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血染趵突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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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月娥臉一紅:“當家的,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多攢點錢,給傳文、傳武說媳婦。”
    陳寶祥知道自己錯怪了媳婦,低頭喝粥,不再說話。
    按照傳文、傳武的說法,日本人從北平、青島運來了很多大木箱子,死沉死沉的,上麵都畫著“輕搬輕放”的標誌。
    把頭叮囑了好幾遍,對這些大木箱子小心照顧,千萬不要碰了磕了。
    這還不算,日本人派了兩個翻譯官、兩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仔細盯著,對每一個木箱子的編號小心核對。
    “爹,裏麵裝的肯定是貴重東西。”
    “哥,是不是金子裏麵裝的是不是金條還是機關槍”
    傳武湊過來,眼裏閃著光。
    陳寶祥明白,裏麵的東西再貴重,也不可能是金條。
    無論哪個國家的人運送金條,都是專車武裝押運,怎麽可能裝在大箱子裏
    再說,去年陳寶祥就聽說了,日本鬼子每占領一個城市,都把那裏的金銀細軟、名畫寶藏裝箱,直接運往日本國內。
    他們在本國建立了一百個超大型博物館,準備用中國的古玩寶藏,將那裏填滿。
    “爹,哥,我聽工友說,南山的土匪敞開箱子收槍,明碼標價,有人不敢偷槍,就偷子彈,三顆子彈就能賣一塊大洋。要是弄一箱子子彈出城,賣給土匪,那就發了——”
    陳寶祥氣得哼了一聲,在傳武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發了發了,哪裏就發了偷日本人子彈,是死罪;把子彈賣給土匪,他們下山搶劫,殺的也是濟南的老百姓,對不對你這傻小子,能不能好好動動腦子”
    傳武愣了愣:“爹,我才不傻呢,你想啊,偷了子彈偏不賣給土匪,就賣給大峰山的八方麵軍,他們拿了子彈打鬼子,這就叫豬八戒啃豬蹄——自作自受!”
    傳文笑了:“弟弟,還是你腦子轉得快,不然,爹這第二巴掌,又拍過來了!”
    秀兒拍手:“二哥說得對,偷鬼子的子彈,給八方麵軍,再倒回來打鬼子,真是個好主意……”
    孩子們說得熱鬧,但陳寶祥最後還是再三叮囑,千萬不要碰鬼子的東西,那是死罪。
    他是江湖人,知道江湖險惡。
    有時候,隻是說一說,過過嘴癮,也會被人舉報,遭到滅頂之災。
    晚飯後,陳寶祥一個人坐在店裏。
    白天發生的事太多了,讓他內心一直忽上忽下,不得安寧。
    朱嘯天去找神槍會談判,也不知道怎樣了
    田先生找到金主,拿出錢來開飯店,未來光明可期。
    “陳家列祖列宗保佑,我們隻賺良心錢,不賺昧心錢……亂世濟南,好好開一個飯店,讓南來北往的江湖朋友,有一個品嚐濟南名菜的地方……我陳寶祥一定做到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門口響起腳步聲,隨即有人敲門。
    “篤、篤、篤、篤——”
    敲門聲沉穩而單調,每次隻有一聲。
    這是朱嘯天的獨門暗號,他是大哥,占了個“一”字。
    陳寶祥開門,朱嘯天帶著一身寒氣閃進來。
    “我約了神槍會的幾位當家,在趵突泉談事。”
    朱嘯天坐下烤火,火光閃爍,映亮了他凝重的臉龐。
    “約的是誰”
    “二當家龍千裏,三當家趙無極,這兩人是主事人,隻要他們點頭,二妹和四弟都會平安無事地回來。”
    陳寶祥想了想,低聲提醒:“大哥,神槍會上下,現在命令並不統一,十四當家於書童已經投靠了日本人,咱一定小心。”
    “嗬嗬,亂世嘛,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別說是一個江湖人,山海關那邊,整建製的部隊都投靠了日本人,幾百幾千土匪,也投靠了日本人,又能怎麽樣呢咱們中國有的是人,至少,你我都沒投靠……所有的濟南人又有幾個甘當漢奸”
    他笑著,凝視著爐子裏灼紅的炭塊。
    “要做什麽準備”
    “不必,我朱嘯天的名號還是值幾個錢的,趙無極說,他匯合了龍千裏,就馬上趕往趵突泉。我來告訴你一聲,即刻過去。”
    朱嘯天取出了小冊子,在手裏掂量了兩下,放在陳寶祥手上。
    “三弟,幫我保管,等我回來,再交給我。”
    陳寶祥有了不祥的預感,他跟朱嘯天年輕時結拜,到今日也有十幾年。對方什麽脾氣秉性,他早了解。
    如果不是意識到危險,朱嘯天絕對不會這麽謹慎。
    “大哥,要不就算了,不去趵突泉,不跟對方單獨見麵,可以嗎”
    朱嘯天一笑,扶了扶帽子,正了正衣領。
    “三弟,咱是正宗的濟南江湖人,怎麽能在自己地盤上失信於人傳出去,五湖四海的朋友們,怎麽看咱濟南人今天,趵突泉就算是刀山火海,三股水裏就算是插滿了刀槍劍戟,我也得去。嗬嗬嗬嗬,我倒要看看,神槍會到底有幾斤幾兩”
    陳寶祥勸不了朱嘯天,隻能看著他出門,一路向西。
    他在屋裏轉了幾圈,拎起食盒,也走出去。
    夜路很黑,他的步伐極快。
    此前,他和朱嘯天心意相通,都知道這次會麵,不是一場善意之聚。
    走到濼源公館門口時,他突然發現,自己心事重重,竟然不知閃避,直接到了公館前門口。
    兩個日本哨兵抱著三八大蓋,正在打瞌睡。
    他們頭頂上,兩盞電燈亮著,照亮了門裏門外。
    “如果顧蘭春沒有來過就好了,如果沒有惹上畢恭和畢敬……唉,一切都變了,覆水難收,應該怎麽辦才好呢”
    想到顧蘭春,他的腳步稍稍遲疑,但隨即加快,繼續西去。
    到了趵突泉的下遊,他靠近河邊,聆聽那邊的動靜。
    他隱約聽到三股水奔湧時的汩汩聲,但卻沒有人聲,也沒有槍聲、交手聲。
    “到底怎麽樣了大哥和神槍會的人能不能和談”
    他蹲在水邊的暗影裏,突然聞到了可怕的血腥氣。
    接著,他捧起河水,仔細聞了聞。
    暗夜之中,本來無色的河水,竟然變成了血紅色的血水。
    也就是說,趵突泉那邊已經動手,很可能,朱嘯天已經遭了不測。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於陳寶祥來說,朱嘯天不是手足,勝似手足。此前十幾次江湖血戰,如果沒有朱嘯天替他擋刀,這世界上早就沒了他陳寶祥。
    “大哥,我來了,你千萬要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