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此前有王祿的軍情組配合得宜，源源不斷的上傳各地情勢，王雁雖是女流，調兵遣將猶自不讓須眉，更憑借手中犀利火器，雁門女兵剿滅了不少賊寇，一時間聲威大震，附近州縣的豪紳得聞紛紛送來糧食巴結有官員還行文朝廷褒揚這路軍馬，隻是搞不懂王雁何許人，誤以為是王樸妹
    如今王祿帶著手下人馬反水，戰事急轉直下，王雁沒了耳目，隻好盲目用兵，頓時暴露了破綻，此時賊軍已滲入不少反叛邊軍，也有了一些本事，摸透了雁門的虛實，主動集兵於薄弱處，令王雁吃了不少虧，損兵折
    迫於無奈，王雁隻得去信王祿期許修好，約定相晤於太原城外易謝枯葉樹林一色盡頭，一條小溪纏綿婉轉其間，大約是才稍轉暖，時日短了些，萬物猶未複蘇，依舊寂靜如卷軸圖畫一
    “周麗，仔細周圍動靜，這個家夥說不定要拿了我去邀”王雁美目流轉，環顧周圍，頓時生出警她帶兵打過幾場戰，自然知道這種荒疏林子最易布置伏兵，林稀疏不密，反倒不招枝杈響動更能藏人，念及於此便側臉去悄聲吩咐
    “雁姑娘，要不我們就此回去”周麗不無擔心的勸
    “不妥，雁門衛如今內外交困，我身為話事人難辭其咎，即使有鴻門宴等在前頭，我也要去闖一少主人對王祿有知遇之恩，隻要不是黑了心腸，就能說服他回心轉”王雁決絕道，依稀記得當初王樸令王祿籌建情報組時，那人眼泛精光，該是心動了
    沿著小溪終於到了約定處，一土墩墓王雁抬頭一瞧，這個時辰還早了點，便命人取水造飯，等王祿到了好與他一同進餐，不失為拉攏情誼的好手
    可這一等就是好半天，飯菜煮熟且已涼透了，王雁等人饑腸轆轆，隻好先用了這頓涼食涼菜，便在此時斥候來報，那王祿一夥人出沒於溪水對麵，不一會兒，兩撥人馬就這麽隔水而
    “雁姑娘俞發像位大人”王祿隔空訕笑
    “人人皆稱奴家為姑娘，可我隻是一名奴婢，從來謹守本分，不敢忘”王雁提聲回
    “不忘本還敢對夫人不敬，你以為管一票人馬，就能飛天不做人了”王祿眯眼笑
    “夫人重要還是少主人重要，你撂挑子以後，我們幾次出兵都撒羽而歸，勞師動眾，錢糧損耗無數，少主人正等著我們救他，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大恩”
    “可笑，我們做奴才的，主子吩咐就照做，少主人不在跟前，我當然聽夫人話，難道還有錯嗎，你嘴上說為了少主人，可心裏想什麽誰又能知道，奉勸雁姑娘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回頭枉送性”
    “王祿，你要記住，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承擔後果，別怪本姑娘沒有提醒你，少主人還沒有死，他會回來找你，算”王雁放下狠話，言罷撥馬而
    “做兒子還不是要聽娘的，你懂個”王祿冷笑道，寒光星眸，目送她身影漸漸淹沒林
    王雁一行人順著原路返回，前路迷茫，何以解困，她實在是苦無良雁門衛如今庇護著近萬人，兵丁，工匠，和他們的家眷，這些都是她每走一步會牽扯出來的人命，念及於此隻感到心如沉石，這份重擔果然不適合女人來承受，戲文中那些名垂青史的大人物該是何等的鐵石心腸才能淡笑灑脫的將人送上戰
    “少主人那邊要是不能突圍，雁門衛可就要戶戶縞素了，我該怎麽”王雁陷入沉思，忽聞四周傳來一陣噔噔聲，她腦門裏一個激靈，瞬念閃現，弓響
    “有敵襲，下”周麗怒喝一聲，伸手就將王雁生拽落馬，順勢將她撲埋於
    箭雨穿過枝杈間隙，如抖篩子一般響徹耳邊，隨之噗噗落地，紮入土裏，白蒙蒙的落滿了一地，似那眨眼蓋上一層雁門的女兵身上披著鎖子甲，倒是不懼這種吊射的箭羽，但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聞有刺鼻煙味彌散開來，王雁瞬間明白了，這是吙藥，箭上綁了紮
    啪嗒啪嗒，箭枝應聲皆開了花，濃黑的奪命花，所幸雁門衛本是用火藥的行家，以往教官們在演兵場上反複叮囑，凡遇紮藥就臥倒，雙手抱頭，女兵們倒也不曾忘
    “雁姑娘，該往哪裏突”周麗問
    “朝伏兵殺過去，先擊潰他們，記得抓幾個俘虜”王雁略一沉吟，便下令這一陣箭羽大約三十餘支，可見敵兵人數並不
    雁門女兵人手一把線膛火銃，王雁隨身的親兵更是槍技的佼佼紮藥箭雖威力不小，可點火拉弓極為費時，準頭又低，女兵們攻上去隻幾輪排銃過後，那些伏兵如受驚的鹿群瓦解潰
    周麗吩咐打腿，遂活捉了幾名俘
    “拷問出來了，原來是某位爵爺的家丁，主子叫王勤，去，廢拉不堪的烏合之眾也配做家丁，這姓王的跟我們的少主是一個姓啊，難道是親”周麗八卦之魂複活，兩眼放光的回稟
    “住嘴，這件事千萬要爛在肚裏，去問出他們是否還有其他埋”王雁故作鎮定，可驚懼之色難以掩飾，朱唇微微顫抖，猛地銀牙咬下去帶出一斑黃痕，手指緊緊纏繞衣她害怕了，王祿的背後居然是那個人，大少爺，少主人的親哥哥，他想要乘機來奪弟弟的基業，這是王家不可告人的醜事，她一個女婢牽扯其中，是幾條命都不夠送，此番若不能救出少主人，她必將死無葬身之天青雲淡的大白天卻格外寒意滲
    “問過了，他們說沒有，我估計沒有說”
    “嗯，把人都放了，吩咐下去今日之事誰都不許提及，違者軍法從”王雁下令道，略一沉吟，又厲聲道：“等等，殺了他們，把俘虜都處”
    “是，雁，雁姑”周麗見從來溫聲細語，待人誠懇的雁姑娘變得如此心狠手辣，受驚不此時她突然間閃出一個雜念，原來女人做了官以後，也會變得和別的官老爺們一樣自私乖
    王祿冷眼鄙視這股敗兵，堂堂武勳貴人的親衛居然被娘們打了滿地找牙，丟人現眼至
    “祿爺，咱們沒找對靠山”身邊一彪形大漢滿臉橫肉，嗤笑
    “怎麽”王祿轉頭看了他一眼，問
    “王家兄弟，一蟲一虎，雁姑娘跟的那位帶兵打仗挺不含糊，家裏的女人就夠收拾咱們這位了，嘖，咱為何要跟個廢”彪形大漢問
    “因為，寧做雞頭不做鳳”王祿若有所思，冷冷回
    “怕就怕這雞頭不新鮮，是餿”彪形大漢不以為然
    “湯三，大當家叫你聽我的，是”王祿略微不悅
    “是，不敢不”彪形大漢套拉著腦袋，皮笑肉不笑的回
    神甲營陷圍，眼看就該全軍覆沒，王祿好不容易才權柄在手，自然不願得而複失，到頭來一場空，遂苦思退路，他先是投奔了大少爺王勤，可頗不得誌，受到了大少爺身邊親信的排擠，心一橫就走了野路子，亂世來了，王家也未必是個好棲息不若拚一把，幹脆脫了一身奴人的鐐銬，從此作個良人，未必就是差
    王雁等人蓬頭垢麵回雁門關，已夜了，饑腸轆轆又聞有名士拜訪，心說：薊州顧家，那座城陷落於虜，這人來此必與前方戰事有關，那便耽誤不起
    遂連夜與來人見
    顧環宸抬頭一眼就呆住，這是女人啊，瞧那服飾，王樸用侍妾來守雁門，也就此時各地烽煙四起，地方官員正驚恐萬分防著賊兵破城，有求於這裏的官兵，才沒有上書彈劾王樸，換了平時，必要叫他吃不了兜著
    “小生，薊州顧環宸，字為輔，號寒苦居”顧環宸畢竟名士風流，對這王樸的侍妾依舊行大禮，他暗自思忖這個被王樸托付一座城池，鎮守一方的女人必有過人之處，不可等閑視
    “先生乃是名門才子，即使千裏之外奴家都大名貫耳，請先生上”王雁起身行了萬
    “多謝款待，雁門衛的女將獨當一麵，守護一方平安，令顧某汗顏，現如今男兒暗弱，倒不如女早年顧某遊曆各地，常感慨泯眾沉淪，大明暮氣沉沉，這裏且與周圍格格不入，新”顧環宸眯著眼，笑
    “先生謬讚了，在這個亂世求生而”王雁淡淡回
    “人人都在求生，可求生若不得其法，容易自陷死”
    “先生這話好像有所指”
    “喔，是那小娘子以為我何”顧環宸故作驚訝，問
    周麗在一旁連翻白眼，心說：這人啥子毛病，說話賊別扭，找抽
    “先生不要打啞謎了，若是對我家主人有好處，請明”王雁笑道，心說：這人是個人精，非要我開口去求
    “唉，可歎呐，王樸將軍如今受困於河心島，處境堪憂，難道就沒人願去救他”顧環宸較有興致的把玩手中的茶杯，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
    “先生要是，要是有法子救人，不妨說一”王雁聽說，先是大驚失色，眼溢芒光，但隨即重歸黯淡，心生疑慮，這人該不會是個騙子，打聽到少主人陷圍，貪圖銀子就來雁門打秋風，胡謅一通，世道如此，盡多賊匪不能輕易采
    “虜寇跨長城南下，兵馬甚強，據說十餘萬之眾，不可力敵，唯水戰與我有利，雁門有水軍”
    “先生說的並無新意，奴家本也有此計較，奈何缺戰船，缺船”王雁不以為然
    “漕船不也可以將就著用，船夫更不難”
    “漕船如何裝炮，先生沒有見過真正的戰陣廝殺”王雁冷笑道，她俞發認定這人是個騙子，坑蒙拐騙來其實這是王雁誤會了，神甲營的火炮其精準前所未有，水戰預演是用火炮對轟，與西洋泰西人海戰相似，大明的士子們大多不聞海外事，學的是古代兵書，上麵乃舊式海戰，並且士大夫都輕視工匠，故而火炮改進後帶來的變革，他們自然不知其
    “對，我確實是紙上談兵，慚”
    “明日，請先生隨奴家前去校場，觀摩火炮試射，韃子步騎都很強，就是水軍弱，我們商量出一個可行的破圍策略，事成之後，必有重”王雁見顧環宸坦然認錯，心裏就對他大為改觀，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多一人出主意總歸不是壞
    “實不相瞞，小生與王節製同病相憐，嗬，都是涸轍之鮒啊，前不久，虜寇攻破小生的家鄉薊州，之後便傳出顧家通虜遙言，要是朝廷信以為真，事後追究起來，嘖，想我顧家六代書香門第，耕讀傳家，眼看就有滅門之”顧環宸眼神黯淡了些許，這件飛來橫禍的罪魁就是素來與他親昵的金丹妹妹，思之尤為傷
    “原來如此，先生是想戴罪立功，助我家少主人突圍，好向朝廷求個寬恕赦”王雁恍然道：“前幾日，我家少主還在書信中提到一件奇事，得了高人暗中襄助，從此去了一塊心病，先生不妨猜一猜是何奇”
    “不錯，是小生找人送一些木材給予王節”
    “原來先生就是那位高人，請受奴家一”王雁喜不自禁，立即對顧環宸行了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