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還不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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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環顧四周一片鶯鶯燕燕的姑娘們,恭桶就在之前躺著的地方歡快的朝她招著手。
    第一次,崔淺特別地想哭。但凡她走過去痛快的解個手,“她”自己肯定是輕鬆愜意了,可是“他”就完了。
    感受著肩膀上腦袋的重量,膀胱裏的重量更是呼之欲出。崔淺選擇閉著眼睛挺屍。杵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直到……褲子濕了,有液體流到了大牢的地板上。溫熱的一片,屁股周圍都是水漬。閉著眼睛都能察覺到熱熱的蒸汽在升騰……
    肩膀上的重量忽然減輕了,傻子居然嫌棄又慌張的避了開來,甚至於躲得很遠。周圍各種嫌棄鄙視的眼神完美的傳達了過來。崔淺默默的把頭埋在臂膀裏裝死,耳根都紅透了。
    ……
    “明明有恭桶。”
    “……”
    “要如廁,大家可以幫忙擋著點。”
    “……”
    “被嚇尿了。”
    “……”
    “…可憐……人…。”
    ……
    聽著四周梨花帶雨的女子們停止了哭泣,低著頭都能感覺到視線全部集中在了她身上,崔淺想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杵在那個位置一直到褲子都幹透了,也沒有宋兵再次過來打擾她的清靜。
    ……
    “你!跟我出來!”
    迷糊間,崔淺被人粗魯的拉了個踉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拖著走了好幾步,眼看著就要出大牢了。
    “還有你!”官差又順勢拉起一個上穿天水碧色直領對襟夾衫,下穿妃色百迭裙的女子往牢門口走去。
    紅配綠到如此清新脫俗的穿衣風格,莫不是……思及此崔淺猛地看了過去,果不期然的看到了一張漂亮卻混著一大片幹涸血跡的臉。
    還真是那個傻子…
    兩人被推搡的走出了大牢,接著走過一扇約半丈長的實榻大門,大門上整齊排列著一排排的涿弋。門軸在右,向左開,須往裏推;沒走五步遠,又走過一扇寬高類似的板門。
    門軸在左,向右開,要往外拉。隻裝有一扇門的實榻大門,但凡有一扇開錯了,觸動了板門上的機關,涿弋旋轉,人就會被困死在這由兩扇板門框住的狹窄空間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門頂上方以及兩邊的牆壁上,到處都是空閑的支架,一看就是放弩的弩托。無論裏麵被困住多少人,仍憑你功夫再高,隻要在兩扇門的門頂處布滿了弓箭手,“插翅難飛”與“在劫難逃”這八個字,不需要演義,就淋漓盡致的展現在了崔淺的腦海中。刻骨銘心到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細看了一眼連接板門的門軸頂部,那纏繞著鐵鏈子的卡扣好似有所鬆動,崔淺緊張到連走路的步子都放輕了些。生怕一不小心觸動機關就被困死在這大牢裏。
    走出了板門包圍著的大牢,崔淺一抬頭就看到對麵兩個大大的門枕石。上麵雕著的不是獅子,而是凶猛的狴犴!周圍掛著密密麻麻又整齊的鈴鐺,目之所及處幾丈高的牆壁……“天羅地網”也不過如此吧。
    驚出了一身地冷汗的崔淺可算是開了眼,古人可真能研究,不過是以生命為前提的,代價忒大了。
    前世去洪洞大槐樹的時候,曾捎帶著看過蘇三監獄,這些牆壁不會真的有丈八牆那麽高吧!牆壁裏麵不會真有流沙吧!電視劇裏越獄的都是演的吧!這能跑的出去!怎麽跑啊!將將那兩扇門都打不開就被困死在裏麵了!她被拖著進來時,真的是從這裏進去的……絕對不能再回去!!這是崔淺倉促間唯一得出的執念。
    七拐八拐的繞出了大牢,兩人被推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裏,崔淺心跳如雷,望著昏沉的天空,顯然是傍晚時分了,不安的感覺還沒來得及放大,耳邊就傳來了衣服布料撕裂的聲音。
    “爺就喜歡長得好看的,滿臉帶血地更帶勁兒啊!他們不稀罕,爺自己玩兒,爺就好這口!”程三嘴裏絮絮叨叨著,撲倒女傻子後就著急忙慌的開始解起了自己的盔甲。
    “豆芽菜你給我站好別動!不然拿鞭子抽死你!下一個就是你了!到時候你們都得是我的!”程三還不忘特意扭頭恐嚇了一下崔淺,看到瑟瑟發抖的豆芽菜驚恐地看了過來,那張受到驚嚇而慘白著的臉龐,配上額前的那一縷鮮紅,程三的眸子愈發的紅了起來。他簡直滿意極了,咧嘴一笑又回過頭去,繼續著他手下未完成的動作。
    簡直就是絕佳的逃跑機會啊!眼睛所見處不到兩米就是另一個新的世界,是希望的世界。崔淺壓抑下眼底的激動,克製著。她甚至都要感謝這個狗官差的貪得無厭和變態嗜好了。眼神卻不自覺地看向了傻子那邊。
    就像個木偶娃娃一樣,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眸,毫無生機,空洞無物。連掙紮都沒有掙紮一下的傻子,甚至於都沒有看她崔淺一眼,時間卻仿佛停滯了一般。
    緊握雙拳,崔淺狠狠地閉緊了雙眼。亂世艱難,危,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心中默念著機會隻有一次,跑就好了,根本管不了別人。如果真的為了救一個傻子把她自己搭進去,連救人的價值都沒有。如此反複催眠著自己,崔淺終於下定了決心。
    再次睜眼,崔淺眸中的猶豫迷茫都被一股子狠厲所取代。終於,她邁開了腿朝前走去。
    劉衣紫渾渾噩噩地,明明眼睛睜得很大,眼前卻一片漆黑。耳邊布料撕扯的聲音還在繼續,渾身都好疼,腦海中卻不斷放大著牢中被砍手臂女子最後的慘像。馬上就到她了,毫無留戀的一生,徹底放棄了生的希望……也不過爾爾。
    ……
    “沒事吧?還好不喂真是個傻子啊”
    “……”
    “姑娘你這衣服不會真有八層吧我記得有個出土的,哎呀,你當我瞎說……”,察覺到右手手背被冰涼的水珠砸了一下,眼看著滑落下去的水珠,崔淺後知後覺的看到了一行清淚,順著傻子的臉頰滴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混著幹涸的血跡,怎麽看怎麽滑稽,卻讓崔淺啞然閉了嘴。
    無聲的抱緊了懷中的女子,安慰般拍了拍她的後背。接著崔淺猛地推開了眼前的姑娘,盯著她的眼睛無比認真的道:“先別哭,我砸了那個狗官差的人迎(頸動脈),可他隻是暈了沒死啊,我們趕緊跑。”說完還認真的蹲下來探了探那個官差的鼻息。
    “又是這個程什麽三的狗玩意兒,好啊,新仇舊恨地看我怎麽跟你算!……狗官差怎麽還有刺字,拇指上也有!合起來看就是:丙都,丁酉用天幹地支表示的黥麵!就這狗玩意兒還混編製!!”越想越不甘心的崔淺在程三已解開七七八八的盔甲上摸索了半天,終於搜刮出了一隻銀鐲子。本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態,心安理得的揣進了她自個兒的口袋裏。
    崔淺用鞭子把程三綁了個結實,想要狠狠的踢他一腳,以還當初的一腳之踹,又怕把這麽個喪心病狂的玩意兒踢清醒了,讓他叫來追兵引來無窮的後患,到時候她們倆可就誰都跑不掉了。不能報複,崔淺隻得作罷,將心塞和憋屈咽回肚裏,在她的仇人小本本上將這筆賬牢牢地記了上去。
    “還傻愣著作甚,趕緊跑路啊。”隔著衣袖一把拉過劉衣紫的手腕,崔淺朝著預算好的方向跑了過去。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崔淺她們兩個剛出了偏僻的角落,就迎麵撞上了一匹高頭大馬,以及兩排的宋兵!
    “什麽人!晉陽城中百姓”
    崔淺拉著受到驚嚇的劉衣紫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頭磕到地上不敢抬起來。急到渾身發冷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種情況下往哪裏跑都被圍死了!放眼望去皆是宋兵,還能說什麽!
    崔淺她們就像沙漠裏的一滴水,蒸發了都不會有丁點兒漣漪,崔淺腦海中不斷地回放著“完了”這兩個字,不用想都知道的未來,頭貼在青磚地上,就想這樣跪死下去。
    “抬起頭來。”一道蒼勁又威嚴的聲音從馬匹上傳了過來。
    崔淺強自鎮定的抬起了頭,額頭的傷口上一簇鮮血很合時宜的流了下來。
    “將軍,丙字都百人都頭王貴暫…屬病囚院,手下丁酉號程三目前尚處昏睡中,身體無礙。”拖著暈倒的程三,其中一個宋兵回複道。
    相握的手上傳來微微的顫動,餘光瞥到緊挨著自己的瘦小身體不斷地發著顫,頂著對麵一道強烈審視地目光,崔淺內心深處除了後悔就剩悔恨了。
    “看著還算伶俐,犬子正缺粗使丫鬟,把這兩人都帶上,跟著右領軍一起回朝。”楊業說完,又看了一眼昏迷的程三,對著攙扶著他的官兵道:“雖是無礙,既隸屬病囚院,也把他帶過去看看。此人便交於你了。”楊業語畢,拉起韁繩,兀自離去。身後那兩排宋兵亦整齊劃一的跟了上去。
    “你們兩個愣著作甚,還不快跟上!”說話的是一個少年郎,細皮嫩肉的臉上唯一不協調的就是那一撇八字胡。這就是那位將軍的兒子
    突兀的望進了那一汪銳利的眼眸裏,崔淺一個哆嗦慌張的收回了視線。顧不得腿麻,咬緊牙爬了起來,抓著劉衣紫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生怕他們反悔。隻是崔淺自己都沒注意到,抓住傻子的手勁兒大到連帶天水碧色的衣服都快被她給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