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迎客 大抵是歇了對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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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錦姝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她有想過太子的腿傷可能不容樂觀,但卻怎麽也沒想到竟然隻有兩成不到的機會可以恢複如初。
此事若是傳揚出去,必定會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屆時太子的地位就會變得岌岌可危。
“這件事,本妃不希望還有你我、聖上以外的人知道,聽明白了嗎”
“微臣明白,請良娣娘娘放心。”
“往後太子的腿傷,還要勞煩鄭太醫你多費些心思。”
顧錦姝說完便不再看他,待他行過禮退出去後,她的麵色霎時就垮了下來,心裏也亂得厲害。
高聲喚春茗進到跟前,壓低聲音吩咐她道:“速去內侍省一趟,就說本妃這個月要提前請祖母和二位嬸子進宮探望。”
兩日後,顧老夫人與二太太、三太太進宮探望顧錦姝。
顧錦姝摒退左右,軟言勸她們速速將家中試婚的妹妹們嫁與於顧家有助益的人家,再將其胞弟顧清遠與魏家的婚事提前至五月。
顧老夫人點頭應下,二太太和三太太才也跟著答應,縱然顧錦姝從頭至尾沒有提及太子一句,顧老夫人還是能猜出幾分這其中的緣由來。
顧老夫人從東宮回來的第三天夜裏,不知怎的就突然發了急症,麵色蒼白如紙,竟是一副活不過寒冬臘月的模樣。
二太太在床前不眠不休地守了兩天,顧老夫人還是不見好轉,請來的大夫說是就這兩三個月了。
那之後,顧府似是病急亂投醫,不知打哪兒請了個術士上門,有模有樣地在府上祈福數日後,煞煞有介事地提出衝喜的法子。
顧勉隻覺得自己的這兩位弟妹簡直可笑至極,竟然相信那江湖術士所言,奈何顧老夫人病的太重,隻得由著她們去了。
二太太李氏和三太太柏氏竭力說服顧勉一同上魏家說情,懇請她們將婚期提前至五月初的黃道吉日來給顧老夫人衝喜。
魏家大娘子擔心顧老夫人一旦駕鶴,顧清遠作為孫兒需得守孝一年不說,東鄉侯顧勉也要丁憂三年。
依當下的局勢來看,顧勉若是丁憂三年,三年後還能否官複原職便不好說了。
如若魏家同意婚事提前,即便救不回顧老夫人,顧家人也沒什麽好說的,反倒還欠了魏家一個人情。
思及此,魏家大娘子那廂十分善解人意地道:“顧魏良家是世交,且此事又事關老太君性命,我家豈有不答應的道理。不過是婚事趕一些罷了,禮數到了便可。”
顧勉忙表態道:“這樁婚事我顧家必定辦的風風光光,必不會委屈了你家女兒半分。”
“若真如此,自然是做好不過的。”魏家大娘子含笑說完,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雲裳院。
午睡過後,顧錦棠坐在榻上吃剛摘下來的新鮮枇杷,前幾日她一直在顧老夫人跟前侍疾,今日才剛換了顧錦嫿進前伺候,這才得以休息兩日。
酉時一刻,顧清遠來給顧錦棠送茶葉,顧錦棠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給自己送茶葉,便問一句是什麽茶。
顧清遠勾唇一笑,打趣她道:“妹妹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是趙家大郎君去歲歲末說要送與你的茉莉香片,現下可記起來了”
顧錦棠的麵色稍稍凝了會兒,轉瞬又恢複如常道:“兄長替我謝謝他吧。”
“有句話:兄長想問問你。”顧清遠垂眸打量著顧錦棠,有些猶豫地問:“那日國公夫人單獨見你說了些什麽,你與他……”
再往下的話,顧清遠到底沒說出來,這位妹妹不是個蠢笨的人,必定可以聽出他是何意。
“沒說什麽,不過是問我是否讀過書,可會什麽才藝,女紅做的如何。”
顧清遠見她答的從容不迫,且麵上並無說謊之人常有的緊張和不安之色,縱然心有疑惑她為何如此沉靜淡然,到底沒有懷疑她說的話。
“三娘前幾日侍奉祖母受累,這兩日便好好休息吧。”
說完,留下自己特意從府外給顧錦棠帶的小食後就離開了。
那日邢國公夫人鄒氏同顧錦棠說話的時候綠醅就在屋內,鄒氏看出她是顧錦棠的心腹,倒也沒有刻意避諱著她,說完那番話臨走之際還賞了她二兩銀子叫她好好勸解自家女娘不要癡心妄想。
綠醅想起那日的事情就來氣,明明國公夫人都親自過來把話挑明了,他又何必惺惺作態地托姑娘的兄長送了這茶過來。
“姑娘心中當真就半點都不生氣嗎”
顧錦棠卻拿起一顆枇杷剝了起來,“氣什麽氣他們瞧不上我,還是氣他們不想沾上顧家其實站在趙家的立場上,國公夫人做的並無錯處,若換做是我大抵也會這般做。本就不抱多大希望的事,既已試過了,即便沒有結出善果來,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
說話間,那枇杷早剝好了,顧錦棠將枇杷送與綠醅吃。
綠醅接過枇杷送到唇邊,看著她一副無悲無喜的模樣,越發覺得她不像是十五六的年紀,倒像是經曆過不少風雨的成人。
五月初八,黃道吉日。
四更剛過,顧府上下便已忙碌起來,大紅的燈籠和綢緞隨處可見,整座府邸燈火通明,小廝仆婦等都著了顏色鮮豔的衣裳,後院源源不斷地有馬車送雞鴨魚鵝、各色瓜果蔬菜進府,闔府上下一派熱鬧非凡的光景。
外頭這般熱鬧,顧錦棠也起了個大早。
因今日是顧清遠大婚的吉日,顧錦棠特意穿了藕粉色的齊胸襦裙,外罩包邊繡桃花的大袖,如墨的青絲綰成倭墮髻,簪上兩把小巧的銀發梳和一對墜流蘇的金簪。
綠醅看後覺得有些單調,便從牡丹花壇裏摘了一朵粉牡丹簪在她的發髻正中,那牡丹開得甚是豔麗,襯得顧錦棠嬌豔欲滴。
至酉時,陸陸續續有賓客前來參加婚宴,顧家的男丁女眷皆至府門口迎接賓客以示禮數和感激。
趙子恒想見顧錦棠的心思很是急切,趙老夫人為免他起出疑心來,倒也遷就著他早早的過來。
鄒氏今日對顧錦棠表現的十分熱絡,一見到到她就拉著她的手笑盈盈地喚了她一聲顧三姑娘,還一個勁的誇她生得好看。
全程不給趙子桓單獨與她說話的機會,甚至在顧錦棠繼續去招呼其他客人後,笑著揶揄他:“桓兒這會子著什麽急呐,等六月母親帶你來顧府拜會,自然有你們單獨見麵說話的時候,何必急在這一時。等親事說成,你們成了親啊,你想與她說多少話都成。”
趙子桓被她說的有些臉紅,垂下頭低聲分辨道:“兒子哪裏著急了,隻是許久未曾見過她,這才想與她說句話。”
“你是自小就讀聖賢書的,需知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且耐心等著罷。”
前廳之中則是一派觥籌交錯的場景,等新郎官顧清遠回到朝人席間敬酒之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顧錦棠忙碌許久,剛坐下吃一碗糖蒸酥酪填肚子,卻聽婆子來報,南安王的馬車往府上過來了。
因見顧錦棠黛眉微蹙似有疑惑,那婆子便解釋道:“侯爺正在前廳與人喝酒,二太太忙著新房裏的事,二姑娘身子不適回去歇下了,三太太陪娘家人喝了兩杯酒不便迎客,老奴無法,這才過來尋三姑娘。”
突然身子不適,這倒是奇了,方才她在府門前迎客的時候,可瞧不出她有哪裏不舒坦,反而麵色紅潤的緊呐。
隻怕是又跑去與那廣平郡王見麵去了。
若早知宋霆越會來,這樁差事要落到她的頭上,她寧願自己真的病一場,躲在屋裏養病也好過去見他。
饒是心中多有不願,可眼下無適合的人過去,這婆子又找上了自己,焉有不出去迎客的道理。
顧錦棠朝那婆子點點頭,拿手帕子擦了擦嘴角便往府門口快步而去。
還未至府門,顧錦棠就在半道上遇到了宋霆越和一身華服的王蓁,顧錦棠動作熟練地朝人行禮。
“臣女不知王爺前來,有失遠迎,還望王爺見諒。”
宋霆越握著王蓁的手,卻是看都不曾看顧錦棠一眼,仿佛隻當她是陌生人。
“是本王來的晚了,怎好怪罪旁人。煩請顧三姑娘在前頭帶路吧。”
顧錦棠並不關心宋霆越身側的王蓁相貌如何,隻點頭道聲是,對著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後往宴客廳走去。
在座的眾人見是宋霆越邁著穩步過來了,除卻端親王府和平陽王府的人,其餘人等皆是起身後屈膝朝宋霆越行禮。
宋霆越掃視一圈,道了聲無需多禮,而後握著王蓁的手往椅子上坐下了。
“王爺若需要什麽東西,隻管吩咐丫鬟去取了送來就是。”
跟前的人頷首嗯了一聲,揮手示意她可以退下。
顧錦棠又朝人屈膝行一禮,轉身離開。
她走後,宋霆越緩緩鬆開王蓁的手,一雙鳳目看著顧錦棠離去的背影,神色複雜。
不多時,顧勉特意來到宋霆越麵前,恭敬向他敬酒,宋霆越端起酒盞與顧勉碰杯後一飲而盡。
觀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錯,顧勉這才稍稍斜眼打量起他身旁的王蓁來。
入眼的美人長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膚色白皙透亮,穿戴打扮華而不豔,頗有幾分清新脫俗的氣質。
顧勉心頭不禁生出三分熟悉之感來,然而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像誰,朝她也問好過後才離了二人跟前。
今日宋霆越對她的態度頗為冷淡,甚至都懶怠看她一眼,且又有一位身姿曼妙的佳人陪在身側,大抵是歇了對她的心思。
這樣想著,顧錦棠不禁長舒一口氣,每日練練字養養花,日子倒也平靜無波的一天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