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入濱城著名的銀杏大道。
    深秋，陽光透過金燦燦的銀杏葉，在路麵上投下了一地斑駁的光影。車輪碾壓過被曬幹的落葉，發出“哢嚓哢嚓”的清脆碎裂聲。
    李響的車在麗茲酒店門口停下。迎賓三步並作兩步過來，接過車鑰匙，幫他們把車開去停車場。
    安黛青帶著李響走進酒店大堂。
    “您好，我找住在30的vcentang王舒羽先生，我是他的朋友，我姓安，這位是李先生，我的朋友。”安黛青指指李響。
    “好的，請稍等。”聲音甜美的前台接待小姐立刻拿起電話進行聯係，很快她就轉頭對安黛青說：“您好安小姐，王先生請您上去，他在房間等您。”
    道謝之後，安黛青帶著了李響進了電梯。
    “為什麽要來找我”安黛青突然問。
    “什麽”李響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發現疑點，你可以繼續自己調查，為什麽要來找我”
    “我……”李響語塞。
    安黛青的身體湊向他，看著他的眼睛，臉和他的臉貼的越來越近。她聽到了李響逐漸急促的呼吸聲。
    安黛青故意側過臉，對著他的耳朵輕輕地吐著氣，說：“你是不是故意——找借口——來見我”
    李響本能地想要躲閃，他的兩隻手緊緊地抓住電梯間的把手，電梯狹小的空間裏，閃轉騰挪實在太困難。安黛青看著他窘迫的樣子，心裏覺得好玩極了。他向後退一點，安黛青就向前進一步。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每次看到李響都忍不住想要捉弄他。
    眼見的李響的腦門上，已經蒙上了一層汗。
    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了——
    “黛青，親愛的！”
    門口，一個身著米色休閑闊腿褲，搭配豔麗的大花襯衫，看起來“溜光水滑”的男子熱情地向安黛青伸開雙臂。
    “王舒羽！”
    安黛青立刻放過李響，跟花襯衫男子親熱地擁抱。
    李響在她身後偷偷擦了擦汗，暗自鬆了一口氣。
    “不是說好了明天一起吃晚飯的嗎哦，我知道了，是太想念我，迫不及待要見我，對不對”說著，王舒羽攬著安黛青的肩膀，往房間走去。
    兩個人誰也沒有理會李響，就像他是一個透明人。
    那一刻，李響甚至懷疑，剛剛在電梯裏，安黛青對他的調戲到底是真的，還是根本是他自己腦補出來的。
    這個女人，怎麽變臉比翻書還要快。
    沒辦法，他隻好尷尬地跟在後麵。
    306是一間套房，王舒羽招呼安黛青在客廳坐下，一轉身，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李響。
    “這位是”王舒羽語氣裏充滿敵意，一臉嫌棄地問。
    “這位是李響警官，”安黛青介紹道，“舒羽，我今天來找你，其實是想找你幫忙。”
    安黛青將案情簡單介紹了一下，“今日李警官特地來找我，是因為他發現了一些疑點。”
    她示意李響把照片拿給王舒羽，王舒羽接過來，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
    “嗯，是近距離被槍殺。”
    廢話，這還用你說
    李響在心裏懟他，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舒羽，你看看這裏——”安黛青放大了脖頸處分界線那個神秘的下凹處，“如果能解開這個秘密，案子的謎題就能解開了。”
    “嗯……，有趣，”王舒羽說著，從抽屜裏拿出眼鏡戴上，開始仔細地看了起來。
    突然，他起身打開電腦，打開一個文件夾，將顯示器連接到電視屏幕上，然後拿起遙控器，開始瀏覽文件夾裏的圖片。
    電視上出現的，是一張張被槍擊之後的傷口特寫。
    王舒羽按鍵的手指就像按了馬達一樣，動得飛快。
    屏幕上的照片以令人眼花繚亂地速度一張張閃過。
    李響詫異極了，難道他真能看清楚
    王舒羽沒有說話，眼睛緊緊盯著屏幕。
    終於，他停了下來，點擊遙控器，將屏幕上的照片放大，再放大……
    安黛青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屏幕上，出現了和趙斌傷口處非常相似的痕跡。
    王舒羽一把抓起手機，起身往裏間臥室走去。
    李響緊跟在後麵，馬上就要走進房間——
    “砰”
    門被大力地關上。他隻覺得一陣風直撲臉上，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
    搞什麽鬼！
    他咬著後槽牙，攥緊了拳頭，手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手掌裏。從當警察的第一天到現在，他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無理地對待過。
    剛剛建立起來的，對王舒羽業務能力的傾佩瞬間化為烏有。
    安黛青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
    “稍安勿躁。他工作的時候就是這樣，我們等等。”
    李響隻得答應一聲，坐在了沙發上。
    安黛青很自然地從冰箱裏拿出兩瓶氣泡水。
    “喏。”她伸手將其中的一瓶遞給來。
    李響接過水，賭氣似的擰開瓶蓋，仰起頭，一口氣喝了個幹淨。在氣泡水的作用下，終於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心裏痛快了點兒。
    “話說回來，如果真的證實了李文傑不是凶手，那不就意味著你們之前做的努力統統白費了而且——”安黛青看著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案件要是被推翻，你很可能會挨批評，甚至有可能因為之前的調查不夠認真而被處分。”
    李響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警察不是律師，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隻要給得起律師費，什麽人你們都給辯護。我隻知道，我的責任是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可以冤枉一個好人。”
    安黛青愣了一下，但很快，她輕笑一聲，用了不屑和嘲諷的語氣說，“希望你能一直這樣下去，一直做個好人。”
    “你不必這麽說話，”李響看向她，對上了她的目光，“這是我的原則，一旦建立起來，不會改變。”
    安黛青沒有說話，也沒有移開眼睛。
    兩個人對視著，誰也沒有再說話，隻有窗外的風聲不斷地傳進來，回蕩在兩人之間。這時——
    門“謔”的一下子打來了，王舒羽興奮地搓著手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樂韻的辦公室裏，陸胤坐在沙發上，助理瀟瀟剛剛為他端上了一杯紅茶。
    醇厚透亮的茶湯在玻璃杯裏顯得異常好看，陸胤端起來呷了一口，香醇甘洌，正山小種特有的花果香讓人神清氣爽。
    “樂律師，你也應該嚐嚐這個。”陸胤看著樂韻灌下一大口冰美式，皺了皺眉頭。
    樂韻努力牽牽嘴角，剛剛喝進去的咖啡，好像直接進入了心髒，隨著血液走遍四肢百骸，涼氣順著毛孔滲透了出來。
    苦到麻木，大抵就是這樣的感覺。
    接著又喝了兩口，咖啡杯就見了底。
    “剛剛謝謝你替我解圍。”
    “朋友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朋友”樂韻有些遲疑。
    “難道不是嗎”陸胤笑笑，看著她。
    樂韻忽然感覺到，這個笑容竟然如此令人溫暖。
    的確，因為擔心而在她家門口徹夜守護，又出手替她解圍，不是朋友是什麽
    想到這裏，她也感激地笑笑，算作對陸胤的回應。她想起了陸胤出現在律所，一定是事情要辦，就問到：
    “今天‘有朋自遠方來’，陸總有什麽事要吩咐”她的心情好轉了起來，語氣也輕鬆了不少，開起了玩笑。
    陸胤拿出一疊資料，放在她的桌上。
    “這是那天慈善晚宴的捐款明細，你看這裏——”他指著一處用記號筆標出來的地方。
    聽到“慈善晚宴”幾個字，樂韻的心不由得沉了一下，但當她看清楚記號筆標出的內容時，激動和雀躍讓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的不快。
    “這是”她指著陸胤標記出的“謝菲、張琳55萬”，又驚又喜，一臉的難以置信。
    陸胤點點頭。
    “張琳是謝菲的妻子，”他解釋說，“我查過最近的匯率，55萬正好是萬美金可以兌換到的數目。
    因為牽涉金融詐騙，趙斌和謝菲的賬戶都被凍結，是不可能取出錢的。而我讓人查過，案發前後一個月內，兩人的所有賬戶中，沒有一筆可以跟這55萬扯上關係。所以這筆錢很可能有就是當時趙斌被害時身上的那萬美金。
    我今天看到這份記錄，就立刻拿來交給你，希望能對文傑的案子有幫助。”
    “一定有！”樂韻激動地說，“我這就去和陳宗翰律師討論一下方案。下次開庭，也許咱們就能有巨大的轉機了。”
    “太好了，這下文傑總算有重見天日的希望了。”陸胤開心地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像是完成了一件心事。
    樂韻還是第一次看到陸胤這麽高興。
    接這個案子的時候，陳宗翰告訴過她，陸胤和李文傑是發小。幾乎每一次開庭，陸胤都會來旁聽。
    他，堂堂一橋集團總裁，為了一個投資公司的保鏢兼司機如此奔忙，兩人感情的深厚可見一斑。
    這就是朋友吧。
    朋友……
    樂韻心裏一熱，這個字眼讓她溫暖親切，又心酸失望。
    “李文傑能有你這樣真心為他的朋友，真讓人羨慕。”樂韻由衷地說。
    陸胤看著樂韻的表情，立刻就猜到她是想起了範瀅，感覺傷感，就出言開解：
    “我和李文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那時候我、文傑還有一個叫石磊的，既是同學，也是鄰居，每天混在一起。後來，我父母做生意，沒時間照顧我，就把我轉去了私立寄宿學校。但每逢放假，我們三個還是聚在一起玩。
    初中時，石磊一家搬走了，漸漸沒有了消息。後來我和文傑輾轉得到了他的聯係方式，電話接通的時候，對方的態度很冷漠。從那以後，關於這個人的一切，也就成為了回憶裏的一個片段了。”
    “陸總給我講這個故事，是想——安慰我”樂韻笑笑，轉過了臉。
    “我是想告訴你，這世界上，很多感情和關係都是標著有效期的。它們從來都隻屬於某一個階段。所以，愛情也好，友情也罷，隻要在擁有的那段時刻，彼此真誠對待過就好。
    天長地久，本來就是奢求。正因其難得才寶貴，才被歌頌。這世界上，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本身，太過執著於永遠，反而給自己增加煩惱。”
    陸胤的話，樂韻覺得很有道理，她聽進去了，心裏寬慰了不少，於是笑著打趣到：
    “陸總你這樣通透佛係，是生來就有大智慧，還是曆經千帆，終成悟道了”
    陸胤剛要說話，樂韻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她一看是安黛青打來的，趕緊接起來：
    “喂，黛青。”
    “關於趙斌脖子上的致命傷，我有了新的證據。”
    樂韻興奮地看了陸胤一眼，跟安黛青說：
    “我這邊也有新突破，那萬美金的去向，找到了。”
    “見麵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