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冰酥酪 這一幕被宋霆越看進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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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魏家嫡次女自嫁過來後,顧老夫人的身體果真如那術士所言很快的康健起來,到了五月底就已經大好。
至六月初,宮中傳出聖上盛怒之下將太子禁足東宮,令他靜思己過之事。
這其中的緣由,莫說是邢國公府,就連端親王府想要打探一二,亦是徒勞無功。
一夜之間,坊間流言四起,這其中流傳最廣的莫過於聖上動了廢黜太子之心。
至六月上旬,宮中又傳出噩耗來,道是太子的長子不幸夭折,聖上為此大感悲慟,罷朝一日。
朝堂局勢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太子被廢黜的局麵似乎已成定局。
十數日後。
平陽王妃突然造訪,顧老夫人聽人傳話後,親自去正堂會客,還不等顧老夫人問她親自登門所為何事,平陽王妃那廂卻是先將一方錦帕送與顧老夫人跟前。
“這條手帕子,乃是府上二娘親手所刺。”
平陽王妃眼神輕蔑,語帶鄙夷:“你們顧家的女郎還真是好手段呐!大娘攀附上太子殿下做了良娣主子,如今二娘又不顧禮義廉恥勾得本妃的幺子與她私定終身。那位三娘卻也不是個好的,妄圖勾引南安王,你們顧家的女郎,還真是個個放浪至極!”
還不等顧老夫人反應過來,竟是先發製人,將當年那樁上不得台麵的事情給揭了出來,又將尚在閨中的顧錦棠牽涉其中,氣得顧老夫人麵色通紅,差點背過氣去。
然顧老夫人到底是正二品的誥命夫人在身,惱怒之餘卻也未曾露出半分的畏懼來,拄著拐杖分辨道:“王妃隻說我顧家女郎放浪,這私定終身之事難道是二娘她一人就能做到的廣平郡王若真是個端方收禮的君子,又豈會罔顧父母之命私底下這般行事!”
“僅憑這一條手帕子,王妃便要辱沒了二娘的名聲,怕也是不妥當。”
平陽王妃冷笑一聲,“這有何難,隻需將府上二娘曾經刺的手帕拿來對比一二,自會有結果。”
顧老夫人心中明了,平陽王妃不會是那等無中生有之人,這事怕是假不了。
“去將二娘叫過來。”顧老夫人板著臉吩咐身後的曾嬤嬤道。
曾嬤嬤道聲是,去請了顧錦嫿過來。
還不等顧錦嫿朝從見到平陽王妃的驚訝中反應過來,平陽王妃身邊的嬤嬤便已上前將她手裏的帕子奪了去。
兩相對比之下,針法一般無二。
“結果已經顯而易見。顧二娘嫁與我兒做正妃那是萬萬不可的,不過既然我兒心裏喜歡她,我也願意讓出一步,不若就叫她嫁與我兒做側妃罷。”
顧老夫人聽得出來,這已經是平陽王妃能做出的最大讓步,縱然心中對她的傲慢和目中無人感到不滿,然而她手裏握著把柄,隻得神情肅穆地看向顧錦嫿道:“二娘,你可願”
顧錦嫿謹記著李氏的提點,忙做出一副感恩戴德和卑微討好的模樣,“祖母,孫女心悅廣平郡王,王妃能給孫女側妃之位已是天大的恩賜,孫女豈有不願之理。”
她倒是個能屈能伸的,難怪能將她的兒子迷得七葷八素,叫自己瞧出了端倪得了這方帕子。平陽王妃斜眼瞥她一眼,越發覺得她長了一張芙蓉玉麵,隻是比起大姑娘和三姑娘到底還是差了一截。
太子最好無事,否則,就是側妃的位置,她也是不願意給的。
平陽王妃心中其實早有了廣平郡王妃的人選,隻是如今橫生枝節多出個側妃來,需得在提親的時候多費些心思了。
待此間事了,平陽王妃扭頭就走。
方才顧老夫人一門心思都撲在顧錦嫿的事情上,倒是沒怎麽留意到平陽王妃口中那句三姑娘妄圖接近南安王。
當下分出些心思來,才後知後覺。
顧老夫人聯想到去歲歲末,南安王府的陳嬤嬤巴巴過來府上請顧錦棠嚐蘇杭小食,那之後沒幾日顧錦棠便要求出府,現在細細想來,的確可疑。
思及此,顧老夫人喚曾嬤嬤近前,低聲吩咐她幾句,曾嬤嬤恭敬地道聲是,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數日後,曾嬤嬤方前來複命。顧老夫人聽完曾嬤嬤的話,命人去請侯爺過來。
將自己心中所想說與顧勉聽後,顧勉便也恍然大悟,直言大郎成婚那日,南安王身側的女子與三娘的相貌氣質頗有三兩分的相似之處。
母子二人合計一番,心中已有了主意。
這一日,顧錦棠過來給顧老夫人請安,見她麵色凝重,少不得寬慰她兩句。
聽著顧錦棠吳儂軟語的腔調,細細打量起她來。
“等你阿耶回來,你且過去陪他用過晚膳,再叫他過來我屋裏一趟。”
顧錦棠心中疑惑,可又拒絕不得。
臨近傍晚,顧勉方回到府上。顧錦棠早在他的院裏等候,見他往廊下過來,連忙起身迎到廊下,朝人行禮喚了一聲“阿耶”。
“三娘怎的這時候過來阿耶這裏可用過晚膳了不曾”
“祖母喚我過來同阿耶一起用晚膳,待用過膳後還要阿耶往壽安堂去一趟。”
顧勉聞言深深看她一眼,這才驚覺自己的小女兒竟已出落的如此標致,倒是比嫁進東宮的大娘還要好看上三分。
“既是你祖母所言,便留下與阿耶一道用膳。”說罷邁開步子進到屋裏,命人傳膳。
父女二人還是頭一回兩個人麵對麵坐著用膳,一時間都有些不知該說什麽,沉悶著用過晚膳後,顧勉拿茶水漱口,略問過顧錦棠幾句話便往壽安堂去。
燈火通明的院落中,顧老夫人端坐於正房的太師椅上,待顧勉向她問過安後,眼神示意曾嬤嬤帶著婢女們退出去。
“明日便是休沐日,你下朝後請南安王於後日午後來府上吃冰酥酪賞荷罷。”
說話間目光一凝,定定看著顧勉的眼睛道:“他若肯來,便叫三娘過去待客。”
話音落下,顧勉那廂便已明了她的心思,自是點頭道是。
“三娘這孩子的相貌如何,想來你今日也該看清楚了,她若能入南安王的眼,或可叫咱們東鄉侯府免於一難。”
顧勉點頭附和:“阿娘說的是極。”
“若無他事,早些回去歇息吧。”
“兒子告退。”顧勉心事重重地退下。
這些日子不知多少人給南安王下過帖子,不見他往哪家去過,便是真的對三娘有意,也未必肯在這時候過來。
顧勉心中這般合計著,腳下的步子也跟著慢了下來。
第二日下朝後,顧勉戰戰兢兢地同宋霆越提出邀約,原以為他會拒絕,卻不曾想他竟是一口便應下,並未讓他多費上些唇舌。
顧勉將此時說與顧老夫人聽了,顧老夫人當即便喜不自勝地張羅起此事來。
盛夏六月,正是炎熱的時候,東鄉侯府西院的荷塘畔,老國公爺特意命人建了涼亭和納涼的小榭,四周植了一圈的楠樹和榕樹,如今幾十年過去,已是參天大樹。
有樹遮陽,再往屋裏榭中放上冰塊降溫,倒是避暑的好地方。
至未時,顧老夫人院裏的曾嬤嬤親自來請顧錦棠去荷塘處納涼用冰酥酪。
顧錦棠不疑有他,隨她去了。
行至那小榭廊下,顧錦棠隻能透過隔扇的鏤空縫隙隱隱瞧見一個男子的高大身影,顧錦棠自然而然地以為是顧清遠,自個兒推了門走進去。
然而入眼的人卻是宋霆越,嚇得顧錦棠險些驚呼出聲。
偏頭欲要問曾嬤嬤是何意,身後哪裏還有半道人影。
顧錦棠隻覺脊背生寒,止不住地心顫。
見她似乎嚇到連話也不大會說了,轉身欲要離去,宋霆越方輕啟薄唇叫住她:
“顧三娘無需害怕,你阿耶不過是方才用多了冰碗去趟淨房,不多時自會回來。你且放心,本王眼中你與晚輩無異,坐下用碗冰酥酪吧。”
“是臣女失儀了,讓王爺見笑。”
聞言,強行令自己放鬆心情,心道這裏畢竟是東鄉侯府,量他也不會做出什麽越矩的事情來。
何況阿兄成親那日,他的日身側已有了個媚眼如絲的貌美女娘,且他這會子看自己的眼神,也確實像是在看晚輩。
饒是這般想著,顧錦棠還是不能全然安心,隻是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
那處是沒有冰酥酪的。
宋霆越便起身將那涼在冰塊裏的冰碗取出,親自走到顧錦棠的位置旁停下,擱在她麵前的小幾上,沉聲道:“侯府的冰碗味道不錯,顧三娘不用一碗嗎”
明明是征求意見的話語,聽在顧錦棠的耳中卻像是在命令和逼迫。
迫於他的淫威,顧錦棠硬著頭皮同他道了聲謝,而後拿起勺子徐徐地吃著。
“真是個聽話的小娘子。”宋霆越往她身側的位置坐下,嘴裏喃喃道。
顧錦棠乍一聽見這話,差點被那冰涼的牛乳嗆到,胸口起伏輕咳兩聲後,便有些許牛乳順著唇角落出,忙垂首拿手帕拭掉。
這一幕被宋霆越看進眼裏,微不可察地滾了滾喉嚨。
她的這張小嘴,大抵也隻能小口吃牛乳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耶,唐時對父親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