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星熊童子被哥哥找到的時候，小紫也跟著細草一起來了。
    什麽都挺好的，就是現在宿屋裏麵的氣氛有點尷尬。
    “所以說，你有兩個哥哥？”細草經過我解釋了一番，依然有些糊塗。
    “並不是……”我悄悄地朝著兩個人坐的地方看去，“其實你可以看作一個人……”
    細草搖了搖頭說：“怎麽樣都無所謂了，我要離開這裏了。”
    我眨了眨眼問：“和那個陰陽師嗎？”
    細草頭一次臉紅起來：“管好你的事。”
    一旁的葉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細草姐姐害羞了。”
    “我不會和他走，但是我依然要離開這裏。”細草起身說，又將一個東西塞到我的手中，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對了，我昨天去歌坊的時候，撿到了這個。沒想到是我這樣十惡不赦的人活了下來。”
    我捧著手裏的東西，又看了眼一旁的葉子。
    她對我笑了笑：“我要和細草姐姐一起走了，真希望以後還能遇見和紫姬小姐您一樣的人。所以，我先走啦！”
    “一路平安，葉子。”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說，“有需要的話，可以來京都找我。”
    葉子向我揮了揮手，然後跟著細草離開了宿屋。
    我正想著如何和那邊兩個人開口，那個追求細草的陰陽師就跑到我麵前問，細草哪裏去了。
    我指了個方向後，他就匆匆地離開了。
    手中的東西仿佛還有著以前的主人用過的痕跡，我輕輕地拂過這隻太鼓已經被燒焦的地方，冷不防就聽到一個聲音。
    “已經壞了東西，丟了就好。”一臉冷漠的他就著我旁邊坐了下來。
    我轉頭看他，覺得有些好笑：“所以你們兩個費盡心思的目的達到了，然後呢？”
    他青琉璃色的眸子裏仿佛也有淡淡的笑意，可是嘴角依然是平靜的：“那是他的主意，別把我和他放在一起說。”
    我看著手中的太鼓問：“那麽，為什麽是你來問我呢？”
    “……我來問問你的想法。”他臉上的疤痕在八月的陽光下，顯得有些蒼白，“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我也沒打算想你原諒。隻不過那個時候，無論是誰，我都會那麽做。所以我才選擇遠離你。”
    我坐直了身體，打開了細草留給我的扇子，擋著臉如京都裏麵的那些姬君一般：“這才不是哥哥大人的意思，哥哥大人是想我和他走。”
    他先是愣了一下，最終還是淡淡地笑了起來，伸出的手有些僵硬地在我頭上摸了摸：“我不過是個冒牌貨，不是你的哥哥。”
    “我知道哦。”我收起扇子說，“你是哥哥的理想。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他現在也是和你一樣。”
    他收回了手，隻是點了點頭。
    “但是！”我起身說，“你陪著我的那些時光，不是假的。”
    “大概吧。”他的神情淡淡的，也起身了，“我一會就要趕去京都了，你們如果要離開的話，還是盡早離開吧。”
    “京都的事情……還有阿切的事情，就全部拜托了。”
    我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和他沒什麽關係了，畢竟哥哥已經找回來了，他不過是個繼承了哥哥憎恨和厭惡的妖怪而已。
    京都對我而言其實也沒有多少關係了，唯一讓我放心不下的就是鬼切和神樂。但是按照他的性格來說，他既然已經答應了我，就不會食言。
    “交給我吧。”
    他的個子已經比我要高了，就好像那個時候的少年晴明。
    “嗯……啊，對了，還有一件事想問你。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也去了蜃氣樓？”我捏緊了太鼓問。
    他低了低頭看我，神色裏是我熟悉的複雜：“是。”
    我笑了起來，上前一步，伸手艱難地抱住了他：“謝謝。”
    他似乎是愣住了，隻是看著我轉身。
    而當我轉身的時候，就看到了麵帶笑容，猶如一個真正的兄長的成熟的他。他在門口等著我，好像已經和我身後的少年說好了。
    我將太鼓遞給他說：“我本來都已經想好了，如果我們三個都去了源氏，我就叫你阿夜，而叫他阿夕。”
    有些無奈，可他還是接過太鼓說：“那就這樣叫吧。不過我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字？”
    “先來後到呀。”我理所當然地說，“先有黃昏，才有夜晚的。”
    他也很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阿夜”這個名字。畢竟之前我問父親的時候，父親其實也說過，是想取名給哥哥叫源稚夜。當然，沒有用的原因還是因為他覺得不好聽。
    我們要離開離島，也要離開京都的話，就隻能坐船離開了。
    “真的要和我走嗎？”阿夜彎下腰來問我，“走了可就回不來了。”
    我伸手扯住他的臉說：“別想再糊弄我了。你要是再敢弄出個妖怪糊弄我，我下次見麵一定要打你。”
    “疼疼疼！”阿夜齜牙咧嘴起來，“我記得你小時候沒這麽凶啊……”
    “那也沒見你陪著我。”我加重了手中的力氣。
    阿夜可憐兮兮地望著我：“可是你對那個家夥怎麽就那樣溫柔了……”
    我鬆了手說：“那是因為……”
    阿夜揉了揉自己的臉：“說到底自己的親妹妹居然不是向著自己這一頭，我竟然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和源博雅同病相憐。”
    我被他的話噎住，說不出一句話。
    “他就在我們身後，你要不要回頭看看？”阿夜直起身體問，恢複了他溫柔的樣子。
    “不要。”我眼皮都沒抬。
    不過也隻有我自己知道，如果真的回了頭，自己也許就不會走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現在作為一個陰陽師……”
    阿夜打斷了我的話：“我現在可不是什麽陰陽師。我不過是個想要帶著妹妹安定下來的兄長。”
    “真的不要緊嗎？”我有些費力地仰著頭問他，“你的理想，就這樣交給他，而不是自己去實現。”
    阿夜看了我一眼，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紅：“守護京都哪裏有守護這樣可愛的妹妹重要？更何況，我帶著一個這麽可愛的妹妹，想必有很多漂亮的小姐會為我傾心吧？”
    我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我，可是聽完又覺得不可思議，不禁漲紅了臉：“哥哥大人！”
    “嘛，嘛，開個玩笑而已啦，阿紫你別這麽生氣。你可是受過訓練的貴女……”
    “哥哥大人！”
    “哈哈哈…”
    就算我的怨恨已經隨著紅纓歌坊全部消失在那場大火中，我也依然能回想起那個黃昏的所有情景。
    就好像現在的我們離開這裏，夕陽淺淺地照在我們的身上。
    “一般這個時候，你都會在做什麽？”
    我靠著船的欄杆看向快要落下去的夕陽，阿夜走到我身邊問。
    我想起無數個夕陽西下的時候，想要和哥哥一同去夏日祭的那條街上。
    “回憶。”我說，“但是現在，我已經……”
    阿夜笑了笑，和父親同樣溫暖的大手放在了我的頭頂：“不用勉強哦，我是不會和那個臭小子一樣，將你推開的。哥哥的肩膀還是靠得住的。”
    一瞬間，熱熱的感覺從眼底冒出來了。
    “抱歉……”我慌亂地擦著眼淚，“隻是一想到那些人和妖怪……”
    “我知道哦。”阿夜彎下腰來替我擦淚，“一定很難割舍和他們的羈絆吧。”
    我知道自己這不是難過的眼淚，我隻是不舍……
    “那麽，要來想想今後要做什麽嗎？”阿夜認真地問著我，“比如說，首先要找一個海邊的住處，就像從前一樣安靜地住下來。”
    我愣愣地望著阿夜，有些懷疑地問：“話說回來，你有錢嗎？”
    阿夜眨了眨眼：“這個嘛……我之前都是用那個小子給的錢。不過！我們可以找一份工作不是嗎？”
    我歎了口氣，隨後笑了起來：“那就先以找一份工作為目標。”
    一陣沉默後，我和哥哥都不禁歎了口氣：“所以說，當時我們為什麽不向他要點錢再走？好餓啊……”
    當夕陽快要隱沒在海麵的時候，船上的人開始忙碌起來。
    “馬上就到晚上了，你們還是趕緊進去吧。”有人在催促著我們。
    阿夜和我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地問：“請問是有什麽事嗎？”
    那人看了我們一眼：“原來是兄妹啊，我說怎麽會有這麽相像的兩個人。你們沒聽過那個傳說嗎？漆黑的鬼船會在黑月之夜到來，今天就是黑月之夜。”
    說完他就匆匆走了，嘴裏還說著“真是的，偏偏是這個時候”。
    黑月之夜？鬼船？
    “走，我們進去。”阿夜皺了眉，但還是拉著我回到了船艙。
    “那究竟是什麽？”一回到船艙我就追著問。
    阿夜把門關好，轉過身問我：“想聽的話可能又會卷入奇奇怪怪的事情中。”
    我不禁好奇起來：“那個叫做彼岸花的妖怪，到底告訴了你多少事？”
    阿夜的臉上又出現了可疑的紅色：“那可不是她告訴我的。我這是占卜預測的，那個家夥都是從我這裏學到的。”
    ……真的好想告訴他，每次他這個時候，我都很想去扯他的臉。
    “咳咳。”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眼神，阿夜也坐了下來說，“關於這個，就要說到鈴鹿山了。”
    “鈴鹿山？”
    “傳說是有很多寶藏的地方，但是誰也不知道這座山在哪裏。”
    阿夜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把折扇，在我和他之間的空地板上點了點，上麵就浮現出了一座山的模樣。
    “那應該有很多人去尋找。”我仔細地看著那山的模樣。
    阿夜眯了眯眼說：“這是當然的啦。所以有很多水手都去拜訪那個小島，以期望獲得振袖之靈賜予他們關於鈴鹿山的位置。”
    “振袖之靈？”好像在哪裏聽過……但是我不記得了。
    “嗯？你在意這個嗎？其實就是付喪神的一種，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阿夜隨口和我解釋。
    到底是在哪裏聽過呢……
    直到阿夜講完了鈴鹿山的事情，我依然沒想起來自己到底是在哪裏聽過……
    振袖之靈……鈴鹿山……
    總覺得又和妖怪脫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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