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晴明他……比我還要了解我的力量。
    結界的炸裂引起了不少的騷動，結界崩潰的力量把我彈飛了。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我隻能靠著石頭，坐在地上。看著穿著狩衣的陰陽師競相奔走，心中多出了一絲痛快。
    “幹得不錯。”一隻手壓在我的肩膀上，“第一天就鬧出這樣大的事，那些老家夥估計要坐不住了。”
    “……那又如何？”我順著這隻手，看過去，對上那雙血紅的眸子。
    源賴光輕笑：“我是源氏下一任族長的不二人選，你又是我同意帶回來的，你覺得會怎樣？”
    “……”我皺了眉看他。
    “說不定會連累到神樂或阿夕。”源賴光說著就直起了腰。
    神樂和哥哥一樣，都是製約我在這裏的存在。
    “那你就把我交出去。”我掙紮著站起來，看向遠處高聳的塔，“而且，你不會讓神樂受傷的。”
    “如果能讓你順從一點，讓神樂受傷也沒什麽不行。”源賴光並不把我當作孩子，我也不希望別人把我當作一個孩子。
    “你——”
    “做個交易如何？”
    心高氣傲和不擇手段是我在旁支聽到最多有關於源賴光的形容了，如果傳聞不是空穴來風，他對我這樣的特殊，一定是因為我在某些方麵，是對他有威脅。
    “什麽交易？”
    “助我完成兩年之後的退治。”源賴光低下了聲音，“之後，我會給你自由。”
    自由……我想要的不是我的自由，而是……
    我看向了站在遠處的哥哥。
    “當然，你要是做得出色，我也會放了你哥哥。”源賴光這樣說道。
    我愣了一下，還沒回答就聽見他繼續說。
    “不過，我認為源氏是你們兄妹最適合待下去的地方。助我除妖，強大源氏，這也本就是你們的責任。”
    源氏長老在後來趕過來了，在說讓我受罰的同時，源賴光提到了我的名字。後來的幾天，我和神樂被關在一起。
    準確來說，我和那些巫女們關在一起。神樂隻有在晚上的時候還比較有精神，白天的巫女修行已經費了她很多精力。
    不知是不是源賴光刻意為之，我的巫女修行隻有那麽幾天，而後在和神樂一起居住的時候，都以旁係小姐的嬌養規格對待。神樂和其他巫女都早起晚歸，我卻和個沒事人一般，待在院子中。
    人心是最不可測的東西。
    “不準你們這麽說阿紫姐姐！”
    某天夜裏我從神樂的哭叫中醒過來。睡夢中的神樂並不知道我在她身邊，我抱緊了神樂，她不安地把頭靠在我的額頭前。
    “你們再這樣說，我就不和你們玩了！阿紫姐姐，她也很痛苦……”
    謠言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在愧疚和煎熬中度過了一個月，沒能夠想到更好的辦法。借口說因為養傷，可是在這裏的每個巫女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連神樂也不例外。本以為不答應源賴光，我便能和神樂她們一起進行修行，但我想錯了。
    以源氏小姐的身份被請出巫女們住的地方，源賴光並不那麽在乎自己的身份，所以當他請我到他的房間時，不由得愣了一下。
    源賴光遣退了旁的人，房間裏飄著淡淡的茶香，神樂在他身邊幫忙衝茶。我著急地向前走了幾步，源賴光開口說道：“神樂，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說的話。”
    “你對神樂說了什麽？！”我不等神樂開口，就衝著源賴光喊。
    “是，源賴光大人。”神樂放下茶碗，向源賴光恭敬地行禮後，眼中有些迷茫，又有些不解。
    神樂沒有看我，隻是低著頭經過我身邊。
    “神樂？他對你說了什麽？”我一把攔住神樂問。
    神樂依然低著頭，頭發遮住了她的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神樂從來沒有這樣過……
    “日課要是錯過了，可是有懲罰。”源賴光適時提醒著。
    聽到這句話，我看到神樂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接著她向我鞠了一躬：“……失禮了，阿紫姐姐。”
    說完，她繞過我的手，走出房間。
    “你到底對神樂說了什麽？！”我現在隻想知道他對神樂說了什麽，也不管身上散發出的究竟是不是妖氣。
    源賴光穿著白色的和服坐在上邊，並不把我的話聽進去。
    “你到底說了什麽？”我極力安奈住心裏的衝動，“如果你敢動神樂一絲一毫，我會讓你……”
    “不動用你身體中本來的妖力，你是沒辦法傷到我。更何況，你已經答應了阿夕，不會讓自己成為妖怪，不是嗎？”源賴光僅是說了這些話，就讓我反駁不出一句。
    “看來源稚彌沒有教你強大的真正含義。”源賴光說，“被憤怒或者任何一種情緒支配的人，都不配和強大掛鉤。在戰場上的失控，便是敵人殺掉你的最佳機會。”
    “在我看來，對你沒必要！”我張開自己的手爪，飛快地衝上矮桌，“至少現在哥哥不在這裏，你能把我怎麽樣？”
    我的速度很快，但源賴光比我更快。待我躍上矮桌的時候，他已經抽出太刀抵住我的脖子了。
    “傲慢和魯莽，是你最大的缺點。”源賴光麵不改色地說，“你還不明白嗎？現在的你，就算阿夕不在我身邊，你依然不能把我怎麽樣。”
    “是嗎？”我續起妖力快速地抓住他的刀，“那就試試看。”
    八俁遠給的印記真的幫了我不少忙。當初那條紫色的小蛇，變成印記附著在我的身上時，我就知道，它的作用絕對不隻是能夠化身為一條巨蛇。
    以蛇的視角看人是什麽樣子，我現在看到的源賴光就是什麽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是半妖有關，這種能力在訓練的過程中，變得越來越得心應手。
    “你……”源賴光對於我迅速的變化有了些許詫異，但很快，他笑了，“真是不可思議。隻是一個月，你就能做到這種地步。”
    我雙手壓住他的刀，用力地站住腳，盯著他的動作絲毫不放鬆。
    “很可惜……你也隻是比之前強了那麽一點。”源賴光輕鬆地將刀壓過來，動作快到我看不清，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把我的手抓住，刀抵在我的脖子上。
    “你看，隻要細細打磨，你就會變得無比強大。”源賴光丟下刀，鬆開我說，“現在的你還意識不到自己的弱小，所以你才會覺得自己是最厲害的。這就是傲慢。因為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所以魯莽也是理所當然。”
    我看著自己手上被劃開的刀口，依然有些想不通要自己已經變得這樣弱了。不對……自從我的力量被晴明封印後，我便意識到自己是個普通人。是八俁遠的那個印記，讓我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你和阿夕還真是完全不一樣。”源賴光披上一件羽織，偏過頭看我，“你一點都不像他。”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我握緊了拳頭。
    “時間差不多了。”源賴光走到我身邊，不由我反抗，牽起我的手。
    我極為厭惡地掙紮著，他低頭看我：“再掙紮，你就永遠看不到你哥哥了。”
    跟著父親養花的時候，父親就告訴我，想要養好花，就必須針對花的喜好栽培，這樣，花才會如意生長。可是我不是花，源賴光這個男人也不是父親，但是為什麽，他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控製我？
    源賴光牽著我的手，我分不清走了多少個走廊，也不知道有多少家臣和侍女我們見過，隻能由著他帶我走。
    終於，這冗長的路走完了。源賴光坐下來了，我的手被他鬆開。
    昏暗的竹簾讓人透不過氣。
    血黏糊了一手，手心也疼癢難止，但我站在原地不動。既不肯和他多說一句話，也不願意做出多餘的動作。
    “咳！”一聲微弱的咳嗽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微微地抬起眼皮，身體比思考更快一步邁出了腳。可很快，我被人拉住了。
    “你現在出去，什麽也做不了。”源賴光抓緊了我的手臂，“他在為你的傲慢和魯莽承擔代價。你的傲慢和魯莽是誰給的，我並沒有興趣。我現在給你看的，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我想大聲叫出來，可是源賴光把我的嘴巴捂住了。我就這樣看著哥哥被那些陰陽師們用鞭子抽打。哥哥垂下了頭，青色的發絲被鮮血黏住了，無論是抽打也好，拳打腳踢也好，哥哥都悶聲承受著。
    “好好看著，你的第一課。”源賴光這樣說。
    我發現自己又開始掉眼淚了。掙脫不掉他對我的鉗製，我也沒辦法以一己之力對抗那麽多陰陽師。
    最後是怎麽樣結束的，我已經記不清楚了。我隻知道源賴光鬆手的那一瞬間，我就倒在了地上。我沒有力氣爬起來，也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
    那些懲罰過哥哥的陰陽師們逐漸離開，而哥哥也倒在了地上。我不想看哥哥那個樣子……這就是代價嗎？隻是因為我破壞了那個結界？
    “這裏不是你以前生活的地方，不夠強大就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源賴光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什麽都做不到……什麽保護不保護，現在的我能做什麽？什麽也做不到……還連累了哥哥……
    隻是憑著八俁遠的力量……我靠的是別人的力量，為什麽自己還覺得洋洋得意？
    “……”
    “難過嗎？”源賴光跪坐下來，捏著我的下巴，讓我對上他的眼神，“可惜你現在沒有那個能力。”
    “……那麽，你那個交易呢？還作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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