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觀摩試射深入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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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顧環宸應約而至,校場正對門顯眼處,早已陳設了一門線膛野戰隻見那門炮小巧玲瓏,仿佛銀器一般閃閃泛光,憑他見多識廣,依舊驚的呆了,這銀雪光澤是何道理,鐵炮不都呈灰黑色
    顧環宸著迷了一般,直勾勾盯著這門火炮,忽視了旁邊的王雁等人,上前去仔細打量,反複觸摸才罷這光澤和質地,不會錯,是選用最上等的精鋼料材,且炮與底座輪子渾然一體,僅這份精細工藝就非同小
    所謂的寸鋼寸金,這哪裏是鐵炮,分明就是黃金炮,一門炮價比等重黃金,豈有此理啊,用這等極為珍貴的精鋼鑄炮,暴殄天一門炮有千斤重,那能造多少副精鋼寶甲,多少把削鐵如泥寶刀寶
    想到這裏,顧環宸忙回頭吩咐仆從呈上劍姬,這是他的隨身佩劍,乃是用最上等精鋼,經名師鑄造,喚作劍姬,從來形影不離,愛俞寵他拿劍姬在炮管上輕輕一劃,未能留痕,猶豫再三,狠心重重磕下去,隻聽清脆破金之聲,那炮管終於呈現出一道淺淺的豁痕,再瞧一眼劍姬,果然起了卷
    “好鋼,真是太暴殄天物了,用這樣的稀世好鋼造炮,憑料子就值五千兩白銀啊,雁姑娘,恕顧某直言,如此耗費巨款打造一門小炮是否得不償”
    “請顧先生入席觀摩此炮試到時就會明白”王雁微笑
    顧環宸頷首收劍,瀟灑拋給仆從,尋個近處落座,王雁向身後衛兵舉了個手勢,傳令下去,須臾時分就有五名操炮手入場就
    “各就各位,填藥,裝”炮組伍長下
    一名操炮往炮口裏塞進一個白色的絹包,這是藥包,旁邊等候的另一名操炮手拿一根通條將之往炮內頂又有一名操炮手捧來一顆實心銅質彈丸,其上有三個彈翼,將之對準線膛塞進炮口,再次頂
    伍長用一根鐵針從引信口紮進去,將藥包紮破,火藥露出,又拿出一小截火藥線,插進引信
    “報道,火炮填裝完畢,請求開”伍長回身對著觀台立正,高聲匯
    “準”王雁提著嗓子下令
    “”伍長回至炮前,伏身搖動炮座齒盤調節炮口角度,因是試射,靶子距離心裏有數,撻定這一炮不至於脫
    直到此時,顧環宸才恍然,敢情是要用這門炮命中遠處土坡下立著的那個靶子,粗略一算,隔了至少五六百大步,因不在校場裏,他方才絲毫未有留這一驚隻感天旋地轉,這麽遠要是有把握命中,豈不是經後可在萬軍中輕易取敵將首
    “開”伍長怒喝一聲,一旁的操炮手手握纏繞火繩的木棍,對準引信口輕輕一
    隻聽嘭隆一聲巨響,顧環宸身邊的仆從們都嚇了一哆嗦,他也顧不上這些,隻凝神定睛看去,靶子後麵的土坡揚起塵須臾間對麵山穀反饋回音,依舊隆隆作響,如雷轟
    “要是,要是王樸有十幾門這樣的火炮,一齊開炮,或許已經炮斃皇太極,可惜這炮太貴了,以王樸的財力,最多兩三門而已,怪不得,皇太極不依不饒,寧願舍棄京師,也要圍住王樸,多半是王樸用這種炮把他嚇了一跳,以至於皇太極惱羞成怒,不依不饒欲除之而後”
    “正中靶心,七”一名親兵策馬疾馳回
    王雁施施然走到顧環宸跟前,淺笑道:“先生沒見過這種炮吧,隻要等我們造出戰船,把這種炮裝上去,虜寇就算有十萬大軍也都奈何不了我”
    “這樣的炮你有多少”顧環宸問
    “不多,這是陸戰炮,出征在外,火炮帶太多,給養跟不上反而不我們一共打造了二十門,十五門在雁門,五門在南麵的平”王雁顯然是將顧環宸視為自家人,將這些軍事要密都一一如實相
    “唔,那真是不”顧環宸暗暗驚訝,心裏估計王樸暗中有上不得台麵的來錢渠道,不過這等暴利營生往往涉及枉法,不好隨意打
    “隻是,目前遇到了難處,錢不太夠”王雁喪氣道:“本來生意做得好好的,近兩個月突然冒出來幾股賊軍截斷了商道,賊人十分狡詐,幾次出兵去剿都撲了個空,再這麽下去,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收入,欠響幾日倒還無妨,好歹有糧食吃就能撐下去,可是沒有了銀子,采購不到上好的木料,造戰船難免延誤工期,少主人受困於千裏之外,要是萬一,我是真真急的,先生要有化解難處的好法子,請不吝賜”
    顧環宸沉呤須臾,私以為這個忙不可推諉,王樸要活著才對他有用,救兵去晚了,豈不一場白忙
    “這幾股賊軍的首領是那些,他們是彼此各自為戰,還是互有配”
    “這個,奴家不知”王雁低頭支支吾吾道,含羞扭捏宛若做了錯事的小丫
    “那你,不派人去打探”顧環宸緊鎖眉頭,詰問
    “我,我們自家人出了內鬼,打探情報的人都被他拉到對頭那裏去了,這不是奴家的”王雁辯解道,但在顧環宸犀利睥睨下,語氣俞說俞孱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若是來敵路數不明,那就待造勢而後破”顧環宸來回踱步幾次,忽有所悟,念念有詞
    “何為造勢,請先生明”王雁不禁心跳加速,仰望著這位渾身煥光,學識淵博的美男
    “設陷阱,引敵上”
    卻說文安縣,這座荒涼的小縣城鼓樓下,四路明軍匯聚一處,計有一萬六千兵馬,遠處望去旌旗滾滾,煞是威風,但置身其中,耳邊盡嘶鳴嘈雜,混雜各種口音的喝罵之
    “沒糧沒餉,弟兄們火氣大了些,大人請見諒,不過,開拔費,怎麽也不該不”左良玉咧嘴笑
    “你們畏葸不前,禍害本縣,本官憑什麽要付給你們開拔銀子,戶部撥下來的銀子,本官先扣下來,待你們得勝歸來,再給不”縣令是個倔脾氣,死活不鬆
    左良玉與曹文詔,王承胤等人麵麵相覷皆暗恨的牙癢,然而大明官製以文馭武,七品縣令對一眾三品參將遊擊頤指氣使,並無不
    “這是孫督師發給我們的糧餉,你憑什麽截”曹文詔性子耿直,脾氣更是不小,當麵與之爭
    “放肆,爾等隻知有孫,不知有聖上,暴戾恣睢,是否是孫承宗授意,待本官參你們一本,小心狗”這縣令居然勃然大怒,口中句句誅
    “弟兄們奉詔勤王,乃是一片忠心,天日可鑒,來此就要去和韃子拚命,這銀子等凱旋而返再”左良玉忙跳出來打圓場,暗中去扯曹文詔衣角,又道:“銀子又不長腿,大人的話想來也是朝廷的意思,自不會戲言,咱們聽著就是了,何必廢”
    “趕緊去吧,得勝歸來,朝廷不會虧待你”縣令揮手道,東林黨眼看要失勢,孫承宗這個招牌已不太管用,許多政敵黨羽躍躍欲試,要給東林黨小鞋子
    幾名將領實在無奈,隻好乖乖從城牆上用竹樓子垂下去,各回營盤與部下們分說清
    “他娘的,這分明是有意刁難,要不咱們鬧一鬧,逼這狗官把銀子吐出”此時左良玉營中,眾將領皆憤憤不平,鼓噪起
    “要我說,這件事兒不簡單,一個縣令就敢陽奉陰違,跟孫督師對著幹,一定是背後有人撐腰,咱們悠著點,別往刀口上”千總婁光先狠戾
    “鬧,鬧個屁,袁崇煥被下獄,他的關寧軍當時就在城外,這是什麽意思,你們,用點腦子,那位急了眼要陪臣子玩命,叫人滲得慌”左良玉自酌一杯酒,仰頭灌入,劣酒辣嗓子,忍不住咧嘴低嚎一聲,臉色立時紅潤了一些,仿佛剛才用這杯酒壓住肚裏的怒
    果然不出所料,城下的參將遊擊們也都不傻,和左良玉想到一塊了,皆不肯做出頭鳥,跳出來帶頭鬧想著皇帝是這麽一位狠人,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萬不可太作
    大軍於巳時拔營,性子較為實誠的曹文詔自請作先
    風沙咧咧,放眼盡是枯黃的榆柏,土黃雜草隨風撲曳,當地平民早已躲得開及,城垛後縣令與吏屬們遙望綿延不絕的軍馬漸漸淡消蹤心裏隻是冷笑,這支兵馬回不來才好,妙的是孫承宗失了聖眷,一半銀子落入私囊中,一箭雙雕
    後金斥候散播的極廣,囂張放肆,往往十來輕騎就敢深入明國腹地,如入無人之境,曹文詔,左良玉等人率軍稍往北挪了一段,前方斥候就遭遇後金斥候,來回交手多次,互有死
    “不能叫皇太極算準我們的人數,傳令下去,所有輕騎都散出去,絕不能放虜寇斥候靠近大”曹文詔下達急令,並將此令速傳往後方友
    左良玉聽說此事,便知道有便宜可賺,向友軍傳訊:為迷惑敵軍,他去抹掉大軍過處的殘留行不待友軍回複,就帶領所部跐溜到行伍尾一眾參將遊擊們聽了左良玉的傳訊,都暗暗鄙夷此人雞賊,不過,這個提議確實很有必要,挑不出毛病,也就隻好捏著鼻子認
    萬餘人路過,留下足跡和馬蹄印,車轍更是深深嵌入土裏,左良玉縷了下山羊小須,略一沉吟下令道:“別去動人足印,把馬蹄印和車輪子印抹幹淨,活要細些,娘的,這一仗打不好,你們以為還能回去嗎,就是命大逃了回去,就不用指望朝廷會再給我們發糧餉了,沒糧餉家裏老婆孩子就得餓死,把這些話帶下去挨個告知兄弟們,把馬蹄印仔仔細細的抹幹淨,成敗在此一”
    後金斥候阿來赫是披甲人,積功兩個前程,現為哨長職銜,他原為生女真,自幼於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狩獵為生,就是遇到大猛虎都毫無畏懼,多次憑身手與之周旋,並全身而熟女真長年用兵,奇缺勇士,遂用鐵器從生女真處換取人口,阿來赫所在部落為了一口大鍋就將他賤賣
    林海雪原的盡頭原來是一座石頭城,城內的人都不穿獸皮,而是棉布,更有好多新奇物件,人會用錢去買這些物件,錢要到南蠻去搶才有,不止是錢,任何物件都在南蠻,去搶來就歸誰,十分便
    阿來赫天生好悟性,不用誰教就立時想通了南蠻就是獵物,原來外麵的天地與家鄉是一模一樣,都以狩獵為生計,無非獵物不同而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他首次隨軍出征就搶到了幾個南蠻女人,賣了好價錢入手一把精良的步弓,愛俞性命,夜夜抱弓而眠,形影不離,更暗暗悔恨:要是從前有這樣一把強弓,猛虎也能打幾隻,阿弟就不至於死於虎
    扣關長城那一刻,阿來赫望著南蠻修的這條石頭籬笆,驚歎浩瀚之餘,心中卻莫名滋生羞愧怯意,在他的家鄉隻有野地裏的獵物才可狩獵,因那是無主之物,一旦圍入籬笆裏,那就不再是獵物,因那有主了,若有人把籬笆裏的牲畜拿回家裏,就成了賊,是天底下最可恥的劣跡,若一戶人家出了個賊,部落會將這戶老小都趕走,任憑他們哀求哭嚎也不會姑息,幾十年後,人們都還會記住這屋裏出過賊,與娃娃說這屋是髒的,有賊住
    阿來赫害怕成了賊,一路南下束手束腳,猶豫不前,好在東虜深諳生女真習性,也不怪責,索性把生女真都編進斥候這些生女真不止是任勞任怨,更如同妖怪一般人人鋼筋鐵骨,寒夜中踏冰臥雪視等閑,因而熟女真就把最苦最累的活都交予這些不知疲倦的半人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