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莫名其妙的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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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橋集團的陸總想看看李文傑案件的資料,你去送一趟吧。”陳宗翰交代任務。
“我”樂韻瞪大眼睛看著陳宗翰遞給她的文件,一臉的難以置信。
“當然,”陳宗翰皺皺眉,對她的反應頗感意外,“你是公司的高級律師,同時又是李文傑的訴訟代理人,由你去一橋集團送材料是最合適的。怎麽,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樂韻語塞,她不知道該怎麽和陳宗翰解釋那天在新月酒吧和陸胤的“奇妙偶遇”,難道說他嘴裏的陸總是一個“變態色情狂”還是告訴陳宗翰,她已經把這位高貴的陸總給得罪了。
樂韻並不打算給自己惹這樣的麻煩,於是搖搖頭,表示沒問題,然後硬著頭皮接過材料。
“陸總應該會問一些和李文傑案件有關的事情,不用太刻意,照實際情況答就好。陸胤能到今天這個位置,就說明他絕對是個聰明人。李文傑案件中的利害關係,打贏官司的難度,他心裏清楚,不會為難我們的。你不要壓力太大。”陳宗翰放緩了語氣鼓勵她道:“還是那句話,盡力就好。”
聰明不聰明不知道,猥瑣倒是真的。樂韻心裏嘀咕著,但還是牽一牽嘴角,算是對陳宗翰鼓勵和安慰的回應,然後說:“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先出去了。”
陳宗翰點點頭。
轉身走出了辦公室,樂韻抱著卷宗,站在走廊裏,正在發愁一會兒和陸胤的見麵會有多尷尬,這時——
“樂大律師。”
肩膀上被人猛拍一下,樂韻緩過神來,扭頭一看,安黛青正帶著一臉狡黠的笑,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
“聽說你被老板派去一橋集團送資料了”
當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樂韻拍拍手裏資料,苦笑著說:“我正在發愁呢,你還來消遣我。”
“有什麽好發愁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陸總裁能把你怎麽樣我倒覺得,沒準這會是一場豔遇……”
“豔遇”樂韻皺眉,“安黛青小姐,你的腦回路還真是清奇。”
“你看那些比較拙劣的狗血瑪麗蘇電視劇裏,男女主角,一般都是從誤、厭惡、互看不爽開始的,最後還不是愛得死去活來”
“什麽亂七八糟的!”樂韻白眼翻得飛上天,“我可是已婚婦女。已婚,懂”
“已婚”安黛青嗬嗬兩聲,“你這個標簽已經過時了,現在流行的說法應該是風韻猶存的、高質量、準單身女性。”
樂韻一下子被逗笑了,“看來不管是誰都愛喜歡聽好聽的。這個稱呼我倒是真喜歡。不過……”,她突然無奈地歎了口氣,攤攤手,“就算貼的標簽再好聽再唬人,該送的資料還得送,該見的人還得去見。打工人的悲慘宿命還是改變不了啊!不說了,該來的躲不掉。我出發了,早死早托生。”
“那就祝你好運!”安黛青揮揮手,帶著一臉看好戲的幸災樂禍,和樂韻道再見。
一橋集團的總部位於華天大廈,入口處的保安在樂韻說明來意之後,給她做了登記,就放行了。
電梯停在了9層,門一打開,一橋集團純白色的接待區就出現在眼前。
毫無懸念,站在一橋集團前台的是一位妝容得體,儀態優雅的漂亮小姑娘,大地色微帶細閃的眼影和玫瑰豆沙色的唇膏搭配得相得益彰。然而,讓樂韻眼前一亮的是,跟那些終年不見陽光的白領麗人不同,這位姑娘有著健康的小麥色皮膚,顯現出陽光和健康的形象。姑娘看到樂韻,立刻帶上了職業標準的微笑,麻利地迎了上來。
“您是樂韻律師嗎你的來意樓下的安保人員已經跟我說過了,陸總在辦公室,請您跟我來。”
樂韻點點頭,縱然心裏有一萬個不願意,此刻也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說話間,小麥色姑娘已經刷卡推開了巨大的玻璃門,她腳上的細高跟鞋絲毫沒有減慢她前行的速度,樂韻幾乎得小跑著才能跟得上她。
兩人一路穿過迷宮般的走廊,又經過一個又一個玻璃隔斷。終於,到達一橋集團的接待室。
一張整潔的助理辦公桌,正對著敞開的胡桃色木門,木門裏麵是一間大辦公室。從門口望進去,可以看到辦公室裏有一排落地窗,視野極好。
“樂律師,您在這裏稍等,陸總的助理會接待您的。”說著,小麥色姑娘就折返了回去。
樂韻坐在沙發上,忍不住打量起了赫赫有名的一橋集團總裁辦公室。
在宗翰律師事務所工作到現在,樂韻也算是見過一些大場麵。在她的印象裏,但凡是有點兒地位的公司,總裁辦公室無一不是極盡雕琢之能事,各種名貴材料、擺件堆砌在一起,生怕不能彰顯房間主人尊貴的地位。
但陸胤的辦公室卻給她耳目一新的感覺。
整個房間是以灰色和白色作為主色調,顯得柔和而優雅。其中間或以鵝黃色和綠鬆石色進行點綴,跳躍的顏色,又讓人感覺整個房間像是在陽光明媚的海濱。胡桃木的巨大辦公桌上,放著一個深色的雕花相框,顯得複古又現代,相框裏麵放著一張陸胤在遊艇上出海的照片。
“果然沒錯,自古油膩出變態。”樂韻心裏暗想。
她的視線剛剛掃過遠處牆上的巨大掛毯時,辦公室裏麵傳來了腳步聲,越走越近。很快,一位身著西服,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口,看到了坐在接待室沙發上的樂韻,就朝她走了過來。
“您好,請問您是宗翰律師事務所的樂韻律師嗎”
“是我。”樂韻點點頭。
對方伸出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請跟我來,陸總在辦公室等您。”
樂韻看到陸胤的時候,他正背對著她打電話,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的到來。
倒也好,起碼可以緩衝一下尷尬。
樂韻稍稍鬆了一口氣,站在原地等著。
“幫我訂明天下午4:00的網球場地,約郭總明天一起打網球。如果他有別的安排,就想辦法讓他推掉,必須這個時間。告訴市場部,大概小時後出發去考察。通知印刷廠我們的到達時間,讓他們做好準備。還有,讓他們把上周日拿來的廣告模版快遞一份到我家。泰源的王總那邊,安排周一我和他通電話。明天中午一點,我和銳星的karl吃午餐,幫我確定好餐廳的位子,還要老地方。聽說立茲的高管從法國來濱城參加一個商務活動,搞清他們住在哪家賓館,以我的名義送花過去。通知設計部今天下午四點開始,一分鍾也不許推遲,所有相關的材料必須全部準備好。”
一連串指令,一個接一個,幾乎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不知道電話的那一邊是誰,樂韻著實心疼了他(或者是她)好幾秒,看著錄音的背影暗自咬牙罵了一句“萬惡的資本家”。
終於,陸胤停了下來,抬頭看向天花板。很明顯,他是在努力地想自己還有沒有其他指令要發布。片刻,指令又來了——
“哦,對了,你讓對外合作部的人把這次慈善活動的的計劃報上來,要詳細。”
終於,陸胤將電話放下轉過身來,隨著他的動作,樂韻的神經也繃緊了起來。他的目光掃過樂韻。讓她意外的是,陸胤的眼睛裏既沒有再次見麵的熟悉,也沒有因為上次誤會而產生的慍怒,當然更沒有心虛的尷尬。相反,他的態度非常地平靜和自然,就像是對著一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
“您好,請問找我有什麽事”陸胤客氣地說。
什麽事!樂韻驚呆了,極力控製著自己的麵部表情,避免太過扭曲。
難道不知道我是來送資料的陳宗翰明明說是他要看李文傑的卷宗啊!
再看看陸胤,一臉人畜無害的真誠表情,略帶困惑地看著她。那一刻,她竟然有些恍惚,甚至真的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不請自來。
但是,怎麽可能是幻覺。樂韻之好硬著頭皮首先打破僵局。
“陸總您好,沒想到這麽快咱們就又見麵了。”樂韻第一次發現,假笑是這麽費勁。她感覺自己的腮幫子都因為太過用力,而開始抽筋了。
“又見麵”陸胤把眉毛擰得直掉毛,一臉的困惑不解,“我們之前……見過”
“昨天晚上……”樂韻衝口而出,但很快就停住了,心想:難道是他貴人多忘事真的忘記了要是真的,那可太好了,省得大家尷尬。這麽一想,她決定開門見山,直接說李文傑卷宗的事。“陸總,我來是……”
然而沒有等她說完,陸胤就開口打斷了她:
“哦,我想起來了。”陸胤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之前那個被市場部辭退的員工的代理律師吧你不知道嗎她已經被證實患上了幻想症,需要送到精神病院醫治。”
樂韻搖了搖頭,心想,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剛要開口說話,陸胤接著又說:
“你不會代理的是那個一再威脅說,要燒了一橋集團辦公大樓的瘋子吧”陸胤依然是一本正經的樣子。
樂韻一連搖頭,心想真是大開眼界。這個一橋集團,不但總裁變態,員工也都是奇葩。難怪人家都說“將葩葩一窩。”
“陸總,我是宗翰……”
“哦,對對對,這回沒錯了。你是代表之前在企劃部工作的那個女員工來的吧。那請轉告她,她替別的公司挖一橋的牆角未遂,就想用莫須有的騷擾罪名起訴我們的企劃部副經理。這是絕對不可能得逞的事情。”
“陸總!”樂韻忍無可忍,隻能直接打斷,“我是宗翰律師事務所的樂韻,是來給您送資料的!”
啪!厚厚的卷宗被樂韻砸在了陸胤的辦公桌上。
“陸總,卷宗留在這裏,您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聯係我。”樂韻冷著一張臉,轉身就要走。
“樂律師!”陸胤趕緊叫住了她。
“對不起,剛剛是跟您開玩笑。怕你覺得再見麵尷尬。”
呸!樂韻在心裏罵到,簡直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有這麽化解尷尬的嗎!
但考慮到公司的利益,她還是壓住心裏的火氣,維持著基本的禮貌。
“陸總說笑了。那天的事,其實是我應該跟您道歉。”樂韻言不由衷地說。
“看來,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陸胤起身,再次招呼樂韻落座,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那天庭審,我去旁聽了。非常精彩。”
“陸總過獎了。”盡管聽得出陸胤這句話的語氣裏有明顯的真誠,樂韻的態度依然很冷淡,“陸總要是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回公司了,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好的。”陸胤站了起來,招呼秘書進來,吩咐道:“吳優,替我送樂律師。”
樂韻和陸胤告別,正要走出辦公室的時候——
“樂律師,”陸胤的語氣和剛剛完全不一樣了,其中包含的認真和誠懇讓樂韻一怔,不由得站住了。“李文傑的事情,拜托了。”
樂韻看了看他,點點頭,走了出去。
將車在自家車位上停好,樂韻覺得有些累了。核對指紋打開房門,甩掉兩隻高跟鞋。此刻的她,隻想衝進衛生間,洗個熱水澡,蒙上被子好好睡一覺。
然而——
房間的燈亮著,地上放著張曉出差時帶走的行李箱。樂韻的心猛的跳動起來。正在此時——
廚房的推拉門“嘩”的一下打開了,張曉係著圍裙從裏麵走了出來。
“回來了”他的聲音溫柔敦厚,一如往常,手裏還端著一隻瓷碗,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我買了你最喜歡的欣記冰糖雪蛤燉燕窩。趕緊嚐嚐吧。”
換做平時,樂韻會飛撲進他的懷裏,感受愛人體溫帶來的溫暖。而此刻,她的腳就像被什麽釘住了一樣,隻能呆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眼前的張曉,外表看上去和幾天前沒有任何不一樣。對於這個她從少女時期就愛上的男人,她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曾經非常自信地認為,她對於張曉的了解,已經不需要通過語言,隻消對方的一個動作,甚至是一個眼神,就能猜到他在想什麽。
但是現在,人看上去還是那個人,她的感覺卻已經完全變了。之前的熟悉感灰飛煙滅,此刻,張曉對她而言,更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水,就算樂韻瞪大了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氣去看,仍然像是隔著重重迷霧,什麽都看不清楚。
自發現張曉出軌以來,她仿佛胸口被很多東西堵著,她在拚命地用自己的理智將這些痛苦暫時封存擱置。她知道,有些事情早晚都要去麵對去解決,但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起碼不是在今晚。
“怎麽還傻站著”張曉態度親昵地招呼,“趕緊吃吧,再熱就影響口感了。”
樂韻點點頭,坐在了餐桌邊。張曉從身後攬住她的肩膀,輕聲說:“慢慢吃,我先去洗澡。”然後將箱子拉進了臥室。
臥室的門關上的那一刻,樂韻全身繃緊的肌肉一下子鬆懈了下來,她的身體仿佛如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不受控製地戰栗著。
讓她頗感意外的是,她的大腦卻無比清醒,之前的混沌的迷霧逐漸散去,現實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地呈現在她的眼前。
她和張曉之間,已經發生了永遠不可逆轉的改變,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還來不及哀悼她十幾年的愛情,張曉已經洗完澡,朝她走了過來。
樂韻的拳頭不由得握得越來越緊,她感覺到,汗涔涔的感覺順著掌心彌漫開來,讓本已在戰栗的她覺得更冷。
她從餐椅上彈起來,衝向門口,一把抓起玄關櫃上的包和手機,“公司有急事,我晚上不回來了。”
說完,沒等張曉有任何反應,樂韻已經奪門而出。
靠著駕駛座椅背,雙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盤,樂韻的緊張才開始一點一點退去。樂韻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後發動車子,朝她之前租好的公寓方向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