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翰律師事務所會議室，樂韻正在進行陳述。
    “按照目前我們手上的資料和調查的結果，謝菲很可能是這件案子的真凶。不過——”樂韻看向安黛青。
    “我看過警方的詢問資料，”安黛青接過了話，“謝菲說他當晚一直在家，他的妻子張琳可以作證。”
    “妻子”陳宗翰皺了皺眉，“夫妻做時間證人，並不完全可信。”
    樂韻點點頭。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說，“所以我和黛青正在想辦法從張琳這裏找到突破口，想辦法推翻謝菲的不在場證明。”
    “想要打破一種同盟關係，無外乎都要從他們的共同利益著手。具有致命破壞力的要素，說到底總離不開這兩樣：金錢和感情。”陳宗翰無奈地笑笑，搖搖頭，“雖然惡俗，但是很遺憾，從我這麽多年經手的案件來看，這幾乎是一條顛撲不破的金科玉律。你們不妨沿著這條思路試試，或許能有突破。”
    陳宗翰抬腕看看手表，“沒有什麽問題就先散會吧。樂韻，你留一下。”
    等到大家都走出會議室後，陳宗翰拿出一遝資料遞給樂韻。樂韻低頭一看：離婚協議書。
    “需要注意和可能修改的地方我都已經做了標記和批注，你看看。如果沒有什麽問題的話，就可以準備寄出了。”
    “好。”樂韻答應著，拿起桌上的咖啡，“那我先去工作了，看完之後，我再找你。”
    “沒問題。”陳宗翰點了下頭，然後看著樂韻的眼睛，態度真誠且嚴肅地說：
    “樂韻，我還是那句話，離婚絕對不能發揚風格，該爭取的必須爭取。別擔心，我，還有整個宗翰律師事務所，都是你的後盾。”
    樂韻心內感激，點點頭，然後走出了會議室。
    揚韜女士瑜伽館，屬於華斯納集團，是濱城最為奢華的私人運動會所之一。
    想要在這裏練瑜伽，先要提交至少2000萬的資產證明，還有每年高達5萬的會費。因此，能來這裏的人都是濱城非富則貴的太太。
    瑜伽館的餐廳裏，謝菲的妻子張琳剛剛結束訓練，她點好了咖啡，搭配新鮮出爐的巧克力可頌，坐在平常她和其他太太們最喜歡的位置。
    張琳漫不經心地端著咖啡杯，啜著醇香的拿鐵，眼睛卻不斷地瞟向門口，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她急忙站起身，一麵揮著手臂，一麵熱情地招呼著：
    “於太太，李太太，這裏這裏！”
    於太太和李太太看了她一樣，目光就像碰到了燒紅的烙鐵一般，立刻轉向別處。兩人漠然地走過她身邊，然後和另外幾個太太坐在了一起，整個過程中，眼神跟她沒有任何交匯。就好像她完全是一個陌生人。
    張琳詫異極了，明明上一次在這裏，大家還在一起歡樂地聊著八卦，各自炫耀著自己奢華卻無聊的生活，暗戳戳地互相較著勁。
    怎麽不過幾天的時間，就裝不認識，完全無視她，把她當空氣。
    張琳看著不遠處於太太和李太太的背影，越想越覺得氣不過，她咬咬牙，血氣翻湧，直衝頭頂。
    不惜自降身份，也不理會公共場合出醜的難堪，張琳三步並作兩步朝她們衝過去，準備問個明白。
    這時一個聲音，用不高不低，剛好能讓在場幾乎所有人都聽到的分貝，慢悠悠地飄進了她的耳朵——
    “現在的私人會所真的是越來越沒有腔調了，什麽人都放進來，連詐騙犯都能來和我們一起練瑜伽了，有沒有搞錯，真是離譜！”
    尋著聲音找去，張琳看到了一個身著粉色scuba連帽衫的太太輕蔑的臉孔，眼神裏充滿了不屑。
    “可不是，她老公的公司是專門騙人錢的。我弟弟的錢就被她們家給騙了。”
    “居然還舔著臉跟咱們一起練瑜伽，臉皮可真夠厚的。”
    “呸！不要臉，晦氣。”
    這些太太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話，就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子，一下一下紮在張琳的身上。巨大的羞辱感將她整個人籠罩了起來，後背瞬間被汗打濕了。
    謝菲，你這個王八蛋！
    張琳在心裏惡狠狠地罵。
    平時在外麵花天酒地，泡明星，包小三。她都看在錢的麵子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過問。現在居然還涉嫌經濟詐騙，連累自己在太太圈裏，被孤立被排擠。
    太太們的冷嘲熱諷還在繼續，話越罵越難聽。還故意抬高聲音，生怕她聽不見似的。張琳不想再聽下去，她霍地轉身，維持著最後一點脆弱的自尊心，刻意挺直了背，昂著頭走出了咖啡廳。
    一走出門，張琳兩條腿交替的速度越來越快。她走到自己的紅色法拉利跑車前，一把拉開車門，坐進駕駛艙，又撒氣似的，將門狠狠地關上。
    王八蛋！
    王八蛋！！
    王八蛋！！！
    她一邊罵一邊用力地拍打著方向盤。
    砰砰砰！
    有人在敲打車窗。
    張琳一驚，轉頭看到一個穿著黑色短款夾克，紮著高馬尾的女人，朝她微笑著擺擺手，示意她下車。
    “你是誰”張琳沒好氣地降下了車窗。
    “謝太太是吧您好，我是宗翰律師事務所的，關於趙斌的案子，想找您了解一些情況。”
    “我什麽都不知道！別來煩我！”說著，她關上了車窗，發動車子。紅色跑車怒吼著，駛出了停車場。
    安黛青站在原地沒動，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夜晚，範瀅家的陽台。
    張曉坐在藤椅上，看著窗外無邊的夜色，心裏不住地盤算著。
    屋子裏很安靜，隻有偶爾從廚房裏傳出的，一兩句範瀅哼歌的聲音。
    手機響了，張曉看看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趕忙起身，接起了電話。
    “張總，”說話的是張曉派駐在香港，負責公司在港上市事宜的公司代表高翔，“相關文件已經全部提交上去了，審計的第一階段已經基本結束。接下來會有會計師和保薦人繼續下麵的審計工作，大概的審計費用，需要2500萬。”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安排公司財務來處理。”
    “張總，如果審計工作能順利完成，那咱們公司上市的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電話那頭的聲音透露出明顯的興奮。
    “嗯。”張曉心不在焉地應付著，接著沒說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將手機扔在一邊，張曉扶著陽台，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一陣玉蘭花香水的味道襲來，一雙柔軟的手先是纏繞住他的脖子，繼而開始在他的肩頭揉捏，是張曉最喜歡的力道。緊接著，範瀅溫柔的聲音輕響在他耳邊：
    “累了吧，我給你煲了竹蓀雞湯，盛一碗給你。”
    張曉將範瀅攬入懷中，範瀅懂事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在他的胸膛輕若遊絲般地劃過。
    “還好有你。”張曉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這一天，隻有在你這裏，才能稍微放鬆一點。”
    “是公司上市的事嗎”範瀅抬起頭，輕撫張曉的臉頰和下頜，“這段日子，你都瘦多了。”
    張曉握住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唇邊，“第一階段的審計通過了，我現在擔心的是，如果樂韻執意要離婚……”
    “張曉，”範瀅直起身子，直視他的眼睛，“我跟你說過，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破壞你的家庭，更不需要你對我負什麽責任。”
    她又把頭輕輕地靠上張曉的肩膀，“我想去找樂韻談談……”
    “嗯”張曉感到意外，他顯然沒有想到範瀅會這樣說。
    “我去求她，讓她原諒你，不要和你離婚。隻要她同意不離婚，我願意離開你，絕對不會再打擾你們。”範瀅說得楚楚可憐，“不過……，也許她不會同意的。”
    張曉歎了一口氣，“意料之中的事。”他伸手抬起範瀅的下巴，“你不要去找她。這件事，我來想辦法。”
    範瀅順從地像一隻小貓，“我沒有樂韻的運氣好，能嫁給你。對我來說，上天能夠安排我和你在一起，哪怕隻有短短的一段時間，都已經足夠讓我感激了。所以，張曉，”她環住張曉的腰，身體靠得再近一些，“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如果你需要我離開，就告訴我，我絕對不會讓你為難。”
    張曉低頭，親吻她的額發。
    “張曉，我愛你。”
    張曉“嗯”了一聲，呼吸跟著急促了起來。隨著他手掌的遊走，範瀅閉上了眼睛，迎合，回應。
    她伸手在牆上摸索著，關掉了陽台上的燈。
    周遭的一切，瞬間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