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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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跟趙醫生約好了今早看診。”
樂韻一早來到醫院,對前台的接待人員客氣地說。
負責接待的護士很快查詢了記錄,“樂女士您好,趙醫生在3診室,您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樂韻點頭說了聲謝謝,然後朝3診室走去,推開門——
趙醫生看到是她,就親切地跟她打著招呼。
“是來做例行檢查的吧,我先給你開化驗單。”
“趙醫生,”樂韻的聲音冷靜而嚴肅,“我發現張曉出軌,不排除還有嫖娼的可能,我需要給自己做一個全麵的檢查。另外——”樂韻頓了頓,“我還需要做一個早孕測試。”
趙醫生顯然沒有想到樂韻會給他一個這樣的開場白,還在開檢查單的手停止了動作,他看著樂韻,片刻,點了點頭。
很快一大堆檢查單開好了。
“我讓護士帶你去檢查,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樂韻勉強笑笑,雖然可能是一句無關痛癢的客氣話,但畢竟讓她感受到一絲善意和安慰。
走出醫院大門,樂韻麻利地鑽進車裏,剛係好安全帶,手機就響了。
“喂,姐,我現在已經到了富東小區,您在哪裏”
“我剛剛辦完事,現在馬上過來,合同帶了嗎如果沒有什麽問題,我想當場就簽約。”
房屋中介一聽這話,隔著屏幕都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花怒放。
“沒問題,沒問題,姐。合同已經準備好了,隻要您滿意,當場簽約沒問題。我給您找的這個房源,完全符合您的要求,絕對靠譜……”
“我現在就過去,見麵談。”
樂韻不想聽中介再囉嗦,直接收線。
寶馬車發出一聲轟鳴,飛馳而去。
“姐,你看,這間公寓戶型方正,周圍配套設施很齊全,通勤方便。小區環境、物業服務和安保都符合您的要求。”中介熱情地介紹。
樂韻大概看了一下,基本滿意。
“就這樣吧,”她對中介說,“租約拿出來,我簽字付款。”
頭一次碰到這麽痛快的客戶,中介忙不迭地取出租約,樂韻簽字掃碼付款。
“這樣就可以了,姐,鑰匙給您。”
樂韻接過鑰匙,扔進了birk裏。
上午一連辦妥了兩件懸在心裏的事,樂韻感覺被堵得死死的胸口稍微鬆動了些。車轉過路口,朝宗翰律師事務所開去。
降下車窗,微冷的風灌了進來,樂韻隻覺得通透,舒心。
很快,就到了辦公樓下的停車場,樂韻將車停好,進電梯,上樓。
宗翰律師事務所二樓的會議廳。
樂韻敲打著手裏的鋼筆,心裏滿是疑惑,她不可能記錯,說好的下午2點開會,看看手表,已經2點20了,會議室裏怎麽會仍隻有她一個人。她在事務所工作了這麽多年,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樂韻拿出手機,開始給同事安黛青發微信:
樂韻:黛青,不是通知4:00開會嗎怎麽會議室隻有我一個人,你們在哪裏
安黛青:(捂臉表情)我們已經開始了,你已經遲到5分鍾了,大姐。
樂韻:不可能!我就在會議室,隻有我一個人。
安黛青:你在幾樓的會議室我們在三樓。
“喵的!”樂韻心裏暗罵,一把抄起桌子上的筆記本,背起裝著電腦的托特包就往三樓的辦公室奔去。
果然,所有的人都在這裏。
樂韻趕緊找了一個角落的空位坐好。老板陳宗翰正在給大家訓話,目光掃過樂韻,衝她微微點了點頭。
“一橋集團是我們律所成立以來最重要的客戶,拿下它意味著奠定了我們在業界頂級律所的地位。而且,我相信不用提醒大家,你們都很清楚,簽下一橋集團對你們的年終獎金將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聽到這裏,會議室裏幾乎所有的律師都笑了。
“不過……”陳宗翰略一停頓,語氣轉而嚴肅了起來,“我必須強調的是,一橋集團解雇了之前為他服務的律所,就因為覺得他們做事不夠專心。所以,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批準,所有人取消休假。另外,我們需要把各自手上負責的案子重新安排一下,確保我們頂尖的律師可以騰出手來,專門為一橋集團服務。eddie,你負責準備公路再分配案的證詞。王東,你來接手張瑤負責的那個被告。李驍,法律援助的那個案件就交給你了。”
被點到名字的幾個人點了點頭,表示沒問題。
“其他人——”陳宗翰目光灼灼,“全力以赴,把我們最強大的實力展示給一橋集團。”
陳宗翰抬腕看看時間,“如果大家沒有其他問題,那就散會,各自去忙吧。”
所有人起身,陸續走出了會議室。陳宗翰和幾個人邊走邊聊天。
“宗翰!”樂韻在後麵叫住了他。
陳宗翰停住腳步,轉身看到了她。
樂韻快步走上前來。
“有事”
樂韻點點頭。
“那到我辦公室來談吧。”
兩人一起,朝陳宗翰的辦公室走去。
陳宗翰是樂韻北方大學法律係的師兄,宗翰律師事務所是他一手創辦的,樂韻更是他親自麵試招聘,進入律所工作後又親自帶出來的,既有同門之誼,又有師生之份,樂韻對陳宗翰非常信任,陳宗翰對這個師妹也比旁人多了愛護和關心。
“什麽事,說吧。”陳宗翰看著樂韻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樣子,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水,遞給了她。“坐下來,慢慢說。”
樂韻咬了咬嘴唇,下定決心:
“師兄,我想讓你做我的代表律師。接下來我對你說的話,請務必為我保密。尤其是律所的同事,我現在沒有精力應付大家的關心和同情。”
陳宗翰點點頭,卓越的職業素養讓他看待事物格外敏銳,結合樂韻異常的神情和態度,他意識到樂韻要跟他說的事非比尋常。
難道是張曉公司出了什麽問題
樂韻在陳宗翰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半晌沒有開口。
陳宗翰耐心地等待著樂韻,完全沒有催促的意思。終於——
“我想請你做我的代表律師。我要跟張曉離婚。”
陳宗翰心下一驚,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樂韻的話還是讓他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裏,樂韻和張曉的感情一直不錯。同事們給樂韻的人設也是夫妻恩愛,家庭幸福。
沒有聽到一點兒風言風語,怎麽突然就鬧到了要離婚的地步。
雖然意外,但陳宗翰什麽都沒問。他知道樂韻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披著關心外衣的刨根問底。
更重要的是,他了解樂韻,她不是那種一點小事就鬧到天翻地覆、不可開交、尋死覓活的人。
如果不是觸及底線,她不會想到離婚。於是,他開口:
“好。”幹脆利索。
樂韻拿起手裏的水,擰開瓶蓋,仰頭連續灌了幾口。就像是將灼傷的皮膚放進冰桶裏,冰涼的水,順著喉嚨一路而下,鎮靜了她每一條死命緊繃到快要斷裂的神經。
“你不問問為什麽”她抬眼。
“你想說自然會說。”陳宗翰語氣一如平常,波瀾不驚。
樂韻定定神,將事情的原委大致陳述了一遍。她原本擔心自己會哭、崩潰,甚至失態。
讓她意外的是,從始至終,她都非常的冷靜和克製,仿佛經過昨天一夜,她所有的眼淚都已經流光了。
都說流的淚就是之前腦子裏進的水,流幹了也不錯。
樂韻自嘲地想。
大概幾個月前,樂韻曾經跟陳宗翰提過離職的想法,理由是想要專心備孕,有了孩子之後更是打算將人生的重心放在家庭上。
當時陳宗翰頗感意外,他知道樂韻有多熱愛律師這個行業。
跟其他合夥人私底下聊天的時候,他從不吝嗇對這個同門師妹的誇獎:“別的律師職業素養基本都是刻苦訓練出來的,而樂韻不同,她是天生的律師。”
如果有人揶揄他是不是“色令智昏”,陳宗翰總會一臉坦然地說,他這是“舉賢不避親”。
樂韻的表現也確實沒有辜負陳宗翰的肯定。
進入公司以來,她的表現無可指摘。幾乎所有的同事都心照不宣,隻要樂韻繼續做下去,合夥人的位置,隻是時間的問題。
如此光明的坦途,樂韻竟然可以為了張曉放下。
陳宗翰知道,張曉在樂韻心裏有多重要,她現在的心情就有多崩潰。在她理智和冷靜的外表之下,她的神經很可能已經到了斷開的邊緣。
陳宗翰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既然是你的律師,我想給你兩個建議。第一,我們需要收集張曉出軌的證據——是可以得到法庭認可的實質性的證據。”看到樂韻有意打斷,他擺擺手,“張曉作為婚姻中的過錯方,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而你則必須主張更多的利益。”
樂韻點點頭。
“第二,你之前跟我說過,張曉的公司正在籌劃上市,公司的市值在上市後會有巨大的增長。隻要蛋糕足夠大,即使你能分到的,隻是很小的一角,也非常可觀。我是你的律師,要為你爭取最大的利益。所以,我建議,最好等到張曉的公司上市後,再提出離婚的申請。另外——”
陳宗翰停了停,“你有沒有想過,之前通過張曉的引見來和我們簽約的客戶。如果你們離婚的話,這部分客戶會不會隨之離開,如果離開,其他合夥人可能會有些不滿。”
“你是擔心影響我成為合夥人嗎”
陳宗翰沒有說話,但很快安慰她,“別擔心,兵來將擋吧。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好——”
他轉身從書櫃裏拿出一個資料袋,遞到了樂韻的手上。
樂韻打開一看,是一份卷宗。
“這是一橋集團的總裁陸胤委托我們處理的第一個案件。”
樂韻低頭看起了卷宗。
這是一件謀殺案,祿亨投資公司的老板趙斌在地下車庫被槍殺,警方迅速展開調查,很快就鎖定了凶手——保鏢兼司機李文傑。
根據卷宗裏的描述,趙斌是被手槍近距離射殺,警方在犯罪現場將李文傑抓獲。根據卷宗的記錄,被捕時他衣服上都是血跡,凶器上還有他的指紋。
證據鏈條完整,所有的一切都證明——李文傑就是凶手無疑。
任何一個律師看到這樣的案子都覺得不會有周旋的餘地,然而一橋集團的總裁陸胤卻出天價律師費請陳宗翰的律師事務所為李文傑做無罪辯護。
“這案子要做無罪辯護……,”樂韻翻著卷宗,搖搖頭說,“不太好辦。不過,看起來,李文傑在祿亨投資就是一個普通的基層員工,和一橋集團並沒有什麽關係,陸胤為什麽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保鏢如此大費周章”
“李文傑和陸胤是發小,兩個人一直都是好朋友。聽陸胤的秘書說,李文傑的父母在他高考那一年因為意外去世了,李文傑後來考上了體校,所有的費用都是陸胤出的。出事後,陸胤曾經去探望過李文傑,他再三跟陸胤強調,自己是冤枉的。陸胤就決定找最好的律師來幫他打這場官司。”
“所以案子就到了我們手裏。”
“沒錯。”陳宗翰點點頭。“你把這個案子的相關資料好好看看。一橋集團對我們律所未來的發展至關重要,需要調配人手的話,隨時找我。”
“你的意思是,這個案子交給我去做”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不不,”樂韻解釋說,“我現在的情況——。”
“對自己沒信心”陳宗翰笑笑。
“有點兒,不過更重要的事,我擔心其他合夥人不會同意。”
陳宗翰擺擺手,“其他合夥人那裏我會去解釋,你隻管放開手腳把官司打贏。我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見樂韻還有些猶豫,陳宗翰走到她身邊,認真地看著她說:“樂韻,你現在比任何時候都需要更加投入和用心的工作。”
樂韻點點頭。聰明如她,完全了解陳宗翰良苦的用心。一橋集團對公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能幫陸胤打贏這場官司,會在她晉升合夥人的天平上增加一個舉足輕重的砝碼。而且,就算拋開合夥人的事不談,目前這種情況下,能有一個案子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放心,師兄,我會盡力的。”
樂韻抱起資料,走出了陳宗翰的辦公室。
看著樂韻的背影,陳宗翰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