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院子裏2口大地鍋上的蒸籠正在往外突突冒白煙，東廂房裏支上3桌，坐的都是幹姨夫和小孩子。正房堂屋裏連大帶小擺開4桌，那些中年婦女正圍著老太太拜年。

    周文忠進屋掉拖衣服，徑直走到圈椅上樂嗬嗬的老太太麵前，拱手作揖後跪地說道：“姥姥過年好！祝您壽同金石，永世難老。咚咚咚。”

    “好，起來吧，這些就當是給孩子的。”

    老太太從兜裏掏出1封厚厚紅包遞過去，周文忠雙手接住紅包揣進褲兜裏。

    “小周你今天廠裏挺忙啊？”

    周文忠順著聲音向張宏義看過去，咧嘴一笑走到近前還是剛才的那套動作。

    “祝爸媽新的一年裏身體好、困難少，煩惱消、不變老。咚咚咚。”

    張宏義深吸口氣，麵向自己媳婦然後用力衝跪地的周文忠一甩頭。

    “好好起來吧，這是我和你爸的。”

    “謝謝媽，也謝謝爸。”周文忠輕輕一捏就知道這裏麵還是100塊錢。

    “你幹的都是我的工作！”

    “嘶…”周文忠用胳膊把張秀芳的手從自己腰上撞開。

    “各位姨兒過年好，我祝願您諸位年年無礙，歲歲無憂，四季冗長，萬事順意。”

    周文忠挨個給她們磕個頭，笑眯眯雙手接過1張張大黑拾揣進懷裏。直到最後1張時受到些許阻力。

    “不認識了？我還給你開過門呢。”

    “做菜時候被火打了眼，愣是認不出麵前真佛。”

    “嗬嗬。”

    周文忠剛才說話時，其實就已經認出眼前這位長相一般的中年婦女來曆，當初在牛街那座宅子裏和沈慶生約談計劃時見過麵。中年婦女也沒多言語，裝著無事發生，走出堂屋開始端菜。

    張秀芳咬著牙惡狠狠說道：“把錢給我！這些活原來都是我的！”

    “去去去…”

    “姨夫過年好。”

    “好好好。”

    周文忠明白到了出錢的環節，笑著點頭並且不留痕跡後撤一步。把張秀芳拉到自己麵前，用她身體擋住給自己磕頭小女孩的視線。

    “那什麽，我去廚房搭把手。姑爺進家不能隻當客，就應該多幹活。”

    周文忠說完後直截了當轉身離開，剛才從這個小女孩身上，已經看到第三代糧食員的影子。

    張秀芳氣的直打嗝，左手捋著胸口順氣，右手從兜裏掏出紅包遞過去。

    “三姐，現在輪到我了。”

    “你別跟著瞎湊熱鬧！”

    “嘖！給點錢讓我買炮也應該吧？你總不至於連10塊8塊都掏不出來吧。你要是真這樣的話，那你結婚以後的日子過得可有點…嗬嗬，有些話大過年的我也不方便說出口。”

    “給你！買點炮一嘣就沒有啦，我真不知道那玩意有什麽好！”

    張秀英接過10塊錢甩甩說道：“這你甭管，我也不明白你藏那麽些錢是能留著下崽還是怎麽著。”

    “用不著你管。”

    “說的好像我多樂意搭理你似的。東條英機咱們走！我和她可是敵對關係，上次她竟然讓我從南鑼鼓巷走著回來。而且連瓶汽水都不給我買，你說有她這樣當姐的嗎。”張秀英說完就牽著狼走出堂屋。

    ……

    一頓娘家飯，足足讓張秀芳從大中午吃到即將天黑。周文忠蹲在地上撫摸著天皇肚皮上的軟毛，舒服的它直哼哼。

    “你說它還是狼嗎？我看它這模樣比狗還像狗。”

    “那誰知道，從小眼膜都沒褪的時候就被我抱回家養著。我估計它壓根就沒和狼說過話，也沒和狗交流過，說不定它還以為自己是人。”

    周文忠拍拍手扶膝站起身，天皇躺在地上搖晃身體繼續撒嬌。這匹狼除了造型挺唬人，其實膽子小的連隻耗子都怕。

    片刻後，堂屋裏竄進一股冷風。

    渾身書卷氣的大姐夫雷易釗終於遲遲趕來，走進屋以後先擦拭眼鏡上的水氣。

    張秀榮介紹道：“你們倆這是頭一次見麵，準確來說是你第一次見他，他看過你和三丫結婚那天寄去的照片。”

    “哦。”周文忠點著頭走過去和他握手問道：“上海人民日報的工作挺繁重吧？”

    “哎呀呀，真是看不出來小周同誌說話還蠻有學問，和我預想的不一樣。”

    “嗬嗬。”

    周文忠不冷不熱笑了笑，鬆開手就準備穿衣服回家。真想不通這種人是怎麽活到的今天。

    “聽說小周你隻上到初中就停止學業，當時家裏的條件肯定很不容易吧？”

    周文忠點上煙沒有答話，張秀榮接住自己男人脫下的衣服掛在牆上。一直抱怨他選擇慢車來的太晚，試圖用話題讓他轉移注意力。

    “小周你還沒告訴我呢。”

    “幹他們這行的說話就這樣，有時候說錯話自己都不知道，小周你也別放在心上。”

    張秀芳伸手拉兩下周文忠的衣服，緩緩搖頭示意不要衝動。

    “呦！我那位大學生姐夫回來啦？哎呦嗬！這次給我帶什麽好東西了快讓我瞅瞅！”張秀英吸溜著鼻涕走進堂屋問道。

    “有！忘記誰也不能忘記你這位小同誌。我給你帶來幾本書，《農業知識基礎》、《工業知識基礎》、《上海畫報》、《地理新編》…”

    雷易釗的話都沒說完，堂屋裏早就已經不見張秀英的影子。

    “年輕同誌永遠不能忘記學習任務，知識是沒有盡頭的。小同誌一定要學習，一定要好好學習，一定不能辜負先輩們的寄托。”

    張秀榮捧起6本書說道：“你先進屋和爸媽打聲招呼。”

    “對！夫人你提醒的很對。”

    周文忠扭臉問道：“你走不走？”

    “我今天想和我姐一塊住，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也想問她點懷孕的事。”張秀芳說完後摸摸肚子。

    “那你就好好問。”

    周文忠套上大衣衝張秀榮說道：“姐夫在屋裏說話，我就不進去打招呼了。家裏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你這…要不你再等會兒？”

    周文忠走向院門口裝著沒聽見，頭也沒回的擺擺手。

    “這事鬧的！不是我挑你的不是，你這位爺們氣性忒大。”張秀榮端著茶杯坐在妹妹旁邊說道。

    “他就那脾氣。”

    “在家對你也這樣？”

    “對我挺好。”

    “哦。”

    張秀榮點點頭不再往下問，似乎是剛想起什麽。走到門後位置拖來大皮箱，把自己閨女小時候穿過的衣裳一件件取出來，開始向自己妹妹傳授孕期經驗。

    回到四合院門口的周文忠，臉色有些陰沉。原因就是自家院門外站著幾位掃把星。

    “柱子趕緊給周股長賠個不是。”聾老太太拐棍杵地說道。

    傻柱剛上前一步還沒來得及說話，周文忠先開口問道：“給我道什麽歉？”

    “今天上午我在火車站門口，和你媳婦她娘家大姐拌了兩句嘴。”

    “嘩啦啦…”周文忠把院門上的鐵鏈抽出來說道：“哦，那肯定也有她的過錯。一個巴掌拍不響。”說完後就進院關門。

    傻柱和聾老太太四目相對，誰都想不明白周文忠為什麽改了脾氣。

    “不是我說你們倆，瞅瞅你們辦的這叫什麽事！搞得這個院子怨聲載道，今天要不是許大茂去找我匯報情況，我都不知道院裏住戶對你們倆的意見竟然這麽大！”

    曹勝利背著手走在前麵，身後跟著易中海和劉海忠。3個人走到前院入口時停下腳步，齊齊向那對正在罰站的祖孫倆看過去。

    “街道辦領來了？我就是讓柱子扶著我出來散散步，屋裏點的煤爐子竟是味。嗬嗬…”聾老太太說完後使個眼色，傻柱低下頭攙扶著她往後院方向走去。

    曹勝利鼻子呼出兩道白霧，彈彈煙灰說道：“以後遠離的事你們倆就別插手，實在是想要求進步的話就去居委會吧。自從前幾年軍管會放下擔子，居委會那邊就挺缺人。”

    “去了以後主要幹什麽工作？”劉海忠向前一步走出來問道。

    “幫著居委會調解鄰裏糾紛，發揚個人覺悟往學校裏捐點粉筆。眼裏記得有點活兒，胡同裏哪髒了就拿掃帚掃一掃，下雨以後哪裏積水就記下來，回頭上報給我們街道辦。就好比前幾天那場大雪，有的住家戶房頂都被壓塌了，也是居委會組織人手前去幫忙翻修。”

    易中海直截了當說道：“我最近廠裏生產任務重，等回頭看看再說。曹幹事您進家裏坐會兒啊？”

    “不了。”

    易中海點點頭向自己家走去，劉海忠看看易中海又看看曹勝利。

    “那個…我家那倆小子最近在學校老是挨批評，等我忙完這攤就去居委會問問。嗬嗬嗬…我先回家了啊曹幹事，您忙著。”

    曹勝利目送劉海忠走遠，帶著陳國章書記的囑托敲響周文忠家的房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