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19章 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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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小二字終歸是刺疼了竹內春。
沒錯,從踏入咒術世界那刻他就沒有了自我,像條聽話的狗追逐在主角們身後。
可即便這樣任務也沒有完成。
脈搏的速度在加快,竹內春感到一陣呼吸困難,他睜大雙眼,酸澀的情緒在胸膛中堆砌,可鎖鏈把他卷成了一隻蠶蛹,他認命的,或者說毫無掙脫的信心。
羂索站了起來,頂著夏油傑那張臉,一雙耳朵經耳擴長年累月的擠壓變得如佛祖般慈悲又可愛,他笑容可掬的說:“命運裏存在許多奇跡,你身上的又是哪種呢”
竹內春心頭一緊,有種秘密被發現的恐懼。
這個寄生在夏油傑體內的東西已經不能用詛咒來形容。
他是怨靈,一個存世千年,擁有智慧,生性邪惡的靈。
若被他知道係統的存在,留給自己的絕對是比死還要淒慘的下場。
竹內春做好了沉默到底的準備。
“別那麽戒備,實際上犬子的出生也是一個奇跡。”
一百五十年前,羂索曾寄生在一位名叫加茂憲倫的咒術師身上,某個雨夜,懷上咒靈孩子的女人在逃亡中闖進了他的寺院。
人類與咒靈的結合,多麽駭人聽聞,可他卻興趣盎然,借著幫助的名義囚禁了這名女性,在日複一日的試驗下誕生了咒胎九相圖。
虎杖悠仁的誕生同理,他是羂索寄生進一個死去的軀殼裏,懷胎十月誕下了宿儺容器。
如今天元同化失敗,宿儺成功受肉,封印五條悟的工具獄門疆在手,咒術界總監部和高專都摻有他的眼線,天時地利人和占盡,這盤布置了上千年的棋盤終於到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想到這他的心情越發愉悅,雖然少了鶴見春這顆棋子左右兩麵宿儺,但隻要在眼皮子底下就影響不了什麽。
離開前他拋下誘餌:“我曾說過的合作依舊有效,不要著急拒絕,想想吧,無論是作為佐佐木還是今天的鶴見春,本該肆意妄為的人生卻被咒術師們指手畫腳,難道不覺得憋屈嗎”
“當然我還是更期待你口中的奇跡。我還會再來,希望你能堅持到那天。”
那之後竹內春像被人遺忘了般,在暗無天日的屋子裏自生自滅。
不是沒有嚐試過自救,但都以失敗告終。
他虛弱的倚在椅子上,身上的鎖鏈一如初始散發著咒力,呼吸漸漸變得微弱,他像饑餓的蟲子一樣渴望著營養補給。
不甘心與痛恨的情緒澆灌著身心,可漆黑之中沒有養育出複仇的果實。
如同小律媽媽說的那樣,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容易原諒別人卻無法原諒自己,他走得很慢,從不考慮未來,因為怕失去所以緊握著當下,而淪落到這一步是情理之中的。
光線漸暗的吊燈化身成一雙索命的手在他臉頰上肆意撫摸,意識昏沉下連有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春,”係統拔高音量,一副獲救的樣子,“是淺川英子!”
踏入這片黑暗中的是本不該出現的,作為鶴見春國中時期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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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月3日是一年一度的萬聖節之夜,位於東京23區之一的涉穀聚集著大批前來遊玩過節的人。
夜幕降落,高樓大廈燈火如晝,動感的偶像曲在大街小巷熱鬧的回蕩,十字路口可容納千人同時走過的斑馬線上,人們無不是興高采烈的樣子。
奶茶店的鍾表指向9點整,突然一聲驚呼從街道上傳來,店員走出去便看見四麵逃散的人群,緊接著發現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籠罩在頭頂。
“那是什麽”店員b探頭問。
“不知道啊。”
他們觀望著,直到烏泱泱的人群都在大喊帶某人過去,這才按製不住好奇心跟了上去。
“五條悟在哪兒,快帶他過去!”
“絕對有鬼,十字路口那麽多人全被吸進了車站!!就像拔掉塞子的水,嘩啦一下衝進了下水道!”
男人掄起拳頭瘋狂捶打/黑色的屏障,大叫:“這他媽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過不去!”
與此同時涉穀大廈地下一層,無論男女老少,奇裝異服還是青春靚麗全擠成了一堵人牆。
“怎麽回事,前麵的到是走啊!!”
“天,我的包!別擠我混蛋!”
“讓開點有人摔倒了!”
一片又一片哀嚎中,人們左右推搡,卻如泥裏的石頭根本無法動彈,而如此駭人的景象竟一直延伸到了底下五層的地鐵站!
人海中,三名曾襲擊過咒高交流會的特級詛咒等待著目標五條悟的到來。
而如此瘋狂的景象都是夏油傑——羂索創造新世界的前菜。
“這個帳是專門為普通人設立的,也就是說咒術師和輔助監督能隨意出入結界。”係統說著,將調取到的情報告知正在擦拭劍麵的黑發少年。
“目前共三處帳,一個以百貨商場為中心直徑400米的大結界,一個在涉穀車站出口,還有一個在明治神宮車站。”
“東京高專一二年級已經出發進行救援,包括主角,春春你……”
“噓。”
眼底烏青的男生用指頭抵住嘴唇,他的唇色泛著淡淡的薄粉,膚色蒼白得就像驚悚片中的幽靈。
唯一與幽靈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濃密的眼睫下,原本看誰都多情的瞳仁變成了一灘死水,他垂下頭,一遍又一遍不嫌累的擦著劍刃。
黑色的t恤領露出一對瑩白的鎖骨,他陰鬱的模樣像山穀深處的無名花,隱藏在靈魂深處的是一戳就破的瘋狂。
竹內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係統的仁慈。
假夏油將他關在地下室,用附加咒力的鎖鏈捆住四肢,數日滴水未進,極度虛弱下地下室來了新人。
淺川英子,作為他國中時期的同學,自從藝考遇難後再沒有聯係。
淺川告訴他自己是被一個金色頭發的男生抓來的,得知他數天沒吃飯,搜遍了背包,從深處翻出一塊巧克力,喂他吃下後嚐試著解起鎖鏈卻失敗。
他們一起度過了數日,地下室又來了第二個人。
同樣是國中時期的同學,紅毛。
這之後又出現了爆炸頭,保姆林阿姨,最後是……原田。
四人皆是被人在不同地點不同時間抓住,等睜開眼就躺在了地下室。
竹內春隱隱感到不對,卻說不出究竟是什麽原因。
假夏油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脅迫他,讓他低頭,同意合作嗎
可實際上以他的實力即便拒絕合作也不痛不癢。
紅毛等人想盡辦法逃生,可地下通道猶如迷宮,還潛伏著肉眼無法捕捉的詛咒。
這些嚐試皆以失敗告終後,一場爭吵爆發,仿佛回到了那年小旅館的走廊上,紅毛拉著崩潰大哭的淺川,質疑一切都是竹內春搞的鬼。
爆炸頭捏緊拳頭衝上去揍人,林阿姨緊緊抱著瘦成皮骨,虛弱無力的竹內春,唯一還算可靠的成年人原田拽住爆炸頭,大喝“夠了”!
“再吵下去還怎麽養精蓄銳!沒吃沒喝,你們要靠什麽挺到救援來的那天!”
可日複一日的等待隻等來絕望。
昏暗的吊燈在空中如生死之刃,將一張張饑黃疲倦的臉切割得比鬼怪還猙獰。
想活命就必須要喝水,第一個飲尿的是原田,而後又是一場攸關自尊的爭吵,可最終所有人都妥協了。
除了竹內春。
林阿姨還是那個愛操心的老人,好說歹說見他固執如初,終於崩潰——竹內春透過她,看見一張張麻木的臉。
一個個的好像在說你在清高什麽
就連東山再起,成立了新公司的原田也不住後悔起不該與他認識。
是啊,他們都是因為認識自己才被關進這暗無天日的地牢,如果不是他,此時此刻他們還在上學,還在帶黏人的孫子,還在高樓大廈裏高談闊論。
竹內春受傷地眨眨眼,和從前一樣不善表達。雙親的死亡令他學會了沉默,無論難過還是痛苦都像喝水般咽進肚裏獨自消化,他也沒有清高,他隻是抗拒向現實低頭的自己。
十分茫然,就像三周目親眼看見五條悟殺死伏黑甚爾那樣,為自己分明存在著卻又無能為力而感到深深的厭惡。
或許他就該死,死在最初的死滅洄遊裏。
或者他現在就該死,和係統融為一體,將這些糟糕的,亂成一鍋粥的全部熔成泥,爛掉,爆炸,消失得幹淨!
“哎呀都睡著了嗎”
金色高馬尾的詛咒師出現在地下室,他手中的劍刃發出一圈滲人的寒芒。
“我的時間很寶貴的,請鶴見春同學盡快回答問題否則他們都將死翹翹哦。”
空氣變得凝固,紅毛像鋼珠般彈起,滿臉寫著不敢置信,爆炸頭控製不住的大罵著,其中夾雜淺川恐懼的哭聲,在那歇斯底猶如魔音般的喊叫中竹內春瘋了般笑倒在地。
回答什麽
回答是怎麽從千年前的佐佐木變成了現在的鶴見春
回答究竟是什麽奇跡讓弱小的他一次又一次避開陷阱,未能如人所願,與虎杖悠仁反目成仇
他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靠什麽啊,他當然是靠恬不知恥,靠沒心沒肺,靠對重生魔障般的執念!
他們都在哭,連係統也在,隻有竹內春在笑,笑得牙齦都露出來了。
血流淌到身下,被捆得隻能像蟲子一樣扭動的竹內春嚐到了鮮血。
他笑不出來了。
久未進食的身體發出虛弱的喊叫,可看見那些血肉,屬於熟人身上的殘骸,他控製不住的想吐。
因為自己的無能,所有人都死了。
又是這樣害死了所有人。
淺川英子、紅毛、爆炸頭、原田,還有養育了鶴見春半生的林阿姨,臨死前高喊著“鶴見春”。
一聲聲“鶴見春”仿佛成了剔骨的詛咒。
竹內春躺在那裏,像塊無知無覺的石頭,在詛咒師的打趣下,麻木的與四麵的屍體打交道。
詛咒師丟下他離開了,竹內春躺在一片血河裏,聞著慢慢發臭的血肉,像塵埃在寂靜的空中蕩啊蕩,又像一條被海浪卷上沙灘的魚,這條可恨的魚,無論太陽怎麽曬怎麽折磨都不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哢噠一聲,捆緊四肢的鎖鏈斷開,身體能動了。
哪怕過去受再多的苦他的眼裏也泛著向生的光芒,可現在隻剩一片死寂。
係統哭著說,我幫你。
可這幫助來的太晚了,甚至晚的有些可笑。
四肢被鎖鏈勒出大片青紫,他像死了般癱在地上,在係統的鼓勵中,好像對重生又燃起了希望,但他站不起來,隻能像狗一樣往前爬。
掌心從凝固的血液上滑過時表情未變,可在按住一團軟綿綿的肉時,終於大哭出聲。
活著竟比死還要痛苦。
像壞掉般他將那些殘骸攏進懷裏,血腥味衝天,肚子首先發出一陣痙攣的抽動。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堅持什麽了。
一路來的顛簸,襯得重生可笑至極。
徒然他想起五條悟,在高專那間狹小的宿舍裏,彼時十七歲的五條悟看著十八歲的柏木春,說:“身為咒術師要做好隨時赴死的準備。”
“想要變強,就丟掉作為普通人的過去。”
他大哭不止,發現自己從沒有丟下“普通人”這個身份,像一個天真的孩子,在係統的帶領下向主角們討要。
隻要糖果填滿了瓶子就能回到普通的過去,繼續過普通的人生。
原來一切都是他的錯。
是他的天真,害死了那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