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流蘇 極為自然的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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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親王妃與端親王是少年夫妻,端親王十八歲時便迎娶了十五歲的馮氏。端親王鮮少納妾,後宅裏也不過兩個相貌清秀的侍妾,如今都已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且又無子。端親王妃膝下則是兩子一女,加之娘家的勢力,王妃的位置自是穩穩當當的。
    因為保養得當,端親王妃雖然已年過四十,瞧著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她的一雙杏眼生的十分好看,加之她氣質高雅恬淡,整個人隻是往那兒站著不動,就能叫人對她生出三分好感來。
    永熙帝卻是行了冠禮後才成婚,先皇後嫁與他時正是二八年華,永熙帝對這位發妻也甚是喜歡,二人在一起過了幾年舉案齊眉的日子,奈何先皇後終究福薄,在生第二胎時難產而亡,而她拚死產下來的二公主也沒能活過三歲。
    永熙帝對先皇後的死久久不能忘懷,所以盡管太子的才智不如旁的兒子,他一直都沒有動搖過太子的位置,甚至在太子犯錯時,他也大多都是心軟的寬容太子,小懲大誡。
    隻是如今他的第二子和第三子也大了,在政事上表現出來的才能遠大於太子,加之先皇後仙去已久,永熙帝心中對她的懷念不如從前,故而在太子因為各種原因再次做下錯事後,聖上對他也不再像從前那麽寬容。
    “阿棠。”秦沅不知從哪兒突然冒出來的,上前一把握住顧錦棠潔白如雪的右手笑盈盈地喚她,“你的手好暖和呀。”
    顧錦棠微微一笑,“方才在馬車上我一直捧著手爐,下了車後又一直將手藏在袖子裏,手自然是暖和的了。”
    “原來是這樣。”秦沅麵上是一副了然的模樣,牽著她的手往梅花叢走去,“常言道綠葉紅花,這綠萼梅卻是花綠,比起尋常的梅花卻是多了些不同的味道。”
    一陣輕風拂過,梅花枝隨風而動,清淺的花香四散開來,暗香浮動,加之滿園花色正濃,不免讓人沉醉其中。
    “沅娘說的是極。”顧錦棠說罷,抬手攀下一枝滿是梅花的花枝,踮起腳尖閉上眼細嗅花香,而後便鬆開手讓那花枝回到原位。
    二人在梅園裏轉了一會兒,秦沅似是突然想起什麽事來,忽又對著顧錦棠壓低了聲音道:“阿棠,我有話想對你說,我們去梅園外麵吧。”
    顧錦棠抬眸看向她,有些猶豫不定,畢竟賓客們都在梅園裏,貿然出去怕是不妥,然而看著秦沅殷切的眼神,實在不忍拒絕拒絕。
    “好。”顧錦棠答應,同她往梅園外走去,綠醅則在兩人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
    自秦沅十二歲以來,倒也來過這端親王府五六回了,大致還能記得一些路,且她方向感不錯,是以便帶著顧錦棠往端親王府的人工湖處走去。
    “阿棠,我阿娘這幾日替我仔細看了好幾戶人家。”她這般說著,麵上不禁浮現出一抹紅暈。
    顧錦棠聞言莞爾一笑,“是嗎這是好事呀。”
    聞聽此言,秦沅臉上的紅暈更深,接著說道:“我阿娘最看好忠勤侯府家的二郎君,忠勤侯府家風清正,人口簡單,侯夫人也是個好相與的。嫁過去定不會受氣。”
    嫁娶這樣的私密事,秦沅願意說與自己聽,可見是亦將自己視為閨中密友,顧錦棠心下感動之餘,自然也會真心實意地替她思慮。
    “聽你這般說,這忠勤侯家的確不錯。倘若那位二郎君真如外頭說的那樣是位端方君子,的確可為你的良配。”
    “嗯。阿娘已經命人打探清楚,過幾日就要請人上門吃茶相看一二,倘若事成,直至我出嫁前,怕是都不能再出門了。”
    這就是提早向自己說明緣由了。
    秦沅之母這般為她的婚後幸福著想,是多少以婚姻為代價進行家族聯姻的世家女子們都羨慕不來的事,有這樣一個母親,秦沅無疑是幸運的。
    顧錦棠打心眼裏替她感到高興。
    二人在園子裏轉了一會兒,而後秦沅帶她去觀賞端親王妃費時頗久開鑿出來的人工湖,那湖裏植了子午蓮,湖畔植著常青樹和柳樹,湖中可見白鵠、綠頭鴨、鴛鴦、鸂鶒2等鳥禽。
    綠醅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美麗的人工湖,一時間竟看的入了神,倒是秦沅身邊的丫鬟雲英出言提醒道:“二位娘子出來有一會兒了,回去罷。”
    秦沅聞言扭頭看了顧錦棠一眼,那眼神是在征求顧錦棠的意見,顧錦棠會意,含著笑說:“是該回去了。”
    二人回到梅園,園內的氣氛卻很沉重,眾人皆是擰著眉,兩名護衛壓著一個跪在地上的年輕女子,安平伯府的伯夫人汪氏脖子上有一道血痕,正有侍女替她擦拭傷口上藥。
    “曾夫人,你府上養出來的好奴才,竟公然在端親王府上傷人,還請王妃娘娘替我做主。”安平伯夫人怒目看著洛京府尹周敦的夫人曾氏。
    曾氏眉頭緊鎖,這丫鬟環春是周敦三年前高升洛京府尹時買進府裏的,因相貌平平、手腳勤快才進了自己房裏做了貼身侍候的丫鬟,曾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竟會當眾行刺安平伯夫人。
    隻是事情已然發生,曾氏也不好多言,神情凝重的看著被堵了嘴巴跪在地上的環春。
    正僵持著,向來與安平伯家不對付的王家的大夫人衛氏忽然開口道:“這樁事的確要查清楚才行,方才那婢女行刺之時不是叫喊著要替她家父母兄長報仇嗎。或許這其中有什麽隱情也未可知。”
    安平伯夫人雖是內宅婦人,可這麽些年來,安平伯府的陰私事,她大抵還是知道一些的。
    故而當下聽衛氏如此說,少不得有些緊張,麵上卻隻流露出憤恨之情怒道:“能有什麽隱情,不過是那賤婢的胡言亂語罷了,隻要曾夫人現下處死了她,這件事我便就此作罷,不再追究。”
    今日這麽多世家大族、官宦人家的夫人女郎在場,事情勢必是要傳揚出去的,旁人隻會覺得是周家意圖不軌指使家婢傷害安平伯夫人,安平伯夫人大度隻追究了那婢女的責任,多麽的寬宏大量。
    曾夫人思及此,一雙深邃的眸子看向端親王妃,言語間亦不肯退讓:“倘若真是我那婢女無故傷人,我自然是要秉公處理取了她的性命向安平伯夫人賠罪的。隻是衛夫人方才也說了,這樁事隻怕另有隱情。還請王妃娘娘讓她分辨一二……”
    話音剛落,還不待端親王妃開口做出決斷,卻聽得仆婦通傳道:“端親王、南安王到。”
    顧錦棠和秦沅進到梅園時被眼前的場景怔住,倒是忘記回到各家長輩的身邊,此時正現在梅園入口不遠處,幾乎第一時間就見到了行色匆匆的端親王和南安王。
    “臣女/婦見過端親王、南安王。”顧錦棠和秦沅異口同聲,朝人屈膝行禮。
    宋霆越忽的停下腳步,垂眸端看顧錦棠一眼,見她發間還簪著南珠銀簪,卻是比以前的多了串流蘇墜著,那流蘇微微晃動著,流光溢彩。
    再往下便可看到一段雪白的脖頸和好看的鎖骨,宋霆越廣袖之下的手微微握緊,接著極為自然的收回目光。
    “顧三娘似乎很喜歡戴南珠銀簪,莫要又不小心掉了才好。”
    說話間,端親王已經走到了端親王妃身邊,對著眾人道了句無須多禮。
    秦沅隻覺得宋霆越這句話說的莫名其妙,像極了當初在顧錦棠及笈禮上的模樣,讓人琢磨不透。
    而她身側的顧錦棠早已是心跳如擂鼓,隻能盡量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端親王妃那廂同端親王和南安王說明了情況,端親王聞言略看安平伯夫人一眼,又看了看曾夫人,思慮一番後,命人取了塞在環春嘴裏的帕子。
    “何人指使你傷害安平伯夫人”端親王問。
    “無人指使。奴婢隻是為了替養父母和兄長報仇。四年前,安平伯不知怎的知曉我養父中有一幅祖傳的名畫,打發人來養父以百兩銀子要買這幅畫,被養父婉言拒絕。此後他家家奴多次上門無果,便開始威脅我父親。養父家雖家道中落,可父親是個有骨氣的,無論如何不肯將曾祖傳下的東西去換銀子,那人便惱了,將養父踹翻在地。這便罷了,不料一個月後,東巷府尹又以匿捐3為名將養父關入大牢,隨後就是屈打成招,強逼著養父變賣家產和那名畫補上稅款,養父將錢補上,卻還是被那狗官判處發配邊疆,養母與養父伉儷情深,自願一同前往,卻因年事已高客死途中。兄長咽不下這口氣跑去安平伯府討要公道,換來的是安平伯府的護衛一頓毒打,兄長自那以後一病不起,不過三個月就抑鬱而終。安平伯府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又豈能咽下那口氣,是以在聽說洛京府尹換了素有青天知府的周大人接任後,我想方設法的法子進入周府為婢,希望尋到機會將此事公之於眾,黃天不負有心人,終是在今年得了夫人青眼成為貼身侍候的婢女,這才有了隨夫人出府來到眾位太太姑娘眼前將此事說出來討公道的機會。
    安平伯府,那可是二皇子宋承睿最寵愛的李側妃的母家,此事大抵是太子的手筆,自己若是出手阻撓,豈非壞了太子計劃。
    然而近兩年來,手握兵權的宋霆越又與二皇子走的頗近,貿然得罪了他們對自己絕不是什麽好事。
    這事怎麽處理都是費力不討好,還是將自己摘出去為妙。
    端親王如此思量一番,轉而看向宋霆越道:“五皇弟,本王還有要事處理,你與大理寺卿熟識,這婢女便勞煩皇弟你送去大理寺審理吧。”
    宋霆越輕啟薄唇道:“皇兄放心。”
    端親王原以為宋霆越會推辭一二,沒曾想他竟是一口應下了。
    “如此,有勞五皇弟了。”
    出了這樣的事,眾人自然失了賞花興致,已有不少人向端親王妃告辭離去,這其中臉色最難看的當屬安平伯夫人,幾乎是急匆匆地離開端親王府。
    作者有話要說:  宋狗的戲份從這章開始變多
    鵠,古代對天鵝的叫法
    2鸂鶒,一種紫色的水鳥
    3匿捐,古代對偷稅漏稅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