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君子 不必這樣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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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老夫人思及顧錦棠自回府的數個月來,除卻與顧家人一道赴宴和去過上清寺幾回,還未曾出府好好看看這繁華的洛京城。
    “你想去便去罷,明兒是休沐日,你阿兄不用進學,便讓他帶你去吧。”
    此番出府是去見宋霆越,自然不好叫顧清遠知曉,免得他心裏生出什麽誤會來;再者說,宋霆越此人性情頗為古怪,他叫自己一個人去見他,若是無端見了多出的顧清遠,隻怕要橫生些事端出來。
    思及此,顧錦棠連忙婉言拒絕道:“阿兄素日裏學業繁忙,好容易才休息一日,怎好勞煩他陪我走這一遭,且郎君大多都對逛鋪子興致爾爾,若叫阿兄與我同去豈非強人所難祖母隻消找個熟悉路的婆子與我一道出府即可。”
    顧老夫人本也就是隨口一說以示長輩對晚輩的關愛,她心中又怎會真的希望勤奮好學的嫡長孫陪著這個不在自己跟前長大的孫女去走街串巷,眼下顧錦棠自個兒就給拒絕了,倒是正中她的下懷。
    “既如此,便叫王喜家的隨你出府引路吧。”顧老夫人平聲說完,又偏頭叫人去賬房支十兩銀子出來給顧錦棠使。
    十兩銀子在尋常人家足夠使三四個月的,不是一筆小數目,然而與顧錦姝未入東宮前出府花銷隨隨便便就是三五十兩來說,的確是少了一些。
    更何況當初顧錦棠的母親溫氏嫁進顧家為繼室,陪嫁可是足足有二十萬兩白銀,幾乎是溫家祖上三代辛苦積累下來的銀錢的半數之多了。
    這十多年來,這筆銀兩被顧家使了多少暫且不論,顧老夫人這般厚此薄彼,如何叫人不心寒。
    綠醅到底還有幾分少女心性,從顧老夫人的青鬆院離開後便同顧錦棠說道起來,顧錦棠卻無意與顧老夫人計較這麽多,橫豎她也不會在顧家生活一輩子,維持著表麵的和氣嫁個能過安穩日子的人比什麽都重要。
    顧錦棠微微皺起眉,壓低了聲音提點她道:“顧家不比王家,一言一行皆要小心謹慎,莫要行差踏錯才是,禍從口出這句話我希望你能牢記心中。”
    這些道理綠醅並非不懂,隻是實在有些氣不過顧老夫人的心口不一和拎不清,既想樹個好祖母的形象,卻又連那些個黃白之物都舍不出,不過會說些冠冕話罷了。
    “是奴一時心急,說錯了話。”綠醅嘴上這般說著,心裏卻是替顧錦棠感到不平,語氣有些低沉。
    顧錦棠知她是一心向著自己,舒展了眉頭擠出一抹笑意,“何苦置氣讓自己不痛快,過來吃塊綠豆糕消消氣吧。”
    綠醅抬手接過綠豆糕送到嘴裏,甜軟的糕點帶著綠豆特有的清香,仿佛要甜到心裏去,心情的確好了不少。
    至次日,顧錦棠清晨醒來,梳洗一番後用了早膳便叫人備車出府。
    顧錦棠去脂粉鋪子買了胭脂水粉,而後去成衣鋪買了一套襖裙,又去首飾店挑了一對紅瑪瑙耳環預備送給綠醅作為生辰禮物,如此逛了一上午,時間已過午時。
    “我有些餓了,此處離城南不遠,便去歸南閣用午膳吧。”顧錦棠吩咐道。
    王喜家的跟在顧錦棠身後走了好半天,此時早已是饑腸轆轆,聽顧錦棠如此說,自是含笑附和,“歸南閣在這洛京城裏已有百年,菜品色味俱佳,頗受豪門望族家的郎君女郎喜愛,三姑娘過去嚐嚐最是恰當不過。”
    歸南閣的後院有一小廳,是專供給仆婦車夫等人用膳的,菜色大多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價錢雖相對較低,但比起尋常的酒樓來,到底還是貴了些。
    顧錦棠隻留綠醅跟在身邊,那車夫和其餘人等自是去那小廳歇息用膳。
    這歸南閣建的不算富麗華美,卻勝在清雅別致,走進裏麵的窗子往外看,便可瞧見碧波蕩漾的護城河和如黛的連綿青山,入目的每張桌椅甚至杯盞都設計的十分精美,做工不俗,就連隨處可見的盆栽擺件也是花了心思尋來的好東西。
    因一樓人多眼雜,顧錦棠擇了二樓靠窗又可瞧見酒樓入口的位置,隻點一壺茉莉香片和兩盤尋常的糕點先與綠醅吃著墊肚子。
    約莫一刻鍾後,一輛高大氣派的馬車在酒樓前停下,身穿玄色鶴羽大氅的宋霆越下馬車,轉身吩咐身後隨從兩句後步入酒樓。
    顧錦棠見狀連忙抬手放下帷帽的布簾,將整張臉遮住,惴惴地起身離開座位。
    宋霆越在樓下掃視一圈未見顧錦棠,徑直上到二樓,顧錦棠早在樓梯口處候著。
    “臣女見過南安王。”
    恭恭敬敬地朝人屈膝行禮,帷帽遮蓋住了她的麵容,將一切都隔絕在帷帽以外,倒是不用擔心被人瞧出她的身份。
    “無須多禮。”
    說話間,宋霆越凝眸看她,隻覺那帷帽著實有些礙眼,語氣便沉了三分,“此間不好說話,隨本王去那邊的雅間。”
    話音落下,顧錦棠卻隻呆在原地,久久不曾邁開步子。
    見此,宋霆越索性俯身湊到她耳邊輕聲低語:“是要本王大聲喚你做顧三姑娘,於大庭廣眾之下將那簪子送還到你手上”
    此話一出,顧錦棠氣的輕咬下唇,卻也隻能無奈的隨人往左邊的雅間走去。
    宋霆越看一眼同樣戴著幃帽的綠醅,合上門後輕啟薄唇淡淡地道:“顧三姑娘不必這樣緊張,本王就是再頭腦不明,也絕無可能會在此間對你做什麽。且你那貼身丫鬟就侯在門外,如此你可覺得安心”
    “王爺是難得的正人君子,臣女自是信得過的。”
    顧錦棠先給他帶頂高帽子,事實上,以宋霆越如今的權勢,想要什麽樣的絕色女子沒有
    她還不認為自己的容色,能夠讓心機深沉的宋霆越在此間對她做出那些個掉身價的事情。
    “顧三姑娘方才說出來的話,自己可願相信”宋霆越語帶譏諷,麵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挑了普通的馬車,就連身邊的丫鬟也戴了帷帽,顧三姑娘的確是個小心謹慎的。”
    並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的話,顧錦棠開門見山地問他道:“王爺要臣女未時一刻來歸南閣,臣女守時前來,王爺現在是否可以將東西還給臣女”
    “顧三姑娘拿回東西的誠意就是隔著幃帽同本王說話”宋霆越斂了斂麵上的笑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冰冷。
    顧錦棠向來是個能屈能伸的,聽出他語氣裏的不滿,當即就撩開幃帽的簾子,佯出一副懊惱羞愧的模樣,聲線柔和。
    “方才是臣女失禮了,還請王爺莫要與小女子計較。”
    幃帽之下的臉膚如凝脂、綠鬢朱顏,清亮的眸子裏似藏著一泓泉,與她的那一雙遠山眉極為相宜。
    盡管顧錦棠此時極力掩飾,然而還是無法將目光中的疏離和促狹全然掩蓋住,宋霆越見她如此,非但沒有絲毫不悅,反而覺得有幾分賞心悅目。
    因怕她會多想,宋霆越到底沒將心中想要誇她眉目好看的話語說出來。
    “簪子可以還你,今日這頓飯便由顧三姑娘請本王吃如何”
    現下這場麵還能由得了我說出一個不字來嗎顧錦棠暗自腹誹,強忍著不快擠出一個笑容,“自然可以。”
    得到想要的答案,宋霆越方才肯將那南珠銀簪還給顧錦棠,而後高聲喚了小二進來點菜。
    約莫兩刻鍾後,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被呈上桌。
    邊上坐著個活煞神,顧錦棠根本無心去看那些菜裏有什麽,慢吞吞地吃幾口就沒了胃口,好容易熬到宋霆越吃完,顧錦棠急忙起身朝他行禮告辭,急不可耐地推門離去。
    看著顧錦棠離開的背影,唇畔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又在心裏暗暗道了句有趣。
    綠醅從吃過午膳的時間到現在隻吃了幾塊糕點墊肚子,方才又在門外站了能有好一會兒,故而這會子早餓得前胸貼後背。
    此時顧錦棠胃裏也餓得不行,在街邊小攤上買了兩個胡餅藏在袖子裏,隨後便去後院尋車夫和王喜家的。
    上了馬車後,顧錦棠和綠醅拿出胡餅津津有味的吃將起來,回到府上後還不忘吩咐婢女去廚房尋些吃食送進來。
    吃飽喝足後,綠醅關好門窗後方壓低聲音問出心中疑惑,“今日姑娘為何要隨南安王去雅間”
    顧錦棠對她十分信任,幾乎什麽事都不會瞞著她,從袖中取出那簪子道:“這簪子是上回我在上清寺遇到他遇刺時慌亂從發間掉下的,卻不知怎的叫他給拾了去。上回王府來的那位嬤嬤表麵上是來找我試吃那些個蘇杭小食,實則是讓我去歸南閣見南安王。”
    綠醅聽後更加不解,不就是一支普通的簪子嗎,南安王既然派了那嬤嬤過來,何不讓她一並帶了過來還給姑娘,為什麽要如此大費周章呢
    莫不是他對姑娘起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就是想要見一見姑娘
    可他若是真的對姑娘有意,又何必要還,大可以此要挾或者直接散布些流言蜚語出去,到時候他再上門給顧府一個台階下,哪怕隻是讓姑娘做個侍妾,以顧老夫人涼薄的性子,必定也是會應下來的。
    綠醅實在猜不透宋霆越究竟安的心思,便又一臉疑惑的看著顧錦棠,希望顧錦棠能為她解惑。
    這世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更何況顧錦棠對宋霆越的了解不深,自然也無法猜透宋霆越今日這番舉動意欲何為,隻微微皺了眉道:“南安王能夠從一個無權無勢的閑散王爺爬到如今的位置,必然心裏頗深、手段了得。橫豎東西我已拿回來了,即便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當也是不會出爾反爾的。往後咱們隻遠著他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鵝,自信點,你很好看,所以宋狗就是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