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出口成章一念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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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驚疑不定,陳皮打了個寒顫,就說突然想起家裏有急事,要先回去一趟,劉來土卻哪裏肯信,忙伸手鉗住他的胳膊說道:“外麵那些兵丁已經把這幾條街統統圍了,就這麽闖出去,萬一被撞見豈不是送死,不忙走,那邊角落還有幾間屋子,我們找了再”“白老板八成躲進地窖裏,這可怎麽”陳皮絕望的苦笑
“噓,有”劉來土忽有所聞,示意禁聲,弓身探耳去
陳皮拋開雜念,凝神去聽,果然有輕急的腳步聲,若隱若現傳來,心中一喜,循聲摸了過
白老板是找到了,可他家小姐似乎送給了一個兵頭做妾,陳皮心中信了七八分,這等事本也尋常,如今城內沒了王法,也沒了能令官軍忌憚的老爺們,老爺們最惜命,又不差盤纏,不都早已逃了無影無沒了鎮妖的法器,這如匪的官兵可就得了猖狂,生殺予奪皆憑其一念之間,但凡有人家的女兒能入眼些,誰家不是棄車保帥,早早就送去巴結兵頭,換得保住身家性命,這白老板此時才送女兒已嫌遲了,估計是舍不得寶貝閨女,不想這個死奸商尚存人情
“老爺說笑的,今日我在店裏咋沒聽人說”劉來土卻是疑心重重,街麵鄰裏長舌婦即使是在兵災禍連的時節也不曾有一刻的消停,白家小姐給兵頭作妾這等八卦,誰不是聞者起勁,聽者提神,一條不過幾步寬的窄小街道,眼皮子底下的勾當,又不瞎能瞞的住
“”白老爺頓時啞了嘴,隻漲紅了臉幹著
“哼,這又哪裏光彩,值得滿世界說”白小茹不屑嗔怨
“事已至此,不給我們銀子卻是不能夠,我們指著救命白老爺你就行行好吧,給我們一人十五兩作南下的盤纏,我劉二一家老小就有了活路,各家不作為”劉來土是存著出城逃難的心思,無所謂得罪城內兵頭,心中暗忖:就算小姐說的是真話,我隻要先一腳逃出城去,到時人海茫茫,憑的兵頭有權有勢,也沒道理為了一個小妾發出海捕文書通緝於我,哪怕是得了寵,兵頭耳根又軟的,真個發個通緝文告,如今卻不同以往,這場潑天兵禍已將各地縣府攪的七零八落,無數人南逃,外地人在南麵多了去,還能抓的著誰,這倒也不
“不給,你還敢殺人不”白老板聽他居然恬不知恥當麵要銀子,怒不可遏,心說:還是十五兩如此巨款,不對,是三十兩,天老爺,這賊貨平時老實本分,原是心裏藏奸的,真該早早趕了出去,此時,此時卻如何化
“那真是沒法子,隻好…”劉來土正說著,突然一個疾步狨身而上,這如漆的暗夜,對麵白老爺隻覺勁風襲來,就脖頸一緊,吃了一驚後,他下意識雙手成環,使勁去掰撬襲來的鐵鉗,卻隻是徒勞掙紮而已,很快他胸氣籲悶,嘴裏發出了哨子一般的噓噓喘息聲,漸漸頭昏目眩,立不穩一屁股坐倒,連一個回合都走不過就被製住了,再也無力動
“別出聲,別出聲,大家同處一條船上,亂喊亂叫可不得了,引來外麵的那些兵,咱們都要沒了性”陳皮咋聞異聲,刹時心念疾轉,此處周圍皆亂兵,兩人真個是置身險地,若兩羔羊匿於狼群毗鄰,萬一屋內的女人受驚嚇尖叫起來,豈不是都要不得下場,他忙及時說些軟話勸告屋內的女人,同時上去拉拽陳來土的背上褐
“我們不怕,我,我是官兵的”白小茹一介女流,潑膽包天,猶自詐言不悔,還反手就捂住後母那張險些壞事的
“哼,小姐,你若叫喊,引來官兵,不止要了你性”劉來土癟嘴冷哼
“對,丫頭啊,小娘子,咱就是求財,不要害人性命,也不要弄你身子,給錢就走,何必,這個,兩敗,對,兩敗俱傷,不”陳皮急中生智居然破天荒拽文,出口成章,說了個成語,可見人在危難時潛力猶
“真,給錢就走,我怎麽信你”白小茹聽了這話,擰眉猶豫不已,她倒是有一些私房錢,親娘生前給的零花錢,臨死又給了一小袋子銅錢,就偷偷用小罐子裝了,埋在屋內地磚
“姑,姑娘,你可行行好,給了錢,我們還留在城裏等死不成,這些兵眼看是要屠城,不走都是王八,行”陳皮聽屋裏小妮子的話頭似乎有戲,喜不自禁,不知不覺間換成敬稱,俗話說有錢就是大
“帶我一起,我也要逃出”白小茹脫口而
“啥,哈?”陳皮聽了錯愣不已,心說這莫不是個傻丫頭,這種傻丫頭賣了也不值幾個錢,有錢人家看不上,一路伺候著又很麻煩,卻是真心不樂意帶在身邊他卻不知白小茹在家裏受盡後母百般刁難,早有離家出走之誌
“小姐,外麵已經開始吃人,路邊餓昏剛倒下去就會被周圍人活活吃”劉來土正捂著白老爺的嘴,不讓他動彈,此時聽了小姐的話,無奈的拿話嚇唬她,說的未必是真,乃道聽途說的坊間訛
“唉,罷了,說那話不經腦”白小茹歎息一聲,她一小女子,別說是亂世,就是太平盛世,走出去也難有好
陳皮和劉來土取了地磚下罐子,那裏麵裝著小姐的私房錢,滿滿一罐子的大錢,兩人心滿意足,喜滋滋隱沒暮
“”白小茹委屈的喚了一聲,她這輩子的積蓄自此全玩完,心疼的不行,眼角噙淚,嚶嚶嗚咽起
“老爺,你在哪,出個聲”這時後母忙掙脫女兒的擒拿,探手朝門口摸
“哎呀,扶我,這兩蠢賊就這麽出去,多半會和亂兵撞上,死,去死”白老爺身上陣陣隱痛未消,猶自惦記女兒偷藏的私房錢,那也是自家的錢財,聽罐子裏晃動起響,裏麵的銅錢不寡,白老爺愈發怒,又念及女兒畢竟是一片孝心,在賊人手中贖了他,卻不好對女兒著惱,隻是悻悻埋怨道:“你娘死前囑咐把她的嫁妝留給了你,卻還留著這一手,哎呦,輕點,你個死婆”後一句是衝著後母栗
“娘說這些錢給我作嫁妝的,你現在給我備好嫁妝了”白小茹語帶哭腔,諾諾問道,她卻心裏有數,親娘的嫁妝已遭後母霸占了
“這,這”白老爺不禁語塞,他確實沒有為女兒準備嫁妝,暗自存著將來取男方聘禮作嫁妝的心思,若是男方較為闊綽,說不定還能找補回這十多年來辛苦養大女兒所損失的嚼用銀然而這番陰暗心思頗不足喧,便惱羞成怒起來,怒喝:“女人,哼,賠錢貨,你娘的娘家沒了我多少錢呢,她生下一個賠錢貨就死了,我可虧到姥姥家去了,找誰說理”這話他常掛嘴邊,每次都能梗咽住女兒,使她無可回
果然白小茹聽了又是這誅心話,漲紅了臉,緊咬下唇啞然以
一刻沉默無言,隻有後母栗氏給白老爺拂去身沾的塵土,發出了窸窸窣窣聲,以及捶背推穴的拍揉
“啊,老爺,外麵是不是著火了,你”後母此時昂著頭,臉上的驚愕神情清晰可見,紅彤彤仿佛醉
此時白老爺橫躺在架子床上,這是他女兒的床,卻不好趟進去,隻能上半身橫趟,下半身掛在床沿外,他聽了身邊驚呼,睜眼也留意到屋內光影婆娑,猛然坐起一瞥見女兒,有一雙含怨淚眼當麵看得真切,心中勃然大怒,正要訓斥,偏過頭也跟著被門外一幕驚呆
“不,不好了,那兩賊人燒了我的鋪子啊,啊”白老爺到底見多識廣,立時就通透明悟,這是有人在縱火,此時城內誰還敢夜裏點燈,這通明的紅光不是有人惡意縱火,還能再有哪
“不,不,這可如何是”後母栗氏也慌神起蹦,像一隻怒扇羽翅的鴨子趕忙去打開屋門,木門咿呀讓開,紅彤彤的火蓮衝天怒放,眼見無可挽救,白老爺從屋裏出來,已然站不穩,一屁股癱軟在地,許是布料十分益助火勢,那火蓮呼嚕呼嚕作響,興妖作孽十分駭
很快,紛亂雜音傳於鄰裏,救火的憂急呼聲不斷,竟將這鬼氣繚繞的死城榨出幾分往昔喧鬧的人
白小茹望著門外一副心死乏力,隻顧低嚎的雙親,冷冷說道:“這火是從我們這裏起的,明日鄰間找我們要賠錢銀子,怎麽”
“怎,怎麽,辦”白老爺聽了女兒這話,猛然抬起了駭人驚懼的臉,全沒了主
“唉,連夜逃吧,店鋪沒了,我們留在這裏也是無用,逃到城門附近躲著,明日出城回老家”白小茹苦笑
“女兒,你,你作妾可行”白老爺似突然想起來什麽,拿眼直勾勾投向白小茹,哀求父女對視的那一瞬間,後者心裏不由發毛,暗知不妙,她作為女兒,與父朝夕為伴,歲月自知心,僅僅那深沉一眼,哪裏還能不懂,這是不舍與祈求,怕不是要犧牲自
“不要,我寧可跳”白小茹怒吼道,盡量擺出決絕的凜然之色,活似一隻色厲腹吼的雌狐,蕙質蘭心如她在轉念間就找尋到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緊拽不敢鬆手,她要搶在父親把話說開以前,就把這個缺口堵住,她深知此刻隻要稍有遲疑,就成潰堤之勢,再也不可挽
“啊,那,那,我,”白老爺果然陷入天人交戰,臉色急劇變換不定,白小茹偷眼去瞄,見其父臉上掛著表情詭異的反複,一會兒悲憫,一會兒猙獰,仿佛中了魔怔,呆立於烏壓壓的狂焰旁,那張臉望之不似生人尤為可怖,她不由得心中害怕,往後退了一小步,又險些要哭出聲
白小茹畢竟年紀小,卻不知此時白老爺心中的善念和惡念難分伯仲之際,外人一言便能動搖其心,一念成佛一念成
“老爺,我們一家,就,就要跳井了呀,嗚嗚,怎麽辦啊,老”後母栗氏在一旁突兀說了這一
隻見白老爺的那張臉終於僵住不動,定在猙獰之他緩緩的轉向白小茹,惡狠狠凝目斥道:“沒生養的畜生,父母之恩,你,就一點也不放心上”
“我,我,不”白小茹淚珠嘩嘩滾落臉頰,可白老爺已把心一橫,再也不肯動搖,冷冷吩咐道:“你在這裏看住她,我去去就”這是對栗氏說
栗氏輕“哎”了一
大火燒了整整一個時辰,這街從頭至尾皆付之一炬,百姓哀嚎一片,始作俑者白家,三口人此時躲在了遠房族親家中,城中也住著他親二弟一家,卻不敢躲在那裏,小城無隱事,鄰間知根知底,他二弟那房子多半會被恨怒難平的鄰居們打進
白老爺天剛剛露白就出去了,還特裹了頭,以免被人認了出摸到衙門前,兩排兵丁門前簇立,昏昏青白的街麵冷冽意寒,難得火把還能取暖,小旗就緊挨那火珠子,身上的鐵甲片湊上來烤,攢些暖正不亦說乎就見這人賊頭賊腦,臉登時變作不善,喝問:“那小賊,你好大膽”
“不,不,小,小老兒不是賊,是來拜見大”白老爺忙上前來深深一鞠躬,雙手伸出來,攤開就見有個銀錠子,泛起誘人光這錠銀子本埋在自家院子裏,好好的就要拿來送人,這是何其痛
小旗眼登時作亮,眉一抬,就換了麵色,下石階接了銀錠,就頗為惜乎的言道:“你來的太早了一點,這才,是不是,那你就去門房那邊等候,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