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的張家堂屋內，查老大安排的媒婆已經把禮數送到。此時正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伸手蹭幹淨嘴角，舌頭還在咂摸口腔裏的茶水味道。

    “那就讓秀芳這閨女先休息休息，我那邊還有點事兒。明天我一大早就過來主持婚事。”

    張母起身拉住媒婆的手臂說道：“留下吃點飯再走吧。”

    “不行不行…沒這個規矩。我留著肚子明天吃兩攤。”

    “那老姐姐你明天可得早點過來。”

    “一定！”

    媒婆擺擺手表示不用送，腳步加快走出張家門口。再這麽待一會兒估計自己肚子就該叫喚，該說不說的堂屋門後那幾個壇子真香，一聞就是五香味的熟食。

    查老大也領著一群戲子在胡同裏與媒婆相遇，身後的人幾乎都拿著1個布包，看包裹物件的大小造型估計是某種樂器。

    “怎麽走了？人家沒留你吃飯啊？”

    媒婆抬腿一腳踹在查老大的屁股上，換來的是一群人哄笑。查老大也不惱，揉著屁股又湊到媒婆跟前賤兮兮問道：“要不我請你吃點兒？”

    見媒婆不接話茬繼續往前走，查老大大聲喊道：“要不你請我吃點？”

    媒婆扭臉答道：“叫媽！叫聲媽就讓你吃奶。”

    “叫！”

    “老查你快叫！這時候你可不能慫！”

    “咱可是站著撒尿的主，說叫媽就叫媽！”…

    “去去去！”查老大轉身走在前麵，領著這群戲子前去張家。

    “你們等會兒都小心點，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不該看的不看。別說我沒提醒你們，現在這個年頭還敢鬧出響動的主，你們可以猜猜會是什麽樣的人家？”

    一群人聽後默不作聲跟在後麵走著，查老大眼見已經把人全部唬住，嘴角上揚嘿嘿一笑，就連腳步都輕快不少。

    時間晚上7點半，張家傳出陣陣樂器聲。這座半進四合院邊緣位置已經擠滿人，附近的老鄰居們也趕來湊熱鬧看戲。張母忙著收禮，張宏義負責在堂屋裏招待第4波朋友。年長者們坐在院裏的第2排椅子上，老太太也在此列捧著茶杯茶缸聚精會神的聽戲。

    第一排座位自然是給小朋友們預備的位置，隻是他們年齡太小根本聽不懂戲。再加上有張秀英同誌牽著狼，時不時的在他們麵前炫耀一圈，這群小朋友們的心思早就跟著狼跑的沒影。

    “這個碗裏裝著1塊大白兔奶糖，誰先搶到就是誰的。”張秀英腳踩1個瓷碗說道。

    10多位小朋友蹲在地上，流著鼻涕躍躍欲試，眼睛死死盯住張秀英腳上的化工涼鞋。

    “真有！”搶到奶糖的小孩高舉右手炫耀起來。

    張秀英見狀樂得哈哈大笑，抬腳又踩住1個瓷碗說道：“這裏麵有2塊奶糖，誰搶到就是誰的。”

    5秒鍾後，1個小朋友手裏抓著2塊奶糖開始顯擺。張秀英把手裏的狗繩繞在腕子上，彎腰係緊自己的涼鞋。

    “這最後1個瓷碗裏裝著3塊大白兔奶糖。5,4,3,2,1…”

    張秀英抬腳後牽著狼撒丫子就跑，一群小孩翻開瓷碗伸手去搶，結果這次抓的滿手都是屎。

    “張秀英你給我站住！”

    “今天我就讓你吃幹淨！我要把它塞進你嘴裏！”

    “媽嗚……”

    “媽！張秀英騙我們抓屎！”…

    明天的正主張秀芳，現在正雙手托腮坐在梳妝台前發愣。整間閨房裏煙霧繚繞，就連張秀英的床鋪也被她的這幫同學朋友們占領。

    “你們能不能別抽了？我發現你們抽煙的人是一點也不嫌煙味嗆人，咳咳…”

    “我跟你說，抽煙可以止咳潤肺。你瞅瞅煙盒上都印著呢！”

    1位不到20歲的姑娘，嘴裏叼著煙走到張秀芳麵前解釋，怕她不信還從兜裏掏出1盒特供［遊泳］香煙展示上麵的“止咳化痰”4個字。

    這是偉人橫渡長江以後，應適而小批量生產出來的特供香煙。整包價格4毛9分錢，機關供銷站憑票售賣。

    “瑞芝你還是上一邊抽吧，要不你就把窗戶打開散散味。”

    禹瑞芝鞋都沒脫，跪著在床上爬到窗戶台跟前打開窗戶通風。

    “咱們這些人裏麵就你事多！”

    “就是！抽根煙還嫌棄的不輕。”

    “各色。”

    “對。她自己不抽也不想讓咱們抽。”…

    這群官二代女同誌脫掉鞋，叼著煙盤腿坐在床上開始打牌，張秀芳透過鏡子反光看著她們賭博。

    “以前三丫還說自己要找到那什麽…什麽電影裏，女醫生愛上雙腿癱瘓的男人，那男人叫什麽來著？”

    禹瑞芝接過話說道：“內參片嘛！就那個瘸子設計師。台詞是我所期待的設計是有創造性的！是有獨立見解性的！那個瘸子叫什麽來著三丫？”

    張秀芳扭過頭撇她們一眼沒有答話，另1名女同誌說道：“瘸子早就不在三丫心裏了，我記得她後來又想找1個［賓科夫］那樣的人，好像是位火車司機。那部內參片我都沒看完就睡著了，一大半都是在唱歌。”

    “誰看那玩意！要看就得看《上甘嶺》，聽說有部新電影叫《十三陵水庫暢想曲》。裏頭人人開飛機上下班，還能通過機器麵對麵說話，比電話都牛逼。你們誰看過？”

    “沒有。”

    “聽都沒聽過，不可能的事。”…

    張秀芳走出臥室換換氣，看著院裏一群人臉上洋溢著喜悅的表情。唯獨自己心裏沒著沒落，對於自己明天的婚姻好像沒有一點期待感。

    “你不去招呼你那群朋友啊？”張母手指頭點著牆角處的暖水壺，心裏記下數字轉身問道。

    “她們忙著打撲克牌，我出來散散步。”

    張母走過去拉住張秀芳的手腕，整理著她的衣領又把她的鬢角攏在耳朵上。

    “哭什麽！竟然外人看笑話。”

    張秀芳把頭抵在母親胳膊上沒有說話，堂屋外頭走來哈哈大笑的張宏義，見到母女倆這一幕立馬收起笑臉，指指桌上的香煙示意，張母抓起2盒抬手丟過去。

    “明天出了門就是大人，成家以後可不興耍你的那點脾氣。有什麽話就拿出來攤開說，有什麽事就倆人商量著辦，早早晚晚都有這麽一天。你倆姐姐是這樣，回頭秀英也是這樣。”

    “嗯…”

    張母拉住張秀芳的手走進東邊臥室，指著1個小木箱說道：“這是你姥姥給你的，打開瞅瞅吧。”

    “我不要，還是讓姥姥自己留著吧。”

    “給你就是你的！規規矩矩的4份，誰也別爭誰也別搶，秀英回頭也有。”

    “哦。我姐姐她們不回來嗎？”

    “前些日子拍來的電報，說是過年才有機會回來。”

    “哦。”

    張秀芳打開箱子後眼淚瞬間就消失不見，扭頭瞅瞅自己母親問道：“風幹的山裏紅？”

    張母揚起手不輕不重在她後背拍了一巴掌，從小木箱裏抓起1串顆顆2厘米大小的珠鏈嗬斥道：“這叫紅珊瑚，共計108顆，重量2兩多。”放下後又抓起2串顆顆直徑1.5厘米左右的翠綠色珠鏈說道：“這個叫祖母綠，每串72顆珠子。”

    “這個我認識，叫扇子。”

    張母從張秀芳手裏一把奪過正在扇風的扇子說道：“別亂動！這叫牙雕扇，八仙過海彩繪鏤空雕刻。不是讓你涼快用的。還有那對鐲子是羊脂玉。往後過日子要是遇見難處就拿出去賣1件，幹萬記住珊瑚和翡翠珠子要1顆顆拿去賣。”

    張母緊接著正色起來，走出臥室查看情況後回來說道：“兩口子才結婚盡量別生氣，竟讓外人看笑話。你的脾氣也改改，嫁出去和在家當閨女不一樣。”

    “哦。我知道了。”張秀芳點點頭。

    張母把小木箱扣起來，雙手捧起交到張秀英手上說道：“從明天開始就是大人了，往後要是遇見不順心的事就回來說。反正離得又不遠，走路攏共才半個鍾頭。”

    “嗯。”

    張母拉開抽屜取出1個板磚大小的報紙包，放在梳妝台上說道：“這是我和你爸給你的壓箱錢。”說完後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張秀芳，直到聽見外麵有人喊自己名字才走出臥室。

    張秀芳沒有打開報紙查看，直接把這2000塊錢丟進小木箱裏。

    周文忠這邊也敞開大門歡迎朋友，伴隨著一聲聲外號，附近這片的黑勢力都湧進周家小院。每人隨過1塊錢也不用拿什麽禮物，隻是這130號人得分3輪才能招待完。

    “喝吧那就！”

    “這還愣著幹什麽？喝唄！”

    “幹杯！”…

    6張從食堂拉來的四方桌上麵擺著2瓶工農牌特曲、2盒大前門香煙，堂屋裏餐桌同樣是這樣，4涼2熱的菜品，嚴格說起來今晚這頓屬於虧錢。

    這群人明天不能跟著接親，這也是這個年頭的潛規則。這一夜周文忠足足陪到天亮才散場，這些人酒都沒醒就趕緊前去自由市場上班。

    至於四合院裏的住戶則是1個沒來，京城有句老話叫做白事不請自來，紅事不請不到。可能是他們要臉，也可能是因為昨天傍晚，林有福作為“哄搶”公家財產的壞分子被抓走的原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