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唯一一個連仕明清兩朝的內閣大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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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這一番引經據典,說得連一旁的魏忠賢都有些焦躁起
    “取長補短”、“擇善而從”、“唯才是舉”,這都是皇帝意欲提拔錢龍錫的征
    可皇帝明明是為了駁回內閣聯名反對內臣鎮遼的奏疏,才開了這場日
    怎麽一轉臉又對錢龍錫慰勉有加?
    誰不知錢象坤、錢龍錫、錢謙益、錢士升並負物望,昔年曾被士林冠以“翰林四錢”之名,是朝野皆知的東林黨預備役?
    如今“翰林四錢”已去其三,錢象坤已被指為繆昌期黨,落職閑住,錢謙益因與楊漣相善而被削籍南歸,錢士升早在天啟初年,便以要贍養老母為由辭官歸
    眼下仍在翰林院中的,就隻剩下這一個錢龍
    原以為對付此人是手拿把攥,誰知皇帝忽然一反常態,竟千方百計地要賜字給
    魏忠賢見狀,不禁暗自懊悔,看來自己利用李實對著“東林七賢”窮追猛打著實是操之過急了一
    這邊魏忠賢還在感歎君心難測,那邊的錢龍錫卻是八風不動,“皇上謬讚,臣愧不敢”
    “沒什麽不敢當”
    朱由校見錢龍錫仍是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麵上不禁流露出了一絲不
    “朕記得,萬曆三十五年丁未科殿試時,神宗皇帝出的那一道策問,議的便是如何君臣同體,究使上錫福下保極以庶幾於蕩平正直之”
    “錢卿既已蟾宮折桂,如何就擔不起這四個字了?長者賜,不敢辭,辭之不恭,受之不愧,這麽簡單的道理,錢卿如何就不明白了呢?”
    錢龍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眼見皇帝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心下驀地一顫,繼而隻得俯身叩首道,“……謝皇上聖恩,得蒙君父厚愛,臣無以為”
    一句“君父”差點兒把朱由校的牙都給酸倒了,古人就愛把“君”與“父”混為一談,將權力與天倫扭結起來,調和出一種無法反駁的悖德謬論,讓在這套謬論中受恭維的那一方都倍感肉
    “好了,好了,先生何必多”
    朱由校揮了揮手,懶散了語調道,“今日日講已完,先生們就不用在朕跟前立規矩了,且都去歇息罷——閣老們留”
    話音剛落,六名講官齊齊跪下,叩頭而
    眾人們對此心知肚明,這便是要議政的意思
    隻是往日日講完畢,川堂議政時,都是由司禮監及文書房的宦官出麵,與閣臣作揖,嘀議朝政,傳達聖
    而明熹宗本人則退入後殿,隱於殿東房中,通過宦官傳旨以置可
    可今日的皇帝卻意外開口留下了內閣,想來就是要跳過司禮監,親宣聖諭
    講官們退出川堂後,殿內一下子顯得空曠起
    朱由校清了清嗓子,抬眼一掃麵前四人,剛要發話,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定格在其中一位閣臣的麵孔
    啟明趕緊竄到朱由校跟前,伸出小拳頭在他麵前晃了一晃,「宿主,你又怎麽了?」
    朱由校在意念中驚訝道,「這……這不是那誰嗎……難道他也穿越了?」
    啟明順著朱由校的視線慢慢看向了馮銓,「哦!宿主你說的是現代那位跟你差不多咖位的當紅小生罷?馮銓跟他確實長得是一模一」
    「不過宿主你有必要這麽驚訝嗎?之前李永貞不是已經跟你提過馮銓這個人了嗎?明熹宗的記憶裏應該也存有馮銓的相貌罷?」
    朱由校道,「親眼看見和靠原主記憶朦朧回想還是有區別的嘛,一個古代土著長著一張現代明星的臉,你知道這對一個穿越者來說有多驚悚嗎?」
    啟明笑道,「宿主,你可別真把馮銓當作現代那位人畜無害的當紅小生了哦,曆史上的馮銓可是唯一一個在明清兩朝都出任內閣大學士的人,是有名的‘蛇蠍美男’,陳圓圓見了他說不定都要甘拜下」
    「清軍入關後,多爾袞想通過用錄用明朝舊臣來對抗李自成的‘拷餉’,馮銓便審時度勢,立刻剃發易服,並令舉家男婦,皆效滿裝,還對多爾袞表忠說,‘一心可以事二主,二心不可侍一君」
    「像多爾袞這樣仇漢的人,一得了馮銓,竟然也對其恩寵有加,從順治二年到順治七年,馮銓在大學士中始終名列第四,位於洪承疇、祁充格等滿漢同僚之」
    「順治三年時,馮銓甚至曾經請求多爾袞將其名次置於滿人大學士祁充格之後,多爾袞卻不同意,並對其道,‘天下一統,滿漢自無分別,內院職掌等級,原有成規,不必再定」
    「在清初那一批投降的文臣裏麵,馮銓受到的重用是無與倫比的,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為馮銓長了這樣一張俊臉,他的外貌紅利是能從天啟朝一路吃到了順治朝」
    「其實馮銓降清的時候,他已經四十八歲了,仔細想想,一個年近半百的男人,發型都改剃成金錢鼠尾了,那再怎麽打扮,都好看不起來了罷?」
    「可馮銓就偏偏不一樣,即使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可他的政敵在攻訐他的時候,依舊會用‘狐媚成奸’、‘因寵有術’這樣的曖昧詞語來譏諷他,曆史上的馮銓就有這樣美,他比陳圓圓都美得持」
    朱由校不禁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不過說句實話,遇到這樣好看又有才華的漢奸,我要是多爾袞,我也舍不得殺」
    啟明接著笑道,「宿主你既然舍不得殺他,那就救他罷!你是可以阻止馮銓變成漢奸的,曆史上的馮銓之所以毫不猶豫地投降了滿清,就是因為崇禎皇帝在欽定逆案時,因痛恨馮銓阿附魏忠賢,將其罪列第」
    「於是直至明亡,馮銓以‘逆輔’之名被禁錮,始終未得起用,而曆史上馮銓也是朝‘抗清衛明’的這個方向努力過的,‘己巳之變’時,馮銓就主動捐錢,守備他的老家涿」
    「當時崇禎皇帝從澳門葡萄牙人那裏訂購了十門紅夷大炮,這批紅夷大炮在十一月下旬抵達涿州時,馮銓自費招募了一支步騎兵守護這批紅夷大炮,以防其被後金軍隊奪取,京師解圍後,馮銓又偕同護送其中六門紅夷大炮進」
    「後來涿州地方官據此功請求為馮銓複職,卻被內閣票擬駁回了,到了崇禎十四年,馮銓還試圖通過親家周延儒來為自己翻案,但是都沒有成」
    「而如果明熹宗能一直活著,閹黨也沒有倒台,那馮銓這樣的一位佳人,就能一直為大明效力了,後麵的很多曆史事件都不會發生,最起碼,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就不會被乾隆皇帝蓋上一百七十多個章」
    朱由校問道,「啊?這又是什麽梗?」
    啟明解釋道,「史書記載,馮銓性愛古玩,凡京城世家有名物堪賞鑒者,必百計取之,直至明亡,他收集了自魏鍾繇、晉王羲之直到元代趙孟頫等諸多古代名」
    「馮銓將這些名帖摹拓匯編成集,因其第一卷以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開篇,故總稱《快雪堂帖》,康熙十八年時,其子馮源濟將這件寶物呈獻給了康熙皇帝,在乾隆年間成為了清宮‘三希堂’的第一珍」
    「乾隆皇帝特別崇尚王羲之的字,在幾十年的時間裏,他一共在《快雪時晴帖》上題了六十三處字,蓋了一百七十多處印」
    「把原來二十八個字的原帖,生生拓寬出四開的前副頁和九開的後副頁,如果馮銓沒有降清,像《快雪時晴帖》這個級別的文物是絕不會遭受此種待遇」
    朱由校道,「那我若是護下了馮銓,也算是間接地保護文物了」
    啟明又提示道,「另外,更重要的一點是,馮銓是一位崇尚西學的天主教徒,同時精通滿語和拉丁語,曆史上他不但參與過將《三國演義》翻譯成滿文的工」
    「而且還曾於順治元年協助耶穌會士湯若望處理欽天監事務,是閹黨中少有的洋務人才,宿主你要是能利用好馮銓,或許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哦!」
    馮銓不知道朱由校正在意念中跟他的係統小助手竊竊私語,他隻是見皇帝一言不發又欲言又止地盯著自己,盯得讓人毛骨悚
    “皇”
    在皇帝長久的注視下,馮銓終於受不住了,他上前一步跪下道,“臣是否禦前失儀,惹皇上不快?”
    馮銓的頭往下一垂,那張熟悉的明星麵孔便不見了,朱由校瞬間自在不少,“無妨,無妨,是朕望著馮卿一時出了神了,馮卿且起來”
    馮銓一凜,卻道,“臣立於此處,既讓皇上分心,倒不如退下為”
    朱由校一愣,啟明便在一旁趕忙出聲道,「宿主,你這話說得也太令人浮想聯翩了,別忘了,馮銓與內廷交好已久,他肯定是知道明熹宗的性取向問題的,對於這一方麵,他是尤為得忌」
    「你知道馮銓為何會毅然決然地投靠到魏忠賢麾下嗎?就是因為馮銓生得實在是太過貌美,導致他在翰林院的時候,常常受到同館東林黨人的猥」
    「尤其是那繆昌期,據說他不但對馮銓動手動腳,還經常在大庭廣眾之下故意欺辱馮銓,馮銓因忌憚東林黨的勢力,本也忍氣吞聲,對繆昌期屈意奉」
    「沒想到後來他父親馮盛明出事時,繆昌期非但不救,反而還對馮銓冷嘲熱諷,於是馮銓徹底黑化,他在魏忠賢的幫助下重新起複之後,對東林黨是極盡報複之能」
    「雖然馮銓非常愛惜他自己的容貌,熱衷於化妝打扮,官帽補服極其奢麗,每次入朝值班時,衣箱內都會隨身攜帶著數件鮮亮衣物,平時小鏡子也不離身,走在路上還會頻頻留意靴下塵」
    「但是你要真讓馮銓‘以男色事人’,他是必定會跟你翻臉的,所以宿主你千萬不能對他另眼相待,流露出哪怕一絲一毫對他美色的覬覦或垂」
    朱由校聽罷,有些不耐地咂了咂嘴,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明明吃盡了外貌紅利,還非要按頭讓別人承認自己成功是因為才華的天然帥哥
    美貌也是天賦的一種,在同等條件下,長得好看就是更容易被發掘才華,這有什麽不好承認的呢?
    朱由校瞧著馮銓的頭頂醞釀了片刻,在心裏竭力把眼前的這個曆史人物和他在現代認識的那位當紅小生區分開來,“……倒不是馮卿讓朕出”
    “是朕忽然想起,論起書法,馮卿的字也堪稱精絕,聽說,馮卿所臨之《樂毅論》,筆致古秀,不遜於趙孟頫,所刻之《快雪堂帖》,更被稱之為‘墨林瑰寶’,似如此珍奇,不知朕可否得以一觀呐?”
    馮銓聽皇帝口吻似是當真好奇於名家字帖,忙順著這個話題回道,“皇上若有心賞玩,臣不日便將《快雪堂帖》進呈宮”
    朱由校笑著點點頭,他想他的政治覺悟真是太高了,都穿越成皇帝了還不忘要把文物上交給國家,“朕前些日子在內廷聽李永貞這樣評價馮卿,‘內相塗文輔,外相馮振鷺,時事可知也’,今日一見,果然如”
    馮銓見皇帝對自己這般讚賞,以為皇帝不過是眼饞臣下的奇珍異寶,這才放下心
    馮銓父子本就酷愛豪奢,馮家在涿州所置田園皆為膏腴之地,花木之奇更是遠超紫禁城,凡出閣至寓,則古董玩物羅列滿前,嬖妾狎友殆無虛室,在順天素有“畿甸第一家”的名
    此番舍出《快雪堂帖》以博得皇帝一笑,對他而言倒也不致肉
    馮銓這樣琢磨著,剛抬起頭來想再說幾句恭維話,便覺麵頰驀地一疼,耳邊風聲掠過,“哐當”一聲——原來是皇帝把方才用來展壓講義的銅尺朝他扔了過
    “既然如今宮府一體,馮卿又為何要反對內臣鎮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