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暗煙幽螢窮家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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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久望最暗處的井口,略目明一些,待她抬頭就見眼前草地暗煙幽螢,竟有了一些微光,她輕“咦”一聲,這便反常了,城內夜裏怎麽敢有光,如此醒目難道不怕引來歹人,她急忙起身去尋光源,前側牆頭透過杏樹枝葉縫隙,升起一縷著色,這光狂放不羈,竟肆意起舞搖曳,囂張至饒是白小茹年幼識淺,也不禁微微變色,心說:這必是街上有哪戶人家遭強人破門了,怎的韃兵不是已經敗了,如今城內的是官軍啊,為何還能有強人,官軍不來剿
正自心中驚疑,牆外起了動靜,有女人的淒慘尖叫聲劃破夜空,估計並不太遠,白小茹大驚失色,一手緊緊捂住嘴,轉身一通小跑,在空中使勁甩另一隻手臂,俞跑心中俞怕,兩行淚忽的湧出來,茵茵萋萋逃進屋內,反手合上門這才安心了一些,手按著胸口,一顆心已是砰砰響似雷鳴,直欲破
“誰,是”卻是一個男子的驚懼喝
“爹,是”白小茹聽出這熟悉的人聲,轉身去尋,卻眼前如掛幕布,絲毫不能見
“你又出去玩,叫你別出”這男子頗為不滿的責備了一
“老爺,奴這就不懂了,怎的官兵來了,我們反而不能睡床上,卻要躲在這種鬼地方,官兵還能比韃子還要”這是後母栗氏的不滿碎嘴,這幾個月來她聽慣了淒慘尖叫,倒也並不十分這偏僻廂房潮濕且近茅廁還偶有一股惡心的異味飄過,乃是她留給白小茹的閨
“這年頭,誰又能說的準,韃子搶了多少財寶,自然不差咱們這一家,不會無故折騰,過來搶一遭就得了一點銀子又不值得,官兵聽說一向缺餉,反而會眼紅咱們那點銀子,不管不顧起來作”
“兵匪本是一家,咱家這回怕要遭難了,嗚”後母栗氏心中淒涼,拂袖抽泣不
“實在不成,就回老宅,亂兵總不至於殺到窮鄉僻壤,隻是鋪子這些布貨就…”說著白老板卻又躊躇不語,家業積攢不易,這個鋪子是他幾十年的心血,是比性命還要寶貝的心尖兒
“劈啪劈啪”異聲咋起,牆外也光影朦朧,這突來的動靜令白老板心裏打了個突,他自心裏有數,這是鐵蹄踩踏石路,金石相擊猶之刺耳,思之周圍僅有一條石街就挨著本街,那是極近
白小茹和後母栗氏下意識摟成一團,她們也都知悉家附近隻有一條石路,距家是極近的,這股兵深夜摸黑出來哪裏不知是別有所圖,她們母女若是落入其手中,可就沒好下場,女人要沒了清白,這輩子就盡毀了,念及此這團母女隻有麵如死灰,瑟瑟發
“要不去跳井罷”白小茹冷冷嘲諷一句,咬牙掙脫後母的環抱,她心中雖頗懼,到底是個心氣高的小姐,聽外頭的動靜亂兵似乎駐足石街,沒有再往這邊來,心中稍安,小姐脾氣就湧上來,對後母的厭惡占了上風,忙不迭與之分開一
“老爺,老”門口是店鋪夥計張來土,他在前院呆不住,竟自己摸到了此
“這廝,壞了體統的賊”白老板氣不打一出來,這園子是後宅,住著小姐夫人丫頭等,屋外人竟不守規矩擅自闖了進來,怎叫人不
“你這廝,不知規…”白老板上前拉開門栓,開門就要訓斥,一抬眼卻瞥見張來土身後還有一個人影子,暗夜中自然看不出來是一股冷風突兀刮來,他打了個寒顫,夜黑風高,萬一小張是內鬼,引賊入室,難道,要謀財害命不夜黑風高,家裏僅有幾個女眷,真真是殺人越貨的好時辰
“老爺,您怎麽跑這裏來了,小的好一頓找”張來土和往常一般點頭哈腰,卑微諾諾的口
“這是”聽夥計言語口氣似無異樣,白老板心安了些,遂問
“這,這是俺兄弟,陳皮,”張來土說著就有些不好措辭,這個陳皮是縣城裏一潑皮,本是輕賤性命的偷雞摸狗之輩,實在上不得台麵,真是不好開口引
“幹什”白老板一口嘶啞的驚問,頓感胸口心跳聲大作,手腳更是冰涼無力,幾乎就要站不穩癱軟下
“他來借錢,外麵是兵,在那邊一條街,挨個敲門,交了錢就沒事,不交就會挨一頓毒打,兵是不講理的,像這位陳皮這般,一看就知是沒錢沒勢的破落戶,說不得一刀砍了,那可叫人何處說理去,外麵街麵已然死了人,有顆頭顱從李記麵鋪拋了出來,是陳皮親眼所”
“沒,沒”白老板下意思決然嚴拒,話剛一出口卻又立時醒悟,深以為不妥,如今這座城內可沒有王法,門口這兩個漢子雖不強健,可屋內就一群女流,若起了爭執,須知狗急跳
“兵在那頭,你們自去避開不就是了,或躲著,人家又不是本地人,怎能一一把人都找出”白老板心中念轉,還是更心疼銀子,便對兩人出謀劃策起
“不給錢是吧,你家姑娘是個美人,街裏鄰裏誰不知”陳皮不耐煩陰冷慍色道:“我這就去告知外麵的兵,引他們來與你家姑娘好一回,我自能得些賞錢,嘿”
“”白老板啞口無言,那些兵皆為刀口舔血的人物,自家姑娘若叫那些獸兵劫了去,是休想有好下場
“真真可笑,方才一撥兵才來過,有個兵頭要納我為妾,這才答應下來,你們難不成也是一般的心思,咯咯咯,姑奶奶倒也搶”屋內忽的傳出來白小茹嬌嗔,寂夜裏格外刺
白老板聞言愣怔半響,這才醒悟自家丫頭在拿話詐外人,幸而今夜裏無月,仗著牆外傾輝,麵對麵說話也才堪堪能分辨影形輪廓,各自臉上的神色變換外人不見,總算沒有漏出破綻,心念一轉忙道:“與那位官說好的,明日才來迎娶,你們莫要壞他好事,不然性命不”
陳皮果然唬了一跳,倒退了一步,朝劉來土打了個商量,問道:“這個咋”
劉來土心裏暗罵:“蠢材,成事不足敗事有”
如今城內人心惶惶,都在傳大明官兵夜裏不時摸黑闖入民宅,殺人越貨作盜賊事,他今晨就聽鄰裏傳的有板有眼,巨細皆在,心頭對這些駭人傳言信之不疑,隻以為早晚會輪到白老板這間鋪子,他夜裏就睡在這間店鋪後屋隔間,哪天亂兵殺進來,第一個就砍翻他這個倒黴蛋,思之汗顏,就不敢留在這個險地,動了逃離的心
所謂窮家富路,出遠門盤纏嚼用樣樣都缺不得,又是兵荒馬亂的季節,糧價已漲破天際,他的積蓄本就不多,一家人估計撐不了幾天,到時候短了銀錢,在外麵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過是路邊平添幾個餓念及此,他動了夜裏去偷白家的心
自小本分的良人膽小怕事慣了,一夜間如何能忽的脫胎換骨,作惡的念頭乍現,就先把自己唬得心慌意亂,手腳酸軟無力,胸口咚咚似鼓,卻是有賊心沒那賊常言酒壯慫人膽,他去酒肆打了半斤燒酒,正要回家痛飲一番,瞥見酒肆外有個人影倚靠馬廄槽柱,其處汙濁,那人卻毫不在意,渾身流裏流氣作無賴
“這人是個能做那事的,和他搭個夥”劉來土心念陡轉,若換了平時,這種一眼就知絕非善類的貨色,他哪敢去招惹,唯恐避之不及此時也顧不得了,他要趕緊逃離這個險
念及此,劉來土上去和他攀談,得知這人就是陳皮,卻是城裏有名的偷雞摸狗,人憎狗嫌之輩,連呼久仰大
兩人商量今夜行事,可巧天懸剪月,幾如一彎細絲若隱隱惜見,這是得了運,月黑風高利盜賊,他們備好工具隻待三更,不巧今夜利盜賊乃人同此心,官軍們也想到一塊去了,二更時分突然出現一股官軍圍了這幾條街,挨家挨戶勒索百姓,他們聽聞動靜,出去一看,就見火把搖曳的狨光中,有一顆毛茸茸的黑球從李記麵鋪拋出,滾到街對麵,他們遠遠看不真切,聽落地的沉悶響聲,隻疑心那是顆頭顱,卻萬萬不敢上去仔細分辨,屁滾尿流逃回白記布鋪,劉來土手抖如篩連門栓都抓不穩了,來回推了幾次才栓好
“啊,死了,李,李老板死他家可還有一個兩歲的孩嗚嗚,我也有孩子,這可怎麽”劉來土背靠木門,淒淒自語
“你這慫貨,別跟人說認識老子,一顆頭顱就嚇得不成人形,如何能幹大”陳皮不屑
“你,你可也沒好到哪裏”劉來土不忿回懟道,剛才兩人一起落荒而逃,陳皮還為了爭先一步,一肘子擊中了他肋下,害他疼得齜牙咧嘴,此時猶未消
“別說那沒用的,哎,老子有主意”陳皮癟嘴道,突然靈光一閃,賊眉鼠眼頓時一
“”劉來土半信半疑,他漸漸摸透了這個陳皮的性子,好大言,且毫無信義,臨危必出賣同伴的貨色,有些後悔拉他入
“嘖,你這蠢驢,好好動腦子啊,什麽樣的人最怕官兵,舉人秀才自是不怕,他們官紳都紮堆作夥,一般的小兵不敢得罪,我們這些窮鬼,爛命一條,肚裏沒油水摳不出屎尿,人家瞧不上,也沒啥好怕,那麽,白老板這樣稍有點錢,不算頂有錢,那才是官兵要弄”陳皮舔了舔舌尖,咧嘴陰笑道,眼眉擠成一團,十分得意剛才這一通掰
“那又怎麽了,你有本事去找個舉人來幫把手,”劉來土聽了這些話,隻滿心鬱鬱,以為這位好大言的臭毛病又來了,可一不可再,殺千刀的地痞賊貨是口齒修為,一貫的廢話連篇卻於事無
“哎,我哪是那個意思,白老板他怕兵,他怕兵才是要緊處,我們可借這”言及此處,陳皮已然全然沉浸於天降浮財的憧憬之中,心神搖曳幾乎不能自他的臉貼到了陳來土的肩頭,幽暗屋內借著門縫的微光,陳來土低頭看去,隻陳皮那齙牙和黑眼窩隱約有點輪廓,宛似一顆骷髏頭開口重重呼氣,噴出一股敗腐屍骸的惡臭,驚天動地的腥毒氣浪將他掀了個踉蹌,連連後退了幾步,後脊觸牆才止住了,沒翻一個跟頭極是能
“撿要緊說,休要括噪,這回亂兵來的好大聲勢,這動靜估計不隻小搜一條街就罷,指不定就摸上門來,咱們可耽誤不起”劉來土頂不住口吐惡風,忙推了開,又退後一步,嫌惡不耐煩
“我們這就去找白老板,告訴他不給銀子,就引來亂兵玩壞他女兒婆娘,嘻嘻”說到妙處,陳皮色眯眯的嬉笑,臉上五官擠成一團,痞氣十
“這,這太作孽啊,不是說好進去偷了銀子就走嘛,何必多”劉來土心有不忍,作難猶豫
“兵荒馬亂,都這種時候,唉,蠢蛋才把銀子藏在房間裏,無不是把銀子尋塊土埋了,上麵做個記號,鬼知那是什麽記號,翻幾個箱子櫃子如何能偷得”陳皮霍得發起狂來,滿臉猙獰的含怒道,顯是早已對此深惡痛絕,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劉來土略沉吟片刻,一咬牙抬梯子去翻了院牆,進去後卻尋不見白老板,這會兒,外麵亂兵卻鬧得更凶了,女人尖叫聲,怒喝聲,哭嚎聲,種種紛亂雜音劃破夜空,傳開裏許遠,方圓百姓少說也有數百,卻人人噤若寒蟬,隻躲在角落暗處,驚恐萬狀,瑟瑟發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