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珠玉 好端端的想起她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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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時二刻,宋霆越騎馬回到府上,陳嬤嬤回稟說人已尋到,宋霆越隻輕輕嗯了一聲,未說他話。
    不多時,就聽小廝來報說,齊王宋承睿過來了,如今約莫已過二門。
    宋霆越不緊不慢地起身來到廊下,果見宋承睿信步從院外走進來,對著宋霆越抱手作揖。
    “承睿問皇叔安,皇叔手上的傷可大好了”
    聞言,宋霆越緩了緩神色,平聲朝人說道:“難為皇侄掛念,已無大礙。”
    說話間二人歸坐到屋內,宋霆越揮手示意房嬤嬤帶人退出去,待屋裏隻餘了他們叔侄二人,宋承睿方開口問他道:“此番刺殺皇叔的凶手,果真是一點證據都查不出來嗎”
    宋霆越抬眸看牆角高幾上置著的蘭花盆栽,輕描淡寫地道:“其實有時候推測誰是幕後黑手未必需要死證,腦子是活的,這樁事是何人所為,相信承睿心中再清楚不過的。”
    “他們能玩陰的,咱們何不效仿一二。”宋承睿陰惻惻的說著,一雙丹鳳眼跟著眯了起來。
    宋霆越知他隻是放放狠話逞口舌之快,畢竟那刀子不是砍在他的身上,他的這番話也不過是特意說給自己聽聽罷了。
    然而事已至此,還是得往他身上下下刀子才能叫他下決心做些什麽。
    “你那側妃李氏的母家安平伯府最近似乎有些不好的流言傳出來,承睿還是要小心為上。”宋霆越煞有介事的提醒他。
    宋承睿道聲多謝皇叔提點,卻也不久坐,話鋒一轉寒暄幾句話後便告退離府了。
    用過晚膳,宋霆越練功半個時辰後又去書房看書,待沐浴更衣後已經是戌時三刻。
    王蓁換上房嬤嬤親自挑選的衣裙首飾,潔白的小臉上不過略施粉黛,耳間的東珠耳鐺襯得她清麗溫柔。
    “奴婢王蓁見過王爺。”
    王蓁做出一副嬌羞模樣,嬌音婉如鶯啼。
    宋霆越垂眸打量她一二,見她生了一雙類似顧錦棠的桃花眼,可又不如顧錦棠的眸子那般清亮橫波,耳上的珍珠耳鐺倒是清雅,然而有顧錦棠珠玉在前,眼前人戴著到底是遜色了幾分。
    “上前來替本王寬衣。”
    王蓁蓮步輕移展現曼妙身姿,待來到宋霆越跟前,便上手去解他的玉石腰帶,宋霆越卻沒有低頭看她的,隻是平視前方張直雙手。
    饒是宋霆越還未曾經曆過男女肌膚相親之事,這會子到底還是能夠感受到她指尖的挑逗之意。
    才解了外衣,宋霆越便覺得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使出更大的氣力和手段來引誘他了,可又怕招至他的厭惡,隻得死死壓著動作幅度。
    “抬起頭來,看著本王。”宋霆越低聲命令她。
    王蓁聞言,順從的抬起了頭,臉上是一副嬌羞的模樣。
    都敢做那些小動作,還會這般嬌羞嗎宋霆越從她的眼中看到的和貪婪多於矜持,並不似顧錦棠的眼眸那般純粹幹淨。
    自己好端端的想起她做什麽。
    宋霆越隻覺得自己著實對眼前人著實提不起興趣來,隻是自顧自的走向床榻脫下鞋子,“把燈吹了回你自己的屋裏,往後在王府當個歌舞姬,不會比你在歌舞坊的日子差。”
    王蓁怔怔地看著宋霆越,不明白自己哪個地方做的不夠好讓他提不起興致來,可見他已經蓋了被子閉了眼睛,她深知自己此刻再說什麽或是問什麽,必定會招至男人的不滿,縱然極不甘心,她也自能乖乖吹了蠟燭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王爺他…”
    彼時陳嬤嬤已經在院外等候多時,見王蓁才不到一刻鍾就退了出來,心下便知事情到底沒成。
    不過她沒有像上一個侍女那般被罰板子,說明王爺至少不反感她。
    現下王爺對她雖還沒有太大的,但是卻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有,何況她還長袖善舞。
    王蓁麵色凝重的搖了搖頭,有些戚戚然地回答道:“王爺允我留在府中為舞姬。”
    陳嬤嬤聞聲倒也愣了一會兒,片刻後抬頭看了眼空中玄月方才開口說話:“你也早些睡下吧。”說罷又對著身側的鬆桃使了個眼色,鬆桃便知曉她的意思了。
    “是。”王蓁恭恭敬敬應下,再無旁的話說,自跟著陳嬤嬤身邊的一個侍女往陳嬤嬤一早安排給她的房間去了。
    那房間與廂房自是差了一些,可比普通侍女們的房間要好許多,且還隻她一個人住著,侍女大多是三四個人一間房,如今她還未承寵,住在這樣的房間裏算不得委屈了她。
    王蓁洗涑一番,坐在床上對著那燭火出神,這雕梁畫棟、莊嚴高大的南安王府,她王蓁無論如何都要活出點名堂來,她再也不要被人指指點點,她要旁人敬她怕她,再也不敢輕視她甚至欺辱她。
    至十月中旬,洛京氣溫開始下降,照著以往的經驗,再有小半個月洛京城中就該飄起雪花了。
    是以東鄉侯府的針線房又忙碌起來,不但要趕製大小主子們的冬衣,府上的丫鬟婆子們也指著她們製衣。
    每日都要挑燈縫製,眼睛和身體都有些發虛。
    顧錦棠偶爾得見一個繡娘麵容憔悴的模樣,問了幾句後自個兒掏了些銀錢給繡娘們買了點菖蒲露揉眼睛,又叫廚房每日夜裏給她們燉些補品送過去。繡娘們感念她的善心,故而對待她的冬裙和繡品都格外上心。
    原本顧錦棠也不太相信菖蒲露揉眼睛能有多大效果,還是因為這段時日她日日抄經,小杏想起民間有關菖蒲露的說法拿菖蒲露揉眼睛,揉完後眼睛果然舒服許多,她才相信這一說法,進而拿去給繡娘們用。
    至十月底,洛陽城果真開始下起小雪來,宋霆越的二十七歲生辰應時而到。
    以往宋霆越並不喜歡將他的壽辰大操大辦,然而今年卻不大一樣,他邀了不少世家大族和皇室中人,就連身體抱恙的聖上亦叫身邊的周公公尋了珍寶親自出宮送至南安王府賀壽。
    顧勉收到南安王府的請帖時,驚的險些沒拿穩,客客氣氣地將王府的婆子送走後,顫巍巍地前往壽安堂告知顧老夫人商議如何是好,該帶哪些人去,該送什麽禮好,甚至是該穿什麽衣裳……
    梨花木太師椅上的顧老夫人到底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一雙眼看過的事情數不勝數。
    如今的太子雖然穩居東宮之位,然而將來的情形究竟會是如何誰也不知道,宋霆越斷然不會選在這個時候輕易對她們顧家下手,縱然他想要做些什麽,也不會挑在這種時候。
    “我兒莫急,一則不論南安王此番是出於何種目的,隻要咱們的禮數做得周全了,他就挑不出咱們的錯處來。二則這也未嚐不是一次彌補那樁事的機會,咱們備一份厚禮,給足王爺麵子,隻要他心裏高興了,對咱們的怨氣自然會消減一些,從前是我們想要賠禮道歉而無門,這回王爺舉辦壽宴,不正好給我們機會使力麽。”
    顧勉聞聽顧老夫人如此說,心裏頭這才稍稍安穩一些,便又與顧老夫人商議該使多少銀子買什麽送與宋霆越好,直至酉時三刻才離開壽安堂。
    不多時,府上的大小主子們便皆知南安王府下了帖子到府上。
    自那位南安王得勢後,他們在府上從來不敢提起南安王這三個字,如今王府下了帖子,到底沒忍住說道了兩句。
    顧錦棠從園子裏回自個兒院子的時候便聽得兩個吃了些米酒的婆子說起這樁事,不免微皺起眉來,吃不準這位南安王心裏頭打的究竟是何算盤。
    約莫十餘日後,珍寶齋的小廝送了顧家選的貨來,是一顆極為難得的赤珊瑚,成色極佳、樹枝繁茂,產自南海,實乃可遇不可求之事。
    顧老夫人那廂隻瞧了一眼便覺得甚是稀罕,心道這兩千兩花的果真值當,還好是他們家趕的巧,若是時候不對,隻怕三四千兩也未必能尋得到這樣一顆赤珊瑚樹。
    因這赤珊瑚著實不常見,顧家人隻匆匆得見兩眼,顧老夫人便叫蓋上錦布好生收進庫房,又命人日夜值守,直待到南安王壽辰那日再取出來。
    顧錦棠並不覺得宋霆越會把這棵赤珊瑚看進眼裏,像他這樣拿命在戰場上浴血拚殺掙來權勢地位的人,又如何會將這些黃白之物就能買來的東西放在眼裏
    他素日的衣著雖然華貴,可顧錦棠不知怎的就是覺得他並非貪圖這些金銀俗物之人。
    “姑娘在想什麽呢這麽入神。”絲雨端了切好的橙子和一小碟子吳鹽進來,見她對著熠熠燭火發呆,不免隨口問了一句。
    “沒什麽。”顧錦棠收回思緒,抬手取了一塊橙子沾幾粒吳鹽送到唇畔,“隻是想起在金陵時候的日子了。這橙子不錯,改天我給你們做一頓蟹釀橙。”
    綠醅一聽又有好東西可以吃,當即就展了笑顏,“那我們又要有口福了。”
    正說話間,就見顧老夫人屋裏的茜雪領著兩個小丫鬟打了簾子走進來,顧錦棠看著她們行了禮喚自己三姑娘,忙叫人坐下。
    茜雪往那墊了加絨軟墊的圈椅上坐下,香嵐立馬上前替她斟了熱茶,茜雪端起茶碗捧在手裏暖手,張開紅唇語氣平和地說道:“老太太前幾日命人去催了針線房,姑娘們的冬裙已經趕出來了,一共是紅紫粉青四套,姑娘今晚便可試試,兩日後南安王府的壽宴,姑娘務必擇一套穿了。老太太說了,您是咱們東鄉侯府長房的嫡姑娘,穿這樣的鮮豔衣裙並無不妥。若穿的太過素淨,隻怕會叫旁人以為咱們東鄉侯府不如從前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課,自然不能說半個不字。顧錦棠抬眸瞄一眼紅木托盤裏的四套衣裙,淺笑著頷首,“勞茜雪姐姐告訴祖母,三娘記下了。”
    這兩日天空放了晴,柔和的陽光灑在身上甚是舒服,顧錦棠坐在廊下懶洋洋的曬太陽,約莫到了申正,絲雨提醒顧錦棠該換衣打扮,顧錦棠這才進了屋由著她們收拾自個兒。
    正紅色著實招人注意,顧錦棠選了那套天青色的冬裙,如墨的長發被綰成倭墮髻,簪上墜流蘇的偏鳳步搖輔以東珠簪子,既不失溫婉大氣,又不失端莊持重。
    綠醅雙手搭在顧錦棠的肩膀上,與她一齊看向鏡中,笑道:“姑娘這般打扮,倒真真像是京中的世家貴女,與在金陵時的溫柔小意又有些不同。”
    顧錦棠嗔怪綠醅就會哄她開心,笑著起身與人出了門,坐上馬車後斂了斂笑容,不一會兒就瞧見顧錦嫿打了簾子坐進來。
    珠光寶氣的顧錦嫿斜睨顧錦棠一眼,見她今日帶了偏鳳金步搖,身上的冬裙亦是蜀錦製的,心裏對她的鄙夷才少了一些,冷冷收回視線去同顧老夫人說話,討她歡心。
    顧老夫人看著那副顧錦嫿討好自己的模樣,便也不再同她置氣,尋思著改日再挑兩家合適的郎君說與她聽,雖做不得國公夫人、侯夫人,卻也能夠嫁給嫡出、有官職傍身的世家郎君。
    馬車緩緩停下後,顧錦棠照舊跟在顧家人後麵,顧老夫人回頭見她落在後頭,招手讓她上前,與顧錦嫿一左一右走在自個兒身邊。
    彼時正堂大廳上,宋霆越腰杆筆直地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太師椅上,頭戴紫金玉冠,腰間係著白玉腰帶,棱角分明的臉龐上不帶任何情緒,依舊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肅模樣。
    “東鄉侯府賀南安王壽,南海赤珊瑚一棵。”
    伴隨著王府管事的高喝聲,顧家的兩個小廝將那分量十足的赤珊瑚搬了進來,取下錦帕,那造型別致的紅珊瑚便映入眾人眼簾。
    宋霆越略垂了長睫掃視底下的物件一眼,興趣爾爾的嗯一聲叫人收下,接著端起茶盞抿口茶水打量起底下坐著的顧家人來。
    待將目光落到顧錦棠身上時,尤其是在看到她發間的那顆東珠時,宋霆越的眸光微不可察地迷離了一會兒,旋即又很快將視線收回,做出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
    顧錦棠全程低著頭,直到下一個獻壽禮的人家出現,才稍稍抬了頭去觀察四下,待看到秦沅的身影時,她的唇角立時就勾起了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