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梨膏糖 半分不考慮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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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十二月,洛京城中臘八節的氣息越發濃重,顧府的仆婦們開始準備製作臘八吃食的食材,針線房則在趕工縫製主子及仆人們的新年冬衣。
顧錦棠並不喜歡整日呆悶在屋中,雖然不能隨意出府,可在二門以內的範圍活動的自由還是有的,是以每日都會在顧府的園子裏逛上許久。
東鄉侯府雖比不是國公府那般富貴,到底也是百年的簪纓世家,家底頗豐,是以這侯府建的並不比國公府差太多,園子裏亭台林立、樓閣錯落,一派奢華之氣。
這日顧錦棠晚膳後用了些甜點,倒是又往園子裏去散步消食,綠醅因怕她凍著,在手捂裏還加了小暖爐,鬥篷也是挑最厚的給她披上。
此時此刻,顧錦棠不知怎的就在腦海裏冒出一句:哪裏就冷死我了。
初想起這句話時,顧錦棠不禁嬌俏一笑,可順著時間線往下想到書中人物的結局,又不免感到唏噓,一雙黛眉也跟著蹙了起來。
此時天色已晚,綠醅看不清顧錦棠的神色,自然不會知曉她此時的惆悵。
二人行至一院落外,就聽得兩個經常出府采買的婆子在院牆內偷摸喝酒閑聊的聲音。顧錦棠並無聽牆角的喜好,未曾停留便離開了。
次日,顧錦棠起床卻是覺得喉嚨有些不適,便叫綠醅吩咐人去藥房取些治尋常風寒的藥送來。
綠醅吩咐絲雨去藥房取藥,而後又去服侍顧錦棠穿衣洗漱,皺眉似自責,又似嗔怪顧錦棠隻一味的由著性子。
“想必是昨兒夜裏從園子裏回來時突起的大風叫姑娘受了涼,早知如此便不該由著姑娘的性子出去的。”
約莫一個時辰後,絲雨呈上一碗湯藥,那湯汁聞著就很苦,顧錦棠本著長痛不如短痛的原則,咬咬牙一口喝下去。待她喝完,綠醅忙取了蜜餞送到她嘴裏,顧錦棠這才覺得嘴裏舒服一些。
至次日,顧錦棠起床,那咽痛的感覺卻是加重了幾分,看來昨天的湯藥到底沒能將這風寒壓下去,少不得要十天八天的才能好,咽痛、流涕、咳嗽隻怕都要來一遭的。
近幾日,世家大族的郎君圈子裏流傳著宋霆越於歸南閣密會一女子的事,隻可惜那女子與其丫鬟皆是帶著幃帽,不能知曉她的身份。
似乎也正因如此,這件事情並未能廣泛的流傳出去。
顧清遠和趙子桓在學堂聽人說及此事,卻並未放在心上,他們二人向來醉心學業,不甚關心這等捕風捉影的傳言。
真正引起他們關注的是,繼安平伯府為奪一幅名畫勾結前任河清縣令害得畫主家破人亡後,又陸續有人前往洛京府狀告安平伯府放印子錢、欺男霸女貪贓枉法。
原本勾結縣官構陷於人就夠他們吃一壺的了,如今又添了這些罪名,倘若查證屬實,隻怕最輕也要落得個抄家削爵的下場。
依趙子桓心中所想,此事必是有人在背後一手策劃,為的便是打擊齊王宋承睿的左膀右臂安平侯,齊王失了一條臂膀,最為得意的自然就是資質平平害怕齊王危及自己儲君之位的太子了。
顧清遠與他想的相差無幾,隻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一切的推斷太順理成章,反倒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因這背後策劃之人極有可能涉及到皇室中人,二人自然不敢妄加議論,隻各自在心裏暗暗推測一二罷了。
等到了臘八這日,學堂如往年一般提前兩刻鍾下了學,趙子桓思量再三,終是問出了心中所想,“近來天色越發寒涼,顧兄家中幾位妹妹可還安好”
什麽幾位妹妹,你真正關心的怕隻有我家的三妹妹吧。顧清遠如是想著,嘴上卻不肯拆穿他,隻平聲答說:“自是安好,隻是三娘前兩日偶感風寒,一直在自己院中養病。”
趙子桓聞言卻是眉頭一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焦急,追上他的步子關切問道:“病的可嚴重、可曾請大夫去府上細細瞧過”
顧清遠見他情真意切,心中頗有些幾分動容,寬慰他無需憂心,他們顧家還不至於照顧不好一個偶感風寒的病人。
耳聽得顧清遠如此說,趙子桓也不好再多言,他與顧錦棠現下無甚關係,自己表現的太過關心,若是在她兄長麵前累了她的閨名,事情反倒不美。
顧錦棠尚在病中,未免過了病氣給府上眾人,隻叫絲雨去青鬆院通顧老夫人知會一聲,那顧老夫人並不將顧錦棠的病放在心上,隻淡淡地道:“你回去後告訴三娘,叫她隻管安心養病就好,這幾日的請安就免了,也不用叫人過來問安。你們伺候好自己的主子才是正經。”
絲雨恭敬道聲是,回去將話說與顧錦棠聽,顧錦棠隻微微頷首嗯一聲,不緊不慢地喝著臘八粥。
又是一日過去,顧清遠下學後過來看望顧錦棠,手裏還捧著一個精致小巧的瓷罐,顧錦棠平聲喚了他一句兄長。
顧清遠大步上前往炕上坐下,將那小瓷罐放到小幾上,這時候顧錦棠咳了兩聲,問他這是何物。
“前日我偶然間與邢國公家的大郎君說起你染了風寒,他回去後按照唐時流傳下來的方子叫人以雪梨配上川貝、茯苓等藥材熬了這梨膏糖。他說這梨膏糖於止咳甚是有效,味道清甜,他的母親染了風寒咳疾犯時常會吃這既是藥、又像小零嘴的梨膏糖,想必對你也會有些幫助,特意托我送與你。”
顧錦棠並非情感遲鈍之人,趙子桓對她的心意她多少是能察覺到一些的,且趙子桓向來守禮,在她麵前從未有過逾矩的行為,顧錦棠便也當作不知,僅以朋友之禮相待。
如今他這般費心思的讓顧清遠給自己帶了這梨膏糖過來,這會子隻怕就連顧清遠都會知曉他的心意,多半是認了真的。
顧錦棠這樣想著,覺得以後若有機會再見,還是應當把話說清楚的好。
“難為他費心了,兄長替我向他道聲謝吧。”
顧清遠聞言微不可察地麵色一變,沉聲反問她道:“三娘難道就沒有什麽旁的話要說與他聽的嗎”
聞聽此言,顧錦棠卻隻是輕輕搖頭,沒再開口說話。
“那三娘且好好休息吧,改日我再來看你。”說罷起身離去。
等人走遠後,綠醅合上門看一眼那小幾上的瓷罐,頗有些疑惑地問:“其實邢國公府的大郎君對姑娘挺上心,上回的糕點和這次的糖梨膏都足以證明這一點,姑娘難道就半分都不考慮他嗎”
趙子桓是個端方君子,人也肯上進,且他的父親官聲在外,趙家也算是家風清正,從未有過不好的傳言……
隻是他的那位母親,卻不知道是不是個好相與的,他今日能喜歡自己,明日便也能喜歡旁人,自己要的是一世安穩,他處在那樣的高門中,又能否做到數十年如一日的喜歡和用心呢
像他這般的家世,顧錦棠不敢輕易拿自己的一生去賭。
“任何事情都不能隻看表麵。你的問題,我如今還沒有辦法回答。”
綠醅雖不再問,到底微皺了眉頭。顧老夫人對顧錦棠的態度她看在眼裏,豈會真心實意地替顧錦棠著想,約莫尋個於顧家有助益的人家便會將姑娘嫁過去。
若是姑娘能嫁一個對她用心又有家世的郎君,想來顧老夫人也是願意的,此事自然就會迎刃而解,趙子桓無疑是極好的人選。
可偏偏姑娘她就是不肯開竅,倒叫自己在這裏幹著急,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至十二月中旬,大理寺卿降低洛京府尹以雷霆手段取得本案人證物證,又往下深挖出不少安平伯府暗中做下的陰私事,二人寫了折子上書聖人,氣得聖人於金鑾殿上大發雷霆。
最終,聖人在靖王派眾臣的請求聲中怒氣下令,革除安平伯府爵位和府上男丁一切官職,男眷發配嶺南,女眷衝入奴籍。
聖上明麵上是留下了安平伯一家的性命,可朝堂上有朋友就會有敵人,這些年來安平伯府多少得罪過一些世家,隻怕流放的途中不會太平,便是命大到了流放之地,那嶺南的瘴氣卻也不是說著玩的,隻怕這些個養尊處優、錦衣玉食慣了的老爺郎君活不過幾年就會客死他鄉。
這算盤打的著實精妙,既彰顯皇室天恩法外開恩留他們一條性命,實則是任其自生自滅,讓他們在恐懼中走向死亡罷了。
當真是殺人不見血。
抄家持續了整整兩天,安平伯府的錢物盡皆充入國庫,男丁發往嶺南那日,三皇子側妃李氏幾乎哭的肝腸寸斷。
宋承睿拗不過她,命人替她換上尋常婦人的衣物又戴了可以遮住大半身軀的幕籬,帶她出府遠遠看著李家男丁離去的場麵。
回到府上,李側妃好似已經流幹眼淚再也哭不出來,隻暗暗在心中發誓,早晚有一天要叫始作俑者的太子一派血債血償。
宋承睿見她這副肝腸寸斷的模樣,自是心疼的緊,且李家素來唯他馬首是瞻,如今有人費盡心機斷他這條重要臂膀,這樣的愁怨,如何能夠不報。
“阿碧且放下心,本王不會叫你的家人平白遭受此等苦楚,那些傷害他們的人,本王都不會放過,不僅是為著阿碧,也為著本皇子自己。”
李側妃重重點頭,因為他的這番話,心裏才覺得寬慰些許,強壓下悲傷道:“妾自是相信殿下的。母親那邊,殿下可安排好了”
“阿碧無需憂心,不會有人為難她們,隻是暫時要委屈她們做些伺候人的事。”
“這樣就好。”總算能保住清白。
李側妃如是想著,抹抹淚看向宋承睿,帶著些哭腔:“殿下,該用晚膳了。”
宋承睿隻覺得她是強裝堅強,這正是他最喜歡她的地方,外表看似剛強,實則內心柔軟脆弱,需要有人用心嗬護。
作者有話要說: 哪裏就冷死我了。各位小可愛們想起是誰的金句了嗎,蠢作者挺喜歡她的哈哈,懟人都這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