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及笄 本王可是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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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安堂中,燭光熠熠,衣著華貴的顧老夫人端坐在梨花木太師椅上,下首靠左的位置上坐著顧清遠。
    “今日可有哪家郎君同你問起過三娘”顧老夫人不緊不慢地喝著一盞參茶,問話的語氣甚是平淡。
    顧清遠大抵能聽出她問這話是何用意,不過趙子桓是國公府的世子爺,人品樣貌亦沒得挑,故此倒也不反感顧老夫人會起旁的心思。
    “確有一位,是邢國公府的世子爺。”
    這丫頭倒挺有福氣的,那張極肖其母的臉蛋果真是沒有白長。顧老夫人如是想著,不免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說到底,我們東鄉侯府倒也不差他們家什麽的,百年顧家,配尋常的國公府還算不得攀附,何況三娘又是侯爺的嫡出姑娘。”顧老夫人雖未將話挑明,顧清遠卻明白她話中深意了。
    “倘若兩人真個看對了眼,也算是美事一樁。”
    顧老夫人垂首抿口茶水,沉了聲幽幽說:“你與那趙家世子素來走的近,便多多留意一些罷。”
    顧清遠聞言微微頷首輕輕嗯了一聲,旁的卻沒再說什麽,顧老夫人瞧著天色也不早了,便讓他回去了。
    待人走遠後,曾嬤嬤問她可要安歇了,顧老夫人點點頭,曾嬤嬤便命人去打熱水送進來。
    曾嬤嬤將巾子往熱水裏泡了泡,擰幹了遞給顧老夫人,顧老夫人抬手接過擦臉,對著她道:“三娘的及笄禮該預備著了,左右不過十五日後,排場需得做足了,省得外頭那些個太太、奶奶還當我們府上待字閨中的隻有二娘。”
    “老太太考慮的是極,明兒一早我就找幾個穩妥些的婆子去辦,必定叫三娘風風光光、穩穩當當地過了這個及笄禮。”
    顧老夫人點頭應了一聲,洗漱完畢脫了鞋襪往那梨木拔步床上睡下。
    次日,天還未亮,天邊隱隱約約泛起魚肚白,宋霆越一身蟒袍朝服,躍上馬背揚鞭催馬,直奔皇宮而去。
    至酉時三刻,宋霆越方才從沙場回來,比平日晚了約莫能有一刻多鍾。
    午後陳嬤嬤去瞧了昨日挨了板子的侍女一眼,撂下一句待傷好後便離府的話,又給了她一向五十兩紋銀的銀票,讓她另尋他府當差就也罷,自個兒盤個店門做點小生意謀生也好,總之這南安王府她是留不得了,一個不小心下次沒得恐怕就會是那條小命。
    “昨日之事,是嬤嬤的手筆吧。”宋霆越麵容冷峻,聲線低沉,“若非嬤嬤是看著本王長大的,昨日挨打怕不止她一人。”
    陳嬤嬤那廂嚇得臉色蒼白,忙躬身下拜,語氣裏滿是恭敬,“昨日之事確是老奴擅作主張了,老奴甘願領罰。王爺您馬上就是二十又七的人了,房裏著實該有個人伺候著。”
    饒是她這番說的語重心長,宋霆越卻聽不進去半分,語氣依舊清冷,“此事不勞嬤嬤費心,本王自有分寸。”
    若真個有分寸,到了這個年紀早該做爹了,哪裏還會像現下這般孑然一身她人是老了,可腦子還能用,心也不盲,這般敷衍人的話,叫她如何聽不出來
    “王爺您這莫心裏頭莫不是還記著與顧家的那樁事”陳嬤嬤一時情急,腦子一熱就把那樁事掛到了嘴邊,話出口後,卻又懊悔不已。
    隻見宋霆越執著茶盞的手略頓了頓,接著就聽咣當一聲,茶盞被人重重置在茶幾上,撒了不少茶水出來。
    “退出去,罰俸三個月,若有下次,嬤嬤便提前告老還鄉。”宋霆越這番話說的很重,警告的意味很明顯。
    “是老奴一時情急說錯了話……”陳嬤嬤嚇得渾身一顫,不敢再多言,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心裏還記著那樁事憑他們顧家也配宋霆越冷冷一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顧錦棠抬手搭上婆子的手上轎和她撫著馬鬃時笑容溫軟的模樣……
    不曉得這位新來的顧家三姑娘,內裏是否也同外表這般純潔無瑕,還是像她的長姐那般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呢
    八月十六是及笄的日子,倘若顧家人在及笄禮上瞧見他,隻怕會嚇得魂不附體宋霆越惡劣地笑了笑,心道:爺便百無聊賴一回,權且看看他們顧家人如何反應。
    府中負責籌備顧錦棠及笄禮的丫鬟婆子們緊鑼密鼓的準備著,及至八月十六,卯時尚還未到,廚娘們便開始照著訂好的菜單烹飪,東屋一早就被收拾的齊齊整整,顧錦棠被人從睡夢中喚醒的時候,天空中不過剛泛起天青色。
    先於浴房中好生沐浴一番,換上事先預備好的采衣采履,接下來再由婆子引著她緩步來到正堂大廳,至屋子中央站定後向眾人行作揖禮。
    賓客席上的趙子桓見她此時未施粉黛,櫻桃小嘴卻是不點而赤,一雙桃花眼清澈明亮、漆黑的眸子裏似是藏著一灣清亮的泉,如磨的青絲披至腰間,隻用了一條紅色發帶堪堪綁住,恍若遺世獨立的神仙妃子。
    今日席上人多,顧錦棠沒有瞧見他,加之兩人不過打馬球那日有過一麵之緣,顧錦棠也未刻意去記住他,這會子已經不大能記起他的臉。
    琴師開始彈奏雅樂,伴著清脆的古琴聲,有司執著托盤進前,讚者開始唱頌:“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唱畢,二太太李氏從托盤中取下紅木梳子,親自為她梳發加笄,初冠加完,顧錦棠複又朝觀禮的眾人屈膝行一禮以示謝意。
    顧錦棠正欲隨婆子前往東房換上淺色襦裙,卻聽得外頭一陣熙攘聲,宋霆越負手大步跨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位五大三粗的漢子,皆是有過軍功在身的,或為先鋒官,或為副將。
    “本王可是來晚了”宋霆越麵上含著笑,眸光掃了有些怔住的顧錦棠一眼,接著又將目光定定落在險些被驚得魂不附體的東鄉侯顧勉身上。
    眾人見是南安王駕臨,忙不迭地起身下拜行禮,“見過南安王。”
    “無須多禮。”宋霆越長腿一彎,直接挑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斂了斂笑意,聲音亦跟著沉了幾分:“顧大人還未回答本王的話。”
    顧勉這才強回過神來,顫巍巍地回答說:“王爺來的不晚,小女才剛加了初冠,時候還早。王爺屈尊架臨寒舍,臣倍感榮幸、蓬蓽生輝。”
    “嗯。”宋霆越漫不經心地應著,看一眼明明受了驚嚇卻還故作鎮定的顧錦棠,對著那琴師道:“怎麽不奏樂了”
    片刻間,悠揚的琴聲自琴弦上傳了出來。
    顧錦棠撞上他的目光,沒有片刻遲疑,扭頭就往東房的方向走去。
    換上一身鵝黃色襦裙,顧錦棠藏於袖中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衣袖寬大,倒也不必擔心被人給瞧了去。
    不知為何,此時的顧錦棠心裏頭總感覺宋霆越那廂來者不善,一旦上位,隻怕就不是隻上門來嚇唬他們一番這般簡單的了。
    顧錦棠回到正廳,對著顧勉行跪拜大禮,以謝父母生養大恩。
    於是讚者那廂又唱:“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2”
    不多時,唱音再次落下,三房的太太尤氏為顧錦棠加上釵冠,整理鬢發,起身回到席間。
    顧錦棠便又往東房裏去,換了一身極能展現女兒家柔美身段的曲裾出來。
    此時的她半點都不想去看宋霆越,奈何宋霆越偏就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一來二去間,難免就要對上他的眸子幾回。
    似是察覺到顧錦棠目光中的閃躲和避諱,宋霆越執起酒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打量和探究。
    又到了去東房換衣裳的時候,這來來回回地往正廳和東房跑,搞得顧錦棠一個頭有兩個大,實在有些接受不來這樣繁瑣的禮儀流程。漸漸的,她起了磨時間的心思,好容易挨到最後,聽完父親的訓誡,這及笄禮才算完成了。
    總算是沒生出什麽岔子來。
    顧老夫人緊繃著的神經鬆弛了下來,垂了眸去看麵上神色晦暗不明的宋霆越,見他並無要做著什麽的樣子,這才清了清嗓子向前來觀禮的賓客表示感謝,告知她們可以去會客廳吃席。
    宋霆越那廂卻是起身作別了,狀似開玩笑似的說道:“這席本王便不吃了。顧大人教女有方,想必府上的二姑娘、三姑娘定能如她們的長姐那般,覓得如意郎君。”
    此話一出,莫說是顧家人了,在座的那些個賓客但凡六年前聽說過那樁事的,此時都不禁在心裏咯噔了一下,思緒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顧老夫人則是驚得差點背過氣去,兩腿一軟直愣愣地跌到了圈椅上,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曾嬤嬤見狀忙不迭地上前輕撫她的後背替她順氣,低聲連連勸她千萬要保重了自己的身子才是。
    人群散去,秦沅來到了顧錦棠身邊,關切地問她:“三娘,累不累我六月及笄那日,頭上的釵冠壓的我脖子痛,快些回屋換了去吧。”
    顧錦棠莞爾一笑,牽了她的手往塌上帶,“那沅娘在此間小坐片刻,待我換了衣衫便來找你,金秋八月,釣螃蟹最是有意思不過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2出自《儀禮士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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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顧老夫人多少有點過於自信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