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華跟我進來。”

    在其他職工羨慕的眼神中，馬華端著搪瓷缸子跟在周文忠身後走進招待處後廚。

    “我教徒弟不喜歡來虛的，切菜手法什麽的你全靠平常反複練習，今天教給你1道看家本領。學會這道菜以後，起碼你每個月的工資能加幾塊錢，把盆裏的鯉魚給我撈出來1條。

    馬華“誒”了一聲，從木盆裏撈出1條略帶紅色的大鯉魚示意。

    “太大，換1條2斤左右的。”

    “是，師父。”

    馬華蹲在鐵盆旁邊對比之後，選出1條將近2斤重的鯉魚送到周文忠的案板上。

    “記住，這道菜的名字叫做【活鯉魚】。意思就是這道菜端上桌的時候會動，因為它還是活的。做這道菜唯一難點就是速度要快，你看著我做，能記多少記多少。”

    馬華鄭重點點頭，興奮的有些渾身顫抖。隻覺得全身血液流速加快，心髒就快要跳出來，瞪大眼睛不放過任何細節。自己師父不像別人師父那樣，教徒弟之前都喜歡設立個好幾年的考察期。比如試試徒弟們的心性和人品，自己師父卻從來不在意這些。

    “這道菜對時間要求的很嚴格。所以需要2口鍋同時加熱，1口鍋用來熱油，1口鍋用來熬糖醋汁。這些準備工作沒做好之前，幹萬不要先急著收拾鯉魚。等油溫升高的同時先把配料準備好，因為這道菜沒有時間讓魚入味，所以糖醋汁要求口重。”

    周文忠指指窗戶位置，馬華心領神會跑出去查看一圈，確保外麵沒人偷師。

    “你記住比例，1斤半的鯉魚配1兩黃冰糖，紅醋是糖的1倍。配菜可以隻用黃瓜、胡蘿卜兩種蔬菜切丁，紅綠搭配更能突顯顏色。但是不管你怎麽搭配，都必須要有胡蘿卜丁。這道菜需要胡蘿卜本身的味道中和糖醋味。”

    “是師父。”

    “你看著我往油鍋裏抓進去多少蔥、薑、蒜未，自己在心裏記住大概數量。在鍋裏炒的顏色發黃就可以撈出，再往裏倒入我事先抓碎的洋柿子汁。我做菜不喜歡讓人嚼進嘴裏大料瓣，所以我喜歡把這些蔥薑蒜未料渣都撈出來，這方麵你可以學也可以不學。撈幹淨料渣以後再往裏加入黃瓜丁和胡蘿卜丁，最後記住勾土豆澱粉。紅薯澱粉太影響顏色，土豆澱粉更明亮。”

    “是師父。”

    周文忠見糖醋汁已經熬好，那邊油鍋的溫度已經達到。

    “看好嘍，活鯉魚要求3快。去麟要快，開膛要快，改花刀要快。”

    周文忠手上墊好幹淨的白布抓住魚頭，右手拿著自製的“刮鱗器”揮動。說白了就是找來酒瓶蓋，用釘子釘在木把上。迅速刮鱗、破開魚肚、清理完內髒後改花刀。鯉魚衝洗幹淨立馬用布蘸幹水分下油鍋。

    “刺啦刺啦…咕…”

    “因為魚是活的，所以炸魚身的時候一定要用元籬或者炒勺摁住它，要不然它一撲騰就能讓你全身被熱油燙出水泡。”

    “我記住了。”

    “最重要的一步，也是秘密。剛才炸魚的時候，用來包裹魚頭的那條布一定要用冰水冰過。要不然這條鯉魚早就她媽的死了，把這點記在心裏！”

    馬華用力點點頭，心裏感動的都快落淚。自己師父就在麵前做示範，結果其中關鍵的竅門自己壓根就沒看出來。要不是明著告訴自己，恐怕自己回家想10年也想不通問題的關鍵。

    1分鍾時間不到，鯉魚身已經有想要定型的趨勢。

    “盤！”

    “哦哦。”馬華激動的手忙腳亂，嘴裏念叨著盤子盤子，找來後放在周文忠右手邊。

    周文忠提起鯉魚裝在盤上，端著來到糖醋汁鍋前。澆上汁再把刻好的蘿卜花擺放在魚嘴前麵，周文忠端著這盤菜，腳步飛快來到小包廂門口。

    “咚咚咚…”

    張學斌在屋裏喊道：“進來！”

    周文忠瞅瞅主位坐著張學斌，把盤子放下，魚頭朝著他的方向。

    “唉！今天是為李主任接風洗塵。”

    “是。”

    周文忠把盤子轉個方向對準李懷德，而對方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著還在張嘴呼吸的魚唇，就連鯉魚胸鰭也在時不時動兩下。

    “老李你看什麽呢！”

    “魚還活著。”

    “哦？是嗎？”張學斌雙手摁桌探出身子瞅了瞅。

    周文忠解釋道：“這條鯉魚在說歡迎李主任來紅星軋鋼廠這個大家庭發光發熱。”

    “好！”

    張學斌指指酒瓶，周文忠拿起後給李懷德添滿酒。

    “都來都來！”

    李懷德端起酒杯站起身，和大家夥碰杯後一飲而盡。那起筷子夾一口魚肉品嚐，味道還算可以。其實這個時候的味道已經不重要，這道菜的欣賞性遠超口味。

    “好。”

    “謝謝李主任誇讚，沒給後勤部丟人就行。”

    “太謙虛了！”

    “各位領導慢用，有事就言語。我就在後廚門口候著。”

    張學斌擺擺手說道：“去吧去吧。”

    “是。”

    周文忠走出包廂輕輕關上門，來到後廚正好看見馬華低頭在本子上寫記錄。

    “你小子在記什麽呢？”

    馬華聽見說話聲嚇了一跳，像個賊似的趕緊把本子藏在身後解釋道：“剛才的做菜方法。”

    周文忠手心向上伸出右手，接過本子粗略看了一眼就扔進灶眼裏。

    “記在腦子裏的東西才最保險。盆裏還有1條小鯉魚你拿去練手，做好了以後自己吃掉。”

    “好的師父！謝謝師父。”

    “嗬嗬。”

    馬華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屁顛顛開始熱鍋…5分鍾後，周文忠拿著筷子挑開魚腹說道：“還帶血絲啊！馬華你厲害啊！自己吃幹淨。”

    周文忠把筷子扔進水池裏，走出後廚時就聽見馬華的嘔吐聲。

    “小周今天辛苦了。”

    周文忠鬆開采購三科科長的手說道：“謝謝王科長關心。有您這句話，我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好好好。”…

    周文忠站在樓梯口，送別剛才酒桌上的各位領導們。

    “小周你手藝不錯。”

    眼見今天的正主李懷德開口，周文忠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說道：“隻要咱們軋鋼廠裏的各項工作能順利進行，在辛苦也是值得的。謝謝李主任今天給我這個機會，中間有什麽做的不到位地方，希望李主任能多多提點。”

    “好說好說。”

    李懷德拍拍周文忠的肩膀走下樓梯，周文忠又開始和會計科的領導握手…

    “馬華你小子給我過來！”

    臉色有些慘白的馬華聽見聲音，端著周文忠的茶缸從後廚裏走了出來。

    “你先去清理清理剛才的包廂，把咱們一食堂整體43個人分成6組。每組成員輪著收折籮，誰也別鬧騰，能撿到什麽東西全靠運氣。但是隻能在包廂裏吃，誰也不能把剩菜帶出去。”

    “是師父！”

    馬華跑下樓梯開始給職工們分組，周文忠捧著茶杯坐在樓梯台階上。

    “謝謝周股長。”

    “周股長。”

    “周股長謝謝。”…

    周文忠擺擺手，7名職工擠進小包廂開始清理殘局。更有甚者從兜裏掏出窩頭，隻為盤子裏的那點油水。

    “您就是周股長吧？”

    1位20多歲，身上一股機油味的工友出現在樓梯口位置。

    “我是周文忠。”

    “廠辦剛才下來的通知。”

    周文忠遞過去1根煙，順便接過他遞來的文件［蘇聯專家阿列克謝返國通知書］

    “第1批撤退哎呦我去！廠裏的信息實在是太落後，明天人家要離開，今天才接到通知。馬華馬華！”

    一嘴油星的馬華拿著筷子從包廂裏跑出來，打著飽嗝問道：“什麽事師父？”

    “瞅你那點出息，留點肚子晚上吃點好的。趕緊讓屋裏那些人把房間清理出來，打開門窗換氣通風。晚上還得有招待而且最起碼是兩桌。1桌局級幹部用餐，另1桌是不封頂規格。”周文忠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好嘞師父！”

    馬華蹭蹭嘴跑到門口喊道：“趕快都清理幹淨！晚上還有幾桌大的！”

    “跟我去冷庫拉東西。”

    “是！”

    馬華把手裏筷子扔進包廂，跑下樓來到一食堂後廚內。拉起地車上的麻繩被在身上，跟著周文忠前去冷庫玩打土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