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指責 三娘可還記得自己姓甚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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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綠醅如廁完往回去找顧錦棠,半道上見到她時,隻覺得她走起路來好似有些有氣無力的,連忙上前扶住她,疑惑問道:“姑娘這是怎麽了”
    顧錦棠握著她的手長長出了一口氣來平複自己的心緒,片刻後方才壓低聲音回答說:“方才我在後山遇到了南安王,更不巧的是,有人刺殺他。”
    光天化日,又天子腳下,竟然有人膽敢公然行刺一國王爺綠醅聽的是心驚肉跳,末了才想起來問上她一句:“後來怎麽樣了姑娘你沒受傷吧”
    顧錦棠搖搖頭,平聲答道:“南安王武藝高強,他手下的那三個侍衛也不是什麽吃素的人物,自是有驚無險,我亦並未受傷。”
    “姑娘無礙就好,真真是天爺保佑。”綠醅雙手合十低低叨咕了兩句,隨後動作利索地扶著顧錦棠上了馬車。
    馬車在顧府門前緩緩停下,顧錦棠踩著腳踏下車,腳下還未站穩,絲雨和嵐香就已迎了上來。
    “姑娘,老太太上午發了好大一通火,叫我們在這兒等您回來去壽安堂一趟。尚不知這會子氣消了沒,您可千萬小心。”
    顧錦棠聞言黛眉一蹙,微微頷首。
    行至壽安堂,還未進到屋裏,院子裏的丫鬟婆子神色晦暗不明,見是顧錦棠來了,齊齊將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有婆子打了簾子,顧錦棠信步入內,顧老夫人就端坐在那張梨花木太師椅上,原本她的長相就不算和善,這會子將臉一板,怪有幾分嚇人的,是以屋子裏的丫鬟婆子們皆是大氣都不敢出。
    “孫女見過祖母,祖母萬福。”顧錦棠朝顧老夫人屈膝行萬福禮。
    顧老夫人那廂卻隻是淡淡打量她一番,嘴裏冷然問道:“三娘可還記得自己姓甚名誰”
    “孫女姓顧名錦棠。”
    “嗬嗬。”顧老夫人冷冷一笑,拔高音量道:“原來三娘還記得自己是顧家人呐我還以為你當自己是王家人呢!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有分寸明事理的好孩子,沒曾想你卻是個拎不清的!”
    麵對顧老夫人無端的指責,顧錦棠心知辯駁亦無什麽用,顧老夫人作為顧府的老太君,但凡她認定的事,豈有容小輩質疑的道理
    不若默默的聽著,由她說去,這樣才可使她氣順一些。
    “你若隻去上清寺一回兩回,祖母必定不會怪你,還會覺得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可你這般不知分寸的一連去了七日,趟或叫有心人傳了出去,豈不是要說你顧家三娘將那姨祖母當做親祖母一般孝順,我這個真正的親祖母倒成了狠心將你寄養出去、待你還比不得一個姨祖母的惡祖母了”
    將來會如何她不知道,可就現下來說,顧錦棠清清楚楚的知道,顧老夫人自是抵不過王老夫人的,她的心裏,王老夫人同她的親祖母是一樣的。
    至於顧老夫人,隻不過是與她有著相同血脈的人罷了。
    深知顧老夫人素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忤逆她實非明智之舉,需得做足了乖順模樣,顧錦棠語帶討好:“孫女知錯,還請祖母消消氣,千萬仔細著身子才是。”
    此話一出,顧老夫人的麵色才總算緩和一些,聲調亦不似方才那般火氣大。
    “祖母知道三娘的心裏多少是怨著我的,府上四位姑娘,隻你一人是在金陵長大的,可祖母的本意也是為著你和你父親,若非如此,祖母又怎會舍得不叫你在我跟前長大。”
    是不是為著她顧錦棠她不敢苟同,可為著她父親這一點倒是可以肯定的。
    片刻後,顧錦棠越發低眉順眼,語氣虔誠溫和,“三娘省的,心中並未怨過祖母,隻恨世事無常。祖母的教誨,三娘記在心裏,不會再往上清寺去抄經了。”
    嘴上的話雖是那般,可她心裏的話卻是:在自個兒的屋裏抄足了時日也是一樣的。
    顧老夫人的火氣來得快去的也快,到這會兒已經不見什麽怒色,語氣恢複如常道:“你能想明白最好,祖母就是怕你想岔了才會說這麽多。你出門好半天也該餓了,今晚便在我這兒用膳吧。茜雪,你去把二娘叫過來。”
    那邊茜雪恭敬道聲是,打了簾子退出去。顧老夫人身側的周嬤嬤亦跟著出去,吩咐丫鬟去廚房傳膳。
    不多時,飯菜上桌,顧錦嫿正好趕到,在顧老夫人的示意下,姊妹二人一左一右地坐在顧老夫人身邊,待顧老夫人那廂先動了筷子,二人這才拿起筷子夾菜吃飯。
    顧家同其他世家大族一般,講究餐桌上要食不言寢不語。顧錦棠和顧錦嫿本就合不來,飯桌上不用說話,對她們二人來說倒是正好。
    二人交流甚少、感情甚淺,顧老夫人又豈會看不出,此番讓她們兩個在一塊兒用膳,為的也是能讓她們多多相處,增進一下姐妹之間的感情。
    飯畢,顧老夫人以茶漱口又在清水裏淨了手,見兩個孫女亦做完了這套動作,方開口說話:“你們都是顧家的嫡姑娘,將來要嫁的皆是鍾鳴鼎食的世家大族,惟有互相幫襯、同心同德,方能在婆家站穩腳跟,以保我顧家長盛不衰。需知娘家長青,你們在婆家方能屹立不倒。”
    顧錦棠微微頷首,溫順地道聲“謹聽祖母教誨”。一旁的顧錦嫿卻是漫不經心地敷衍了一句,心說自個兒都是快當郡王妃的人了,還需要這爹不疼沒了娘的顧錦棠來幫襯她不成
    漫不經心地磨著時間,待顧老夫人放人走的時候,顧錦嫿是看都懶得再看顧錦棠一眼便往自個兒院裏去了。
    “二娘這脾性都是叫她老子娘給慣出來的,她老子不是塊當官的料便罷了,就連子女們都教養不好,還不如我那遠嫁金陵的庶妹。看來指望她是指望不上的了。”
    曾嬤嬤忙上前去替顧老夫人揉肩,溫聲細語地寬慰她道:“老太太莫要思量太多。二娘雖自視甚高,未必就是個不中用的,老奴瞧著她並不像是個沒心計的。”
    “到底還是三娘懂事聽話。若是真能嫁入國公府,我們顧家的門第自然更上一層樓。”顧老夫人說罷,垂首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盞握了佛珠在手裏。
    這廂顧錦棠回到院中,先叫人打了熱水進來淨麵,而後才端坐在鏡前取下耳鐺和發間飾物,直至此時她才發覺自己發間那支自己常戴的嵌東珠雕花銀簪不見了。
    定是方才遇刺時掉在了上清寺的後山。
    顧錦棠並非認死理想不開的主兒,心中雖然惋惜簪子丟了,但是相比起丟掉性命,已經算是萬幸,又如何能去要求更多。
    南安王府。
    大理寺少卿陸機親自前來向宋霆越匯報現場查驗情況,並將一支銀簪交與他,宋霆越抬手接過,靜聲聽他稟告此事。
    “臣以為,這件事極有可能是……”
    宋霆越抬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沉著聲同他說道:“陸機,本王今日乏了,這樁事便到此為止。你也不必再費那個心去找什麽所謂的證據,那人就是再不中用,也知道要做的幹淨,不會留下什麽鐵證。”
    陸機無奈,隻能無聲退出去,打道回府。
    “無用蠢才,竟隻訓出這般無用的死士。”宋霆越低聲呢喃一句,吩咐下人去備熱水,接著將那銀簪細細查看一二,隻覺有些眼熟。
    陳嬤嬤見狀,現在隔扇外高聲問他:“王爺的胳膊上還有傷,可要找個手腳靈活些的侍女從旁伺候王爺沐浴”
    端坐於梨木圈椅上的宋霆越微皺了眉頭,沉聲下令:“不必。嬤嬤可以先回去睡下了。”
    王爺都這把年紀了,怎的就不會想女人呢這是要當和尚不成秦嬤嬤略顯失望地道聲是,細細吩咐院裏伺候的小廝幾句,方離開了。
    水汽氤氳的浴房內,宋霆越泡在浴桶裏,受了傷的右臂搭在桶沿上,頗有些不習慣地單手沐浴。
    或許是時候該找個低眉順眼、懂事聽話的女人來伺候他了。
    宋霆越這樣想著,開始在腦子裏過他有印象的侍女的模樣,奈何怎麽努力的尋找,都隻有模糊的人像,皆不是能令他滿意的。
    不小心牽動受傷的右手,突如其來的一陣刺痛令他的思緒越發清晰,下意識地看一眼右臂的傷口,腦海裏不自覺地回響起顧錦棠溫軟的聲音:王爺的手受傷了,該先止住血…
    他從未握過女兒家的腰,直到意外的握了顧錦棠的纖腰,他才算知道為何古人將纖瘦女子的腰喚作楊柳細腰。
    宋霆越隻覺得下腹處湧上一股熱流,整個人都變得燥熱起來,在這深秋的夜間,實在是不應該。
    強行令自己冷靜下來,宋霆越告訴自己,他隻是跟尋常男人一樣,需要有女人在身邊罷了。
    至次日,宋霆越在上清寺後山遇刺一事傳的沸沸揚揚,上至皇族世家,下至平頭百姓,無一不在推測那些刺客是誰派出去的。甚至還有猜測宋霆越自導自演欲嫁禍於人的。
    顧老夫人冷不丁地聽到這樣一個消息,想起顧錦棠昨兒也在上清寺,便想著要不要傳她過來問上兩句話,可轉念一想,她是去那兒抄經的,後山上發生的事她又怎會知曉
    是誰派出去的刺客也好,橫豎隻要不是東宮裏頭的那位,都不打緊。
    顧老夫人雖是一深宅婦人,卻也知道宋霆越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若不是個手段狠辣的說出來她是萬萬不能不信的。
    這件事最好跟東宮毫無瓜葛,如若不然,宋霆越必定會睚眥必報。
    好在一連十數日過去了,大理寺和刑部那邊也沒傳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來,事情瞧著大有不了了之的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