哪裏
暴戾的個性下卻有著一顆極其謹慎的心,被說話聲吸引目光,他偏轉視線,深紅的瞳仁注視著咒術師。
按妖怪的歲數算他還隻是個小孩,身量比裏梅高,蒼灰色的天空下,衣著繁重又鮮豔,襯得一張臉更明豔了。
別的不提咒術師特別愛幹淨,三天兩頭的往澡堂跑,裏梅不在時總命他生火燒水。
一天天跟隻青蛙似的煩不勝煩,兩麵宿儺真恨不得剁了他,“那麽多咒力閑置在旁邊是等著喂狗”
“你說話真粗俗。”
冷笑一聲,兩麵宿儺懶得再搭理他,“滾遠點,別煩我。”
竹內春卻不肯,知道他不會真的對自己怎樣,厚臉皮湊上去。
說話沒用就拿手扒拉,扒拉也沒用就像兔子那樣從手臂的空隙中擠進去。
這種相處模式實在太像鬧別扭的情侶了,萬事通曉,實力毀天滅地的兩麵宿儺卻從未涉足過這個領域,對於他的厚臉皮隻覺得煩。
濃長的眉毛微皺,盯著懷裏笑容討好的咒術師,心底卻有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愉悅。
“不要不理我,宿儺。”
不知何時開始,他的名字被咒術師念著竟有種特別的軟糯,明明一開始兩人皆恨不得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衣袖被扯住,宿儺隻懶懶抬起眼,沒什麽表情地看著他。
沒一會一隻冰冷的手鑽入他的衣襟,貼著腰腹緊緊抱住他。
這是咒術師慣會使得小把戲,以為他會……
“宿儺我想洗澡。”
怎麽那麽煩,和夏天的蟬一樣沒完沒了。
宿儺揣住他的後領試圖把人丟出去,對方卻抬起雙腿緊緊盤住他的腰,手臂更是用力地捆緊不肯鬆開。
“起來。”
語氣平靜,沒有發火的跡象,竹內春更變本加厲了,腦袋抵在他胸前就是不肯挪開。
奈何宿儺力大驚人,被硬生生扒開後他如野貓般再次張牙舞爪地撲上去,咚的聲下顎狠狠撞上了宿儺的腦門,這下也不作妖了,全腦子隻有疼,疼得他眼淚嘩啦往下落。
兩麵宿儺頂著腦門上的紅印子嘖了聲,用反轉術式治好他,起身進到廚房。
要說厲害之人都有的共通處大抵在融會貫通。
如果把咒力比作蛋糕,那麽如何切分並將每一塊應用到極致就是最大的難題。
竹內春從沒考慮過把咒力最大化利用,因為自身條件滿足,他永遠不必為量感到憂慮,但同時受限於羸弱的身體事事難以順遂。
如果把咒力更精準的用到實處,會不會更快結束掉與詛咒的戰鬥
會不會……阿橞就不會死
看著兩麵宿儺隻輕輕一揮手爐中的木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竹內春終於意識到他的路遠不止於此。
咒術師這條路如同漫無邊際的雪山,隻有一步步翻越過去才能登頂。
人是沒有極限的,要永遠保持學習的目光才能看清自己的缺乏所在。
他該謝謝兩麵宿儺,因為這個契機令他想到了該如何將其祓除的方法。
初雪在夜半降落,等天亮後院外早已積了厚厚一層。
今日的早點是菜粥,竹內春像倉鼠一樣小口喝著,隔了會兒又因為溫度太熱而遲遲不肯再張嘴。
“吃掉。”
兩麵宿儺斷不會有耐心的時候,從來隻冷冷一句命令,若是竹內春不吃晚上必定挨頓餓,就像惡毒的狼外婆,會讓裏梅別做他的飯。
咬牙切齒又很是委屈,在係統的安慰下一口一口吞掉了菜粥。
新年到來時,天寒地凍下山間結滿了白雪,從晨起開始竹內春就渾身冰冷,他比以往更黏宿儺,恨不得將自己團進他滾燙的血肉裏,惹得對方煩不勝煩。
“你適可而止。”警告隻能起一小會兒作用,等威懾散去咒術師必定又要貼上來,次數多了他就懶得再提,隻要沒打擾他發呆便隨他去了。
晌午時分難得出了太陽,裏梅拿著竹篼下山采購,在懸崖上都快呆出自閉症的竹內春瞬時活了,扔下剛剛還緊黏不放的兩麵宿儺追上去。
“裏梅等等……”話還沒說完他的嘴發不出聲音了,愣了會雙眼瞪大地回頭。
“沒我的命令你想去哪兒”
裏梅停在原地,走也不是,傻站著也不是。
搞什麽!
竹內春跳腳得不行,沒轍衝簷下的宿儺衝去,抓著他的衣袖往外指,試圖僅靠比畫令其讀懂自己的迫切。
兩麵宿儺原本想戲弄他一番,但在裏梅的注視下不知不覺收斂了些,不耐煩地咂了下嘴,解開咒力拎著人朝外走。
從山上下來有條主幹道,順著幹道一直走便到了有諸多妖怪傳聞的西國。
西國民風與南邊不同,這裏盛行彪悍粗獷之美,無論男女各個生得人高馬大,尤其是男性,經長年累月的暴曬他們的皮膚呈一片健康的小麥色。
相比之下一身雪白的竹內春混在其中就仿佛異類格外惹人側目。
竹內春有隨身將牛皮卷帶上的習慣,隔一會就會摸摸東西在不在。他被市場上的熱鬧氛圍吸引了目光。在裏梅買東西時,一路朝前走,等回過神發現身後不僅沒有裏梅的身影,連兩麵宿儺也不見了。
這個年代若走散——騰地他的目光遽亮。
走散
竹內春幾乎不願去想這究竟是不是兩麵宿儺戲弄人的把戲,驚疑後很快沉浸在無需與人虛與委蛇的快樂中。
接下來隻要按照原主母親的要求往東邊走,找到咒術家役大人,再通過自己的術式【不得近主】輔助對方集結英才對詛咒之王發起圍剿,任務障礙不就完美解決了嗎。
心髒怦怦亂跳,難以抑製地咧嘴笑起來,心扉雀躍到連凍僵的身體都熱了,呼吸急促下沒一會掩住口鼻咳嗽起來,突然他被人狠狠撞了下。
穩住腳步,隻來得及看見一道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收回目光他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等走出數十步摸胸口才驚覺少了樣東西。
牛皮卷不見了!
信物丟失他還如何讓人信任自己,說時遲那時快竹內春猛地回頭,撥/開人群朝前追去!
可這具身體實在太過羸弱,沒跑幾步竟呼吸急促起來!
眼前的景致晃成了數道殘影,沒一會腿軟的跌倒,就在膝蓋落地那瞬他被人一把拉住。
抬起頭隻道粉發男人的身姿與天光融為一體,竹內春的內心沒有半分驚喜,哪有什麽意料之外,不過是兩麵宿儺在戲弄他會如何選擇!
不肯承認是自己太過天真,竹內春麵色蒼白地反手抓住他,指骨幾乎嵌入肉裏,這一下惹來男人低眉注視。
“抓住他。”
兩麵宿儺近乎冷酷地笑道:“憑什麽”
手再一次收緊,竹內春望著他,神情如冰,“那是……阿橞的遺物。”
“關我什麽事”
他殺的人多了去了,屍骨恐怕連三途川都不一定渡得完,而一件沒有生氣的遺物又算得了什麽。
“拿回來,隻要幫我拿回來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
聞言宿儺露出感興趣的笑,“解除術式也可以”
“……可以。”
便見宿儺變了神情,凝視他許久才把人攔腰扛起,幾個跳閃,帶著他衝了出去。
周遭的景致變幻不斷,待停下竹內春還暈著耳目,而那個竊取他東西的賊人已經腿軟地跌倒在地。
他滿臉驚恐地看著步步緊逼的詛咒之王,哆嗦間抽出腰間的武器,卻連揮都來不及揮一下便被對方一刀斬成兩段。
血液橫飛,直濺到竹內春的腳邊。
人群發出驚呼,如同避蝗蟲般嗡地散開,兩麵宿儺伸長舌頭舔過臉上的血,發現難吃還格外孩子氣的呸了口。
從屍體身上摸出牛皮卷,原本直接遞向他的手半路抽回,望著卷底繁雜神秘的花紋,兩麵宿儺危險地眯起雙眼。
是咒術家的東西。
咒術家隻是一個籠統的稱呼,據傳聞百年前皇室有一子名役,自小精通玄學,年紀輕輕便獨自外出遊曆,看盡世態炎涼後於一處深山洞穴中修煉成果,從此通天文精地理,是咒術之開端,世人稱其為鼻祖咒術家。
而他手裏握有數份藏寶卷軸,其中的寶物有能令人長生不老,有能夠回溯時間,更有……實現一切願望的聖器。
什麽遺物不過是咒術師騙他的借口,而那些不知死活如蒼蠅般驅散不完的咒術師這一刻終於有了答案。
兩麵宿儺目光泛冷,開始懷疑起麵前這個咒術師的目的,如果隻是為了活命耍陰招將兩人的命運綁在一起,那麽咒術家的藏寶卷又算什麽
拿他當保命的工具
被戲弄了,堂堂詛咒之王竟被一個病弱的咒術師欺瞞至此!
身心前所未有的躁動起來,熊熊怒火唯有鮮血才能平息,兩麵宿儺深紅的瞳仁緊緊盯著麵色蒼白的竹內春,眉目陰霾下扯起一個冷笑,“好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