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受製於人糧價賊貴
字數:5526 加入書籤
“溫體仁要來了,他現在成了河南山東兩省總製,我們是不是該算客軍,瑪德,又要讓我們這支客軍上去頂”王樸回憶起去年被三邊總製楊鶴支配的恐
“萬一派咱們去打,東家不要出力,應養寇自重為”
“那是自然的,我想回雁門,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可以利用這股賊軍,把他們往山西趕,我們就遠遠跟在後麵,搭便車溜往山西,跟崇禎說拜拜,以後老子再也不來這鬼地方,死了好多精兵,這一趟出來虧老慘”王樸其實早已有了主
“這樣不妥吧,萬一糜爛了山西,我們以後日子就不好過了,全靠煙草生意的盈利,我們才能支撐到今”林昌興憂心道
“不妨事,今年是個豐收年嘛,賊亂不會鬧得太凶,從這裏走到山西,千裏之遙,途中很多賊軍會逃入山裏,人隻會越來越少,到了山西以後,我們再與王雁合兵一處,猛攻幾次,強龍不壓地頭蛇,在我們的地頭兩三下就能撲”有了從前兩次剿賊輕易得捷,王樸對賊軍心生蔑視,隻以為必然不堪一
“也是這個道理,如若有變就往北麵的大同那裏此刻是王承胤的地盤,朝廷居然讓他做大同總兵,他何德何能,我們倒還沒有賞賜”說起這個,林昌興就氣不打一處
“哈哈哈,老弟,你放心吧,王承胤做那個大同總兵是個燙手山”王樸笑道,他記得東虜以後還會多次入其中必然有一次是從大同破
“東家,你總這麽說,可我思來想去就是不明白,那大同總兵怎麽會早晚倒”
“哼哼,以後你就明白”王樸故作神秘地笑
便在此時,親兵掀布簾進來稟報:“有一人自稱是徐光啟的家裏人,來到軍營”
王樸遂命將人帶到跟
“將軍,救救我家老爺吧,嗚嗚”這人一見王樸就趴在地上泣不成
“你是徐府那個門子吧,怎麽回”王樸見眼前這人倒是眼熟,也就不懷疑,忙問
“小人是徐高,大人以前見過小人幾次,我徐家這回有難了,而且,還是受了王將軍的牽連引來的禍事啊,求將軍務必救救我們徐家”徐高又是磕頭如搗
王樸聽他詳述,這才恍然,原來徐光啟前日遣長子徐翼出京城,剛出城門就被錦衣衛攔住,那些錦衣衛口稱有一件命案牽扯徐家,故而不得出城,將他們一行人又擋了回
徐翼驚駭莫名,以為滅門之禍臨頭,回家就病倒了,好在徐光啟見錦衣衛隻是看住徐家子嗣,沒有阻撓徐家仆人出城,也沒有立即提鏈上門將他們投入昭獄,就知道皇帝還是心存忌憚,遂命門子徐高攜那塊硯台出城去找王
徐高出了京城,身後就有一隊錦衣衛緹騎從林子裏湧出,徐高心如死灰,以為小命休矣,然而這隊人馬僅僅遠遠尾隨一小段路,就折返而去徐高兩匹馬一路換乘,兩天後找到了神甲
“東家,徐高來路不明,咱們最好別理會此”打發徐高去休息後,林昌興進言
“你說什麽,你都叫他徐高了,還能有何來路不”王樸擰眉不解
“他徐家失去聖眷,對我們沒有任何用處,可不就來路不明了,東家請三思啊,成大事不拘小節,不能太意氣用”林昌興苦苦相勸
“不成,徐老我必須要保”王樸摸了摸手裏的硯台,這是徐光啟在暗示,他欲用完善的墨家典籍來換滿門性權衡利弊,王樸還是更看重墨家典籍,為了重建墨家必須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們如何救”
“你說錦衣衛為何要放徐高走呢,他們明明已經把人截下了,又給放了,不對”王樸擰眉咬唇,苦惑
“這是一個試探吧,朝廷是想看看我們與徐家的交情是真,還是”
“對,對”王樸立馬恍然大悟道,這一切就說的通
“若交情真,那徐家就會成為我們的人質,朝廷可用他們來要挾我們,逼我們聽”林昌興眯起雙眼,暗暗歎氣道,如此一來神甲營就要受製於人,為明廷流血耗命,他這個東家還是太嫩了,婦人之仁,豎子不足與謀怪不得那位顧家的家主不看好王樸,刻意與神甲營疏遠,但是林昌興依舊還想留在王樸身邊輔佐,畢竟王樸還很年輕,人這一輩子要有曆練,磨礪心性,才能變為心狠手辣,六親不認的英明人
“哎呀,如此看來,壞就壞在我沒有政治天賦啊,當初候恂來薊州,我們太聽話,不該的,這給了朝廷一個錯覺,徐老可以被取代,徐老和候恂雖然都為東林黨,但是徐老向著我們多些,候恂多半是跟崇禎一條心無疑的,所以崇禎想用候恂取代徐老,隻是他還不敢過分激怒我,於是就有這次試”王樸對這些政爭實在不是很有感覺,總是先愚不可及,後又悔恨不
“真要如此,那朝廷中還是有些能人啊,會是誰呢,此輩是否該找出來,宰了”林昌興作了個橫切的手勢,不知為何這個書生最近性情殊變,膽大妄為以
“不必了,錢謙益說過,聰明人到處都是,是殺不完”王樸搖頭否決道,崇禎身邊的寵臣,例如周延儒,溫體仁等皆可見諸於史書,若是隨意暗殺他們,且不說是否會糟來報複,還會擾亂曆史,他身為穿越者的優勢就是粗知曆史,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隨意幹涉曆
“那東家打算如何應”林昌興問道,他瞟了一眼王樸手裏那塊硯台,若有所
“嗬嗬,有兩個選項,全軍回兵薊州,在城下大鬧他一”王樸咧嘴一笑道,他粗知曆史,漸漸心有所悟,崇禎這倒黴孩子生性欺軟怕硬,對忠貞不渝的臣子殺伐果斷,對跋扈佞臣卻又百般忍讓,學忠臣隻有速死,學奸臣才能有活
“那其二”林昌興不置可否,因問
“派一支小隊喬裝一番潛回京師,這正是徐老的主”
“不妥,徐老當時並不敢說真話,這不是他的本”
“是否本意,我們揣測而已,這樣吧兩件事同時”王樸下了決斷,林昌興見此也無話可
蝗災俞十日,麥地隻見麥杆,荒疏見地皮若土地生了癩子,苦民絕望而四散奔逃,但是他們前腳走,蝗蟲身後攆,沿路州縣也盡遭了災,乞食絕然無望,途中賊匪肆孽,口糧皆被奪了去,斷了活路成餓
留下來的村民不出門跋涉,不多的口糧經吃了些,倒多活了幾日,狄四一家搶收地裏的未熟麥子共約十鬥,他是李家的佃農,且李家今年免了租子,這十鬥未熟麥子雖難下咽卻能果腹,取其中兩鬥送去裏長家充作半年的三卻遭裏長趕了出門,言麥子不熟,官府可不收,狄四曉得厲害,魂不守舍回家去,熬心拖了兩日,裏長就上門來訓斥他,言不繳皇稅死路一條,進了縣裏班房少有能活命,且還要零零碎碎受罪,狄四恐極,想著餓死也比進班房強,隻好找縣裏糧鋪將僅有的十鬥未熟麥子換成兩鬥陳麥子,這才納完今年的皇
如此一來,家裏可就斷了糧,外麵的野地光禿禿都不見一片葉子,哪怕樹皮都叫蟲子啃了去,唯獨觀音土可尋得,可狄四寧餓死也不要吃那東西,他的爹娘就是因食觀音土而斃,那死法太滲人,不如與妻子兒女們齊齊在床榻上躺著等死,躺了很久很久,夜晝往返輪轉,隻迷迷糊糊記得前後起來喝過好多瓢水,起先尿還有騷臭味,後來尿就清撤如
“狄小四,你在家嗎,喂,回個”傍晚時分有人扣門,大約是周圍人煙寥落慣了,扣門聲劃破寂寥,將屋裏幾人都唬了清
“誰,誰”狄四扯開嗓子回了一句,口出絕不洪亮,卻鬧起耳鳴來了,手撐塌角,支起半個身子抬頭一望,就周身遍處酸疼,眼神倒還好,窗紙破爛,就見一黑乎乎人臉掛那上麵,隔著窗花也能認得,是鄰村的老
狄四尋思老金這人名聲不太好,早年竊人財物被吊起來狠狠打了一回,老金婆娘欺狄四是個出了名的老實人,上他家來求借銀子,不肯給就撓門跺腳,滿地打滾,聲勢駭人,不知情的村民滿臉疑色,以為狄四與竊賊老金暗通,狄四臉皮薄,哪裏能經受這個,遂借出一錢銀子,老金用這錢買藥敷了才把傷給治好,從此兩家有了幾分交情,這回難道是來報恩嗎,念及此,勉強起來去開了
“哎呦,我那村遍尋都不見一個活口,慘呢,整村子的人都沒了,就你們村還有活人,畢竟是李家的佃口啊,那位出了名的心”老金甫一見麵就大聲嚷嚷,他的中氣竟十
“全死了?”狄四訝然一
“沒,那倒沒有,今年納不出皇糧,大夥兒一合計就逃命去了,有往山裏去投賊,也有人往鄰縣逃,那都沒用,哪裏不遭災呢,死外頭還不如死家裏,我不折”老金連連搖頭
“那你拿什麽繳納皇”狄四聞言隻有瞠目結
“我進城裏撈了一把,嘿”老金一副你知道的得意神色,其實是他與城裏的熟人合謀,前往臨縣蹲守小徑幾日,劫殺好幾撥路人,才湊齊銀子納完皇
“啊,那敢情”狄四有些服氣了,忽然想起來,滿懷翼希的問道:“那你有吃的嗎,我”
“我也沒有吃的了,現在糧價賊貴,二兩銀子每”老金苦澀搖頭道,他與人出去劫道,殺了好多人,又遇上另一夥賊人,火並中己方死了七人,拿命換來二十鬥麥子而已,剩得六人均分二鬥餘,才堪堪夠官府的
“啥,二兩銀子才一”狄四聞言隻有瞠目結舌,這才幾天不到糧價竟漲了四
“所以啊,我不打算賣小兒子了,反正呢,就賣了也換不來幾口糧,那麽,狄小四,咱們換一換,怎麽”老金實在舍不得小兒子,言語頗為艱
“你是說,”狄四若有所
“你準備一下,記得血別流出來,不好浪費,我家那孩子五十斤,我回去準備一下,今晚送過”
“那要遭報應的,不能”狄四心窩一顫,徒勞掙紮了一
“嘿嘿嘿,你想死嗎,那也成,過幾天我來替你收”老金突兀咧嘴一笑,那口黃牙津潤油膩,又擺舌頭往上麵舔了舔,齒尖上臘般的潤黃,狄四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個家夥中氣十足,原來已不止頭一
狄四細思極恐,渾身汗毛豎起,隻駭然連連點頭,又悚然一驚,忙死命的搖頭,看眼前這老金如妖魔形老金哈哈大笑,甩下一句:“就這麽說定了,我今夜過”自
狄四一人呆立院中許久,茫然四顧,左右皆空壁如洗,無奈又轉頭回屋裏,取瓢子進罐口一舀,瓢中卻是空的,這才想起罐底早無水
“外麵何人”婆娘聽動靜,抬眼問
“老金,沒事”狄四不敢回實話,隻是敷衍,瞧見塌上的孩子們,心卻是空落落,他這一輩子勞碌圖個啥呢,他倒不怕死,反正也沒啥活頭,死了拉倒,可是那個老金連死人也不肯放過,想到要被那口黃牙吞進肚裏,狄四打了寒磣,忙又上了床榻,合被子悶著,此刻想事情太奢侈了,他太餓了,肚子仿佛飛了天,隻有一陣陣的口腹之欲正直入心扉,反複煎熬著他,想事情便更加餓了,那煎熬更猛烈,他隻盼一睡就不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