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贗品 要一個贗品又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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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內,橙黃的燭火下,宋霆越與陸機相對而坐,執棋對弈。
    兩刻鍾後,隨著一顆黑子落到棋盤之上,霎時圍住一大片白子,勝負顯而易見,已然沒了繼續下去的必要。
    “這盤棋,王爺下的甚好。”陸機一語雙關,說破不點破。
    宋霆越難得誇他一回,“元毓棋藝進益不少。”
    “明兒的日頭怕是要打西邊出來了。”陸機揶揄他一聲,見天色不早,便告辭離開。
    待人走後,侍女隔著簾子告知宋霆越熱水已經備好,可以過去沐浴。
    宋霆越向來不喜旁人在身側伺候沐浴,是以寢衣布巾等物都是放在浴房的。待沐浴完往床榻上安寢,又是一夜無夢。
    今日他心情不錯,入睡前莫名想起顧錦棠那張明麗清純的臉,甚至是她那雙橫著波的美目,然而這段時日她的倩麗身影卻是遲遲都不肯入夢來。
    自那日在端親王府見到顧錦棠夢她一場後,宋霆越就再沒有夢到過她,起初他是感到開心的,可時日長了,卻又生出些別樣的思緒來,竟開始想像起真正與她耳鬢廝磨的滋味會是如何。
    然而她身量在他跟前著實不夠看,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擋住她整個身軀,他與她怎麽看都不是相宜的……
    冬至日,文武百官休假七日。
    顧錦棠風寒已經痊愈,穿戴齊整後前往正廳同三房的人一道紅用晚膳。
    “三娘身上可大好了”
    身側的顧老夫人抬眸瞥她一眼,做出幾分關懷的模樣。
    “勞祖母掛心,早兩日前就已大好。”顧錦棠禮貌性地看著顧老夫人,溫聲回答。
    顧老夫人聞言微微頷首,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道:“見你無礙我便安心了,明兒我與你的兩個嬸嬸還有二娘入宮拜見良娣娘娘,良娣娘娘特意關照要帶上你同去,你身上既大好了,便一道前去吧。”
    “是。”顧錦棠溫聲恭敬應下,垂頭認真用著飯前的開胃小點,接下來顧老夫人並未再同她說過什麽,顧錦棠也就一直沉默著不說話,隻跟個透明人似的隻顧著吃東西。
    雖說她屋裏平日裏吃的也不差,可跟這樣的節日家宴的飯食比起來,自然還是要差上一大截的,像烤鹿肉、茄鯗、酒釀蒸鴨這樣的菜色,素日裏自然很難吃到。
    此時昭陽殿內,聖上依照祖製設了家宴,皇室成員列坐兩邊,除卻宋霆越一人形單影隻,其餘人等皆是三五人坐在一處,兩位尚未出嫁的公主各自坐在自己的母妃身邊,明瑟長公主則是同駙馬和一雙相貌出眾的兒女參加家宴。
    明瑟長公主是先帝的第一個女兒,頗受先帝寵愛,在當今聖上還是皇子、處境最艱難的時候並未踩上一腳,反而對他頗有幾分照拂;而在麵對得勢的皇子們時,明瑟也未曾趨炎附勢,反而是對幾位皇兄皇弟都是一視同仁,甚至會對弱勢些的多些關心。
    是以聖上登基後,感念她少時對自己的關懷,親賜明瑟二字,封長公主,食邑五百戶,倒是比聖上最寵愛的小女兒晉陽公主的食邑還要多上一百戶。
    即便如此,長公主卻也沒有恃寵而驕,待人依舊謙和,麵對太子和齊王、靖王、福王,也能做到不偏不倚,是以宋承睿對這位皇姑姑也頗為敬重。
    宋霆越麵色如常的看著眼前眾人,漆黑的眸子裏瞧不出半分的情緒,隻有在瞥見顧錦姝滿臉堆笑的麵容時,目光中微不可察地帶了些打量和比較。
    顧錦棠與顧錦姝雖都是東鄉侯顧勉所出,可模樣卻是半分都不像,比起顧錦姝的媚眼如絲,顧錦棠的目若秋水眼橫波顯然更符合他的喜好,能夠讓他生出幾分賞心悅目的感覺來。
    太子偶然間看到宋霆越的目光,隻當他還對顧錦姝念念不忘,略有幾分惱怒的情緒裏夾雜著得意和輕蔑,打從宋霆越親近齊王宋承睿的那一天開始,宋霆越便不再是他的五皇叔,他心裏的那一絲絲歉疚也跟著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厭惡和敵意。
    想起前幾日安平伯府的遭遇,太子愈加誌得意滿,抬手將顧錦姝抱在懷裏做了些親昵的舉動,宣示主權似的定定看向宋霆越,眼神裏寫滿了得意。
    宋霆越卻根本不把他的這些挑釁看在眼裏,隻是淡淡收回目光,執起酒杯將那美酒一飲而盡,再不去關心席上的任何一個人。
    宮宴散時,天色已晚,宋霆越喝了不少酒,神誌仍很清醒,陳嬤嬤知他酒量甚好,還是叫人一早備下了醒酒茶。
    “王爺喝盞醒酒茶吧,省得夜裏睡不好。”
    宋霆越輕輕嗯了一聲,示意她將茶放下就好。
    隻見那穿著素色衣裙的女子將茶盞置於小幾之上,卻未有要離開的意思。
    察覺到她未有離去的動作,宋霆越抬眸錯開書本看她一眼,眼前女子不論是相貌還是氣質,倒是有一兩分像顧錦棠的,加之特意仿了顧錦棠的穿戴打扮,乍看下竟有了三分相似。
    然而贗品就是贗品,何況還是個隻有三分相似的贗品。真品還未上手,要一個贗品又有什麽意思。
    宋霆越放下手裏的書起身走到王蓁麵前,取下她發間的海珠銀簪隨手丟到地上,半點情麵都不講,“以後不許再戴這樣的發簪,退出去,本王不想說第二遍。“
    王蓁幾乎被他陰鷙的目光嚇得呼吸一滯,強忍著羞憤和不甘轉身退了出去。
    廊下滿心期待的陳嬤嬤見她灰溜溜地出來,跟上她的步伐待離書房有些距離後方開口問她道:“王爺難道就絲毫不為所動”
    王蓁搖搖頭,此刻她隻覺得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羞辱,傷心不已,險些就要在人前落下淚來。
    陳嬤嬤大失所望,好言好語寬慰她兩句便回自己屋裏思量這樁事。
    可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王爺若隻是瞧上了顧家三娘的容色,不至於對王蓁提不上興致啊。
    倘若是對那位顧家三娘動了心的,又為何不直接上顧府將此事說明,以王爺如今的權位,顧家三娘這樣繼室所出又喪母的,做個側妃還不算委屈了她。
    這王爺莫不是連個侍妾的位分都不想給可顧家三娘瞧著也不像那等沒臉沒皮又無腦的,又豈會甘願沒名沒分地跟了王爺。
    陳嬤嬤這廂越想腦子就越亂,索性就不想了,端看王爺預備如何。
    至於王蓁,俗話說事不過三,既然王爺兩回都對她提不起興趣,隻怕自己再怎麽撮合也是徒勞,觸怒了王爺必定沒好果子吃,往後如何,隻能全看她自己的命了。
    次日,顧錦棠著一身鵝黃色的琵琶袖、襖裙,簪上偏鳳點翠步搖和兩支絨花帶上綠醅和絲雨二人往府門口走去。
    “奴婢瞧著姑娘有好些日子不戴那些個有南珠的簪子,是覺得進來的南珠不如從前好看了嗎”絲雨心中早有疑惑,溫聲問她。
    顧錦棠先是微微一怔,片刻後隻輕輕嗯一聲,再沒有別的話說出口。
    旁人不明這其中的道理,綠醅心中大抵是了然的,看向絲雨道:“姑娘近來喜歡絨花和金步搖。”
    說話間三人已經出了二門,顧錦棠麵容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綠醅和絲雨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後,也變得安靜起來。
    府門口,顧老夫人先上馬車,接著是二房三房的兩位夫人,接下來才是顧錦棠和顧錦姝。
    顧錦棠一路上都沒怎麽開口說話,隻是撩開簾子看了外麵兩回,寬闊的街道上人行如織,脂粉攤和首飾攤前更是熱鬧非凡,身穿各色衣裙的少女們用心挑選著物品,各色小食攤前亦圍滿了人,到處都是煙火味。
    相比起深宅大院裏如履薄冰的生活,顧錦棠更喜歡這樣的市井生活,若是可以,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夠托生在這小戶之家,有一對疼愛子女的父母,親人之間相親相愛,安安穩穩地度過平凡的一生。
    馬車行至宮門前緩緩停下,眾人下車接受守門士兵的盤查後才被放行,除卻聖上特意降下隆恩準許騎馬乘車入宮的,旁的人皆要步行入宮。
    尋遍整個大晟,能有此等待遇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饒是顧老夫人這般大的年歲了,也少不得要自個兒走上一段距離的。
    宮門內早有顧錦姝身邊的人候著,遠遠瞧見顧府的人到了,忙上前同顧家眾人打招呼,領著人往東宮走去。
    好在顧老夫人的身子還算硬朗,這一刻半鍾的路程尚還能吃得消。
    東宮。
    顧錦姝的肚子瞧著似是又大了一圈,顧老夫人欣喜之餘卻也未曾失了禮數,同顧家其餘人等一齊屈膝下拜。
    “祖母行此大禮,豈非折煞姝兒。二位嬸嬸和妹妹也快請起。”
    話畢伸手去扶顧老夫人,顧老夫人見狀生怕她會動了胎氣忙平身扶住她的手臂將她往榻上帶,待她坐定後才肯放心。
    顧錦姝先與顧老夫人、二太太三太太寒暄一番,而後又打量顧錦棠和顧錦嫿一番,旋即淺笑著問她道:“二娘三娘心中可有心悅的郎君不曾”
    此話一出,顧錦棠隻麵不改色地回答道:“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娘不曾動過這樣的心思。”
    這番回答中規中矩,雖叫人挑不出錯處,可到底太過死板了些,半點不像是回答自家人的話,倒像是應付外頭不相幹之人的莽撞提問。
    反觀顧錦嫿,嘴上嗔怪她一句“良娣姐姐又拿我取笑”,臉色卻是染了三分紅暈。
    顧錦棠見她這副模樣,腦海裏不禁浮現出那日在平南王府,她與那錦衣男子郎情妾意的場景。
    也不知是哪家公子,能讓她這樣一位心高氣傲的侯門嫡女不顧閨名去行那私會之事,但願二人能在定親之前不要被人撞破才好,否則不光是她,隻怕整個東鄉侯府都要在洛京城裏抬不起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你們是不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