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狗眼看人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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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大川聽到江茗禹說“不用交賦稅”的時候,頓時雙眼放光,臉上洋溢出猙獰的笑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收入激增的場景。
    他激動萬分,忙不迭拍手叫好:“江大人果然英明,何某佩服得五體投地!您放心,我答應給您的謝禮,明早一定送到!”
    何大川陶醉在自己想象的勝利喜悅中,得意忘形地繼續說道:“大人您放心,今後我在尚沐一方必定盡力相助,有什麽外敵來犯,我出錢出力也在所不惜,定護你周全!”他的語氣中透出掩飾不住的貪婪與狡黠。
    一旁看著的慕容雲海聞言,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江茗禹,想看清他的真實想法。
    隻見江茗禹臉上還維持著那抹溫和的微笑,讓慕容雲海不禁暗自嘲笑自己先前的判斷錯誤。
    這欽差大人看起來不過也是貪圖錢財,和其他人沒有兩樣。
    就在慕容雲海胡思亂想之際,江茗禹卻緩緩開口,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何老爺啊,你似乎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你以後不用交賦稅,是因為你的家產都要被充公了。到時候一文不剩,你還拿什麽來交稅呢?”
    江茗禹話音未落,何大川臉上先是一片茫然,隨即眉頭緊鎖,滿臉難以置信。
    他感到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腦中一片混亂。
    良久,他結結巴巴地問道:“家產充公?那我的住處我該去哪裏?”
    慕容雲海注視著何大川的反應,心中大喜,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再度審視起江茗禹,希望能看清這個人的真麵目。
    江茗禹似乎對何大川的反應很是滿意,他笑容更甚,溫聲答道:“何老爺何必擔心無處居住?我怎會讓你辛苦?縣衙裏最寬敞舒適的牢房已為您和何少爺準備就緒,絕對夠你和那豬一樣的兒子住得舒舒服服!”。
    “對了,以後修城鋪路之類的活計多得很,正好用得上你和何沐宸的力氣。誰讓咱尚沐縣人手不足呢?運動有益健康,說不定你還能多活兩年,為家鄉多做些貢獻,你子孫後代該感謝你的!”
    江茗禹說到一半的時候,何大川聽出江茗禹在戲弄自己,頓時雙拳緊握,渾身散發出憤怒的氣場。
    他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江茗禹生吞活剝道:“江茗禹,你敢耍我”
    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威脅道:“你可知道,我背後站著齊王殿下?不是你一個小小的欽差能擺平的!得罪了我,你將會後悔不已!
    何大川雖然言語中的自信滿滿,但心底卻打起了退堂鼓。
    他明白江茗禹此舉並非無心之失,自己必須想辦法脫身。
    而江茗禹聽了這番威脅,不僅毫無懼色,還冷笑一聲:“收起你的威脅,就算你真的有齊王撐腰,本官也一點都不怕。你若不滿,就請齊王親自過來,我們好好談談!”
    “簡直可笑,你這樣的貪官汙吏,竟還敢在本官麵前狡辯。你應感到無地自容才對!”
    江茗禹言語中的不屑與勇氣讓何大川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臨時路過的欽差,竟如此難對付。
    “可笑你一個偷稅枉法之徒,還敢在本官麵前大放厥詞,真是不知羞恥。”
    這時江茗禹淡然吩咐道:“圖克斯洛,將這兩個惡人關進大牢,並把何家財產一並充公抄沒!”
    眼見局勢已然不可收拾,何大川惱羞成怒,高聲怒罵:“姓江的,你一定會後悔的,我要讓你後悔。”
    江茗禹悠然抬頭,把玩著手中的茶杯:“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從你拿外族人來威脅我開始,我就決意要懲處你了。江某做事,向來言出必行。”
    將嘶吼不休的何氏父子押往大牢已是深夜。
    江茗禹看出慕容雲海欲言又止,主動開口問道:“有話直說便是。”
    月光下,慕容雲海難掩尷尬,小聲說:“請恕罪,惺秋兄,在下又誤會您了。”
    江茗禹了然一笑,並未計較:“又以為本官會退縮不成?我這個人你會慢慢了解的,今晚就別多想了,我們都去歇息吧。”
    回到屋中,江茗禹很快便進入了香甜的夢鄉。
    這一夜,他睡得無比安穩,因為他知道,自己又為百姓鏟除了一個禍害。
    次日清晨,江茗禹推開縣衙大堂的門,還沒走進去,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漢子——已經換上了衙役服的劉大剛正站在堂中。
    江茗禹猛地一怔,幾步衝上前去,仔細打量著劉大剛,確定自己沒看錯人。
    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讓他一時之間有些意外和手足無措。
    原來,這位在青龍寨幫他看守煤礦的漢子,竟是劉楚染的父親劉大剛。
    江茗禹這才恍然大悟,心中感慨萬千。
    為了報答江茗禹當日救了自己女兒的命,劉大剛認定了要到衙門裏做差,聆聽江茗禹的差遣。
    江茗禹本想拒絕,但看著劉大剛堅決的眼神,也就點點頭同意了。
    反正衙門確實缺人手,有這樣一個得力助手也好。
    交代清楚劉大剛以後,劉大剛便告辭去了青龍寨煤礦,繼續他的看守工作。
    江茗禹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暗自感歎緣分的奇妙。
    不多時,吳小二的瘦長身影閃了進來,他朝江茗禹咧開大嘴,興奮地說:“大人,一切都安排妥當,我們可以立刻動身!”
    江茗禹這才想起,自己昨晚已經吩咐過,要抓緊時間處理煤礦的事。
    現在何家父子已暫時料理停當,是時候把這事提上日程了。
    江茗禹看著吳小二,輕聲問道:“你找的那個人準備好了嗎?”
    吳小二拍著胸脯保證:“屬下辦事,您放心!那人早早就等在那裏了!”
    江茗禹滿意地點點頭,交代道:“這樣吧,煤礦的事就交給慕容大人和圖大人去辦罷。另外,你和狗蛋想法子把何家房子和家當都處理掉,銀子要收入縣衙的庫房。這次事關重大,千萬不可馬虎!”“
    交代明白各項事宜後,慕容雲海等人便跟著吳小二找來的老者,迅速啟程動身了。
    江茗禹目送他們離開縣衙,心中暗想,這回要讓尚沐的煤炭散播天下,造福一方百姓。
    騰龍縣位於尚沐縣以南,兩縣同屬亞斯莫都司。
    騰龍縣自百年前大奉國高祖龍興於此,此地一直備受朝廷重視,頗為富足。
    據說“騰龍”二字也出自高祖禦筆,取意飛龍在天,龍騰虎踞之兆。
    如吳小二所言,騰龍人家燒的柴禾都從外地采買,不知比尚沐縣富裕了多少倍。
    其實,同在邊疆的騰龍能夠安居樂業,全仰仗尚沐縣擋住外敵,作了他們的肉盾。
    想到自己辛勤戍邊衛國的尚沐縣窘迫不堪,而騰龍縣卻安逸肥沃,慕容雲海就憤憤不平。
    去騰龍縣的路上,慕容雲海已經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借這個機會,好好敲上對方一筆。
    要不然,都對不起江茗禹對他的信任,將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他。
    圖克斯洛看上去有些不安:“慕容大人,你就這麽確定,煤炭能賣出去”
    迎著寒風的慕容雲海,咳嗽了一聲,朝身邊的老頭子一指:“那就要靠他了。”
    兩天後,一行人風塵仆仆來到騰龍縣城。
    慕容雲海看了眼天色,說:“先找客棧歇腳,明日再去拜會宋縣令。”
    這縣令名叫宋雨生,五年前來此赴任。慕容雲海為了煤炭銷路,對此人略知一二。
    入住客棧後,慕容雲海雖疲憊不堪,但心中盤算著第二天見宋縣令的對策,久久不能入睡。
    他明白,此行成功與否,將直接影響尚沐縣的發展。
    為了報答江茗禹信任之情,他必須使出全力,不能辜負所托。
    翌日清晨,慕容雲海收拾行囊時,發現一個絲帛不知何時混入了包袱。
    他驚訝地拎起絲帛,自言自語道:“這是怎麽回事?把它帶來了看樣子是裝衣服的時候不小心卷進來的。”
    他正打算把絲帛收好,圖克斯洛就推門進來催他:“慕容大人,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啟程了。”
    慕容雲海應了一聲,也沒多想,就把那塊絲帛隨手塞進了袖筒。
    轉頭對跟在圖克斯洛身後的老者囑咐道:“我之前跟你說的話,都記清了嗎?”
    老者恭恭敬敬地拱手回答:“大人放心,屬下定當牢記在心,萬無一失。”
    不知為何,這幾天的接觸下來,慕容雲海總覺得這老頭子似乎很狡猾奸詐。
    其是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像隻老狐狸,仿佛能洞察人心,又隱藏著無數彎彎繞繞。
    見老者領命出去,慕容雲海這才和圖克斯洛一前一後離開客棧,趕往縣衙。
    路慕容雲海不緊不慢地說:“很快你就明白了,我們趕快走吧。”
    圖克斯洛搖搖頭,歎道:“慕容大人您跟江大人也真像,總喜歡賣關子。”
    到了縣衙,看著比尚沐大上一倍的官衙,慕容雲海不禁感歎:“有錢果然不同啊。”
    站在門口的衙役見兩人邋裏邋遢,立刻嗬斥:“你們是什麽人?也敢在縣衙門前指指點點!”
    不得不說,身著粗布棉袍的兩人看上去確實有些寒酸。
    慕容雲海暗想,這次若能賣掉煤炭賺個盆滿缽滿,也該給自己置辦幾件體麵的行頭了。
    好歹自己也曾是狀元郎啊,穿成這個鬼樣子,真有些跌份兒。
    見兩人紋絲不動,守門衙役上前威脅道:“再不說清楚是什麽人,就給我滾出去!”
    慕容雲海沉著應道:“我乃尚沐縣銀巳部慕容雲海,奉欽差大人之命前來拜會貴縣宋縣令,還望轉告。”
    衙役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冷笑一聲:“你這熊樣,也配稱代表欽差?瘋了吧,趕緊給我滾開,大爺現在沒空跟你瞎扯!””
    慕容雲海麵不改色,隻是從懷中摸出自己的公文名帖:“請您看看這個。”
    衙役接過名帖掃了一眼,臉色立刻變了:“大人息怒,小人眼拙焉識遙,還請大人恕罪!”
    慕容雲海輕歎一聲:“本官著裝太寒酸,讓您看走了眼,不怪您。請快去回稟縣令吧。”
    衙役趕緊跑進去,不久就跑回來請兩人入內:“慕容大人請進,我們家太爺有請!””
    兩人還沒進入正堂,裏麵已經有人議論開了:
    “這是什麽人呀,穿成這樣不像個大人,簡直跟要飯的一樣嘛!”
    “你們小聲點,人家可是尚沐縣來的大人!”
    “瞎扯吧,這穿著還叫大人?就他這樣,丐幫長老都比他高貴!哈哈”
    “……”
    看著臉色發黑的圖克斯洛,慕容雲海搖了搖頭:“看見沒,就算官家人,沒錢人家照樣瞧不上。”
    “這就是所謂的,黃連雖苦,沒錢更苦。”
    圖克斯洛陰沉著臉道:“真是狗眼看人低!”
    宋雨生看上去三十來歲,是個身量高壯、卻有些白淨的胖子,兩撇小胡子,黝黑鋥亮。
    宋縣令兩撇小胡子上翹,雙眼眯起來上上下下打量著慕容雲海,臉上的表情透著嫌棄和鄙夷。
    他皺著眉頭,用鼻音很重的聲音說道:“欽差大人不親自前來,卻派你這樣一個衣衫襤褸、邋遢不堪的人來,這是何意?”
    “我雖然聽說尚沐縣情況艱難,但見到你這樣穿著就知道,你們那裏簡直是一窮二白。你作為一個縣郡官員,怎可任由自己穿成這樣糟蹋自己的儀表,豈不讓外人看了笑話我等官吏?”
    “早就聽說尚沐縣窮困,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往小了說,這可能會令欽差大人在外人麵前難堪,從重說,甚至會給遠在京城處理朝政的聖上抹黑臉麵,有損皇權威嚴!”
    “要是所有官員都像你這樣不注重儀表、衣冠不整,我們官員的威嚴還存在哪裏?朝廷的體統何在?這簡直是對聖上的不敬啊!”
    “好了好了,請坐吧。本官每天公務繁忙,沒有時間跟你浪費,有什麽正事就快點說。”
    他連給慕容雲海上茶或招待的意思都沒有,表現出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
    跟在縣令身後麵的師爺立即畢恭畢敬地開口奉承道:“尚沐之所以會這麽窮困,全是因為沒有縣令大人您這樣英明神武的好官在任啊!要是能有幸由您來治理,不出半年必定會煥然一新!”
    宋縣令聽了,臉上立刻浮起了濃濃的笑容,兩眼放光,顯然很受用這番捧場。
    但他隨即假裝謙虛地說:“哪裏哪裏,實話實說的,以後還是少說為好。當著慕容大人的麵,你這樣誇獎本官,他心裏肯定會不好受的。””
    “話雖如此,但本官來此已經五年,城中百姓安居樂業、繁榮富裕,這也證明了本官的治理有一定成效。如果慕容大人不嫌棄,本官很樂意將這些年積累的治理經驗傳授給你,培養你些本事,也算是尚沐縣盡一點力為。”
    慕容雲海臉上仍掛著溫和的微笑,態度謙和有禮:"宋大人如此慷慨,在下還真有些問題,想要請教。"
    宋縣令雙手扶著大肚子,胸脯向外挺出,臉上洋溢出得意的笑容,眼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哈哈,看不出慕容大人年紀輕輕,卻也是個個好學不倦、渴求知識之人,難得啊,實在難得!”
    “有什麽問題盡管說來,就憑本官這多年積累的豐富學識和非凡才智,定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當然啦,你當然啦,你是否能領悟吸收本官的精華所在,還得看你個人的悟性。”
    “但我相信以慕容大人的才華,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決不能像尚沐縣那麽窮啊!來來來,有問題快說,本官都等不及了。"
    慕容雲海恭敬地微微頜首,用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開口詢問道:"承蒙宋大人高瞻遠矚,在下想請教的是,當邊境受到外族入侵時,作為地方郡守該如何有效地組織防禦,保家衛國、鞏固邊防呢?"
    以宋大人淵博的學識和卓越的智慧,必定能給在下提供一個完美的答案。"
    宋縣令笑容立時凝固在臉上,他肥碩的大臉上滿是尷尬,結結巴巴地說:"這、這個本官不過是個文職出身的書吏,哪裏懂得什麽練兵打仗的事情啊?"
    慕容雲海冷笑一聲,語氣瞬間嚴肅起來:"宋大人此話說錯了。我尚沐縣前三任死於邊境戰爭的知縣,也都是文官出身,並不懂行軍打仗之事。”
    “但是,為了保衛家國,為了尚沐百姓的安居樂業,他們毅然放下筆墨,披上戎裝,舍生取義,用鮮血與生命守衛我們的家園。”
    “縣令已接連犧牲了三位,尚沐縣的百姓也窮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但是他們用生命換來了你們久居深閨的安穩生活。”
    “今天我剛進門起,就被你們數次嘲笑衣衫寒酸,您們之所以能衣食無憂,,正是多虧了我尚沐的縣郡官和百姓,用鮮血澆滅了邊疆烽火,擋住了外敵的鐵蹄。”
    “若不是有他們的舍生取義,不知宋大人您今日能否高枕無憂?"
    見宋縣令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慕容雲海話鋒一轉。
    "本來在下還打算送你一筆大買賣,現在看來還是免了吧,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早些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