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不要浪費賊軍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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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婆娘呢,嗬嗬嗬,我們聽說你婆娘病了,這不過來探病了”老金訕然
    “對啊,是不是在裏”費氏搶一步問
    “你們不要進”狄四起意去攔,但他生性溫吞老實,拉不下臉斷然固
    “為啥?”費氏隨口問道,腳下卻哪裏肯停,徑自去掀門簾,隻聽得一聲驚呼,費氏連連後退了幾步,老金和狄四都循聲望去,門裏立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狀似厲鬼,難怪費氏被嚇了一個跟頭,後麵的兩個大男子也不禁被眼前一幕唬的寒氣從腳底直冒上腦
    “你,你這個娘們嚇了我一跳,搞啥玩意”緩過一些的老金怒道,又見門裏的女人一隻眼從垂發間隙露出半分,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那是正在笑的眼神,心說:村裏人傳狄四家那婆娘瘋了,這是個瘋子,傻笑罷了,我不用
    但是那詭異笑眼還是在他腦海裏停不住的翻江倒海,許是做賊心虛,他忽而一陣眩暈,連退了幾步,心裏砰砰響似山雷,一個念頭攪的心慌:瘋子的眼珠子哪裏會有這般,就著凶光的得意,莫不是鬼附體了,都說人有七魂八魄,失心瘋就是魂魄細碎不齊,難說不是孤魂野鬼乘虛而入,對了後山就有個亂葬墳,那裏冤鬼不少
    這些念頭一起,老金再也難掩懼色了,他伸手去拉費氏,欲趕緊先撤了,不料費氏竟順著他這一拉,往他身上直挺仰老金心裏正恐怖,免不得腳軟,又猝不及防,竟托不住費氏,夫婦二人抱滾一
    老金一個咕嚕就地爬起,含怒不去踹一腳費氏,一抬頭就見費氏胸口有個突兀的蝴蝶狀異物,他不記得婆娘上衣飾有胸花,而且那看來也不像絲織
    “那是剪刀吧,我家的剪”狄四這時才終於恍然道,他和自家婆娘鬧的凶,剪刀早都藏起來了,想不到婆娘竟乘他往院子走,悄悄去灶台處,從灶灰裏摸到了這件家裏最利的鐵
    “”老金大駭而
    費氏雙手平平攤直身側,沒有去碰那把剪刀,隻是不住的輕聲呢喃,仿佛是不肯置信這一件東西落胸口上,倔強的不信,但她的血還是不以為然的往外冒,殷紅了一
    插在牆上的那稻草火把漸燃綠光,這本是尋常,大災之年的莊稼人,宅裏哪有油燈蠟燭,普通不過是用稻草紮成一根棍子,待有客夜訪時做火把燒,至於裏麵添了什麽佐料全憑隨緣,又因存放不講究,受潮後那火把無論放哪種光都是實屬平
    老金茫然四顧,隻道果然是厲鬼來尋仇,他殺過人,身上便有股子狠勁,把心一橫就轉頭直麵那厲鬼,欲辨認鬼的來這股殺氣騰騰倒叫門內的鬼也生了懼
    “你是誰,快”老金對門內的鬼吼
    衛氏身子一顫,後退了一步,老金的膽氣頓起,迎上一步,又道:“你明明做了鬼,為何不去投胎,有怨就來世算,不然陽間的道士可不饒”
    衛氏若有所悟,原來眼前這個大仇人是將她當成了冤鬼,遂生達念,心竅靈活起來,鬼聲鬼氣唬道:“爹,你為何要害我,我的背上好”
    “啊,你,你別說了,我不敢了,不敢”哪料平常狠惡的老金聽了女鬼這話,瞬間就心防大潰,跪地求
    “爹,我去過地府,將你的罪行告發,閻王判你下油鍋,一麵炸完後,又翻過一麵接著炸,撈起來用篦子梳刮去全身皮肉,隻留骨頭,等第二日睡上一覺新皮新肉長出來,如此反複不停下油還有我娘她要去拔舌地獄,用掛豬鉤吊住舌頭,下麵有小鬼去扯,一扯舌頭長一點,長一點再長一點,你那舌頭越來越長,最後整個房間裏到處都”衛氏仿著金家小娃的口氣描述地獄酷刑,細微處竟惟妙惟
    “啊啊啊,我不要,不要,娘不是要害你,是你自個不好,偷吃娘的餅,啊啊”費氏出離大駭,在地上撲騰不休,她胸口的剪刀把被揮動的手指頭勾到,如活物大蛤蟆一般跳向幾尺開外,這一下胸口便血流成湧泉之
    老金受驚駭然奪路而逃,隻搶出去幾步,就聽自家婆娘哭嚎,回頭就見其不顧一切撲騰,待剪刀被帶出創口,這一驚非同小可,創口成血湧狀,那是名醫來了都很難救得活他不及細思,撲上去可勁捂住那創口,回頭還對呆立一旁的狄四吼道:“求兄弟幫一把,我婆娘快死了,她是我婆娘,跟了我十年,我就她一個老來能作伴的人,去找治刀傷的藥,若沒有一塊油布條也成,先止住這血”
    “我說,血最好不要浪”狄四眼珠子直勾勾盯著那一地的血,那眼神出奇的寒意,隻是淡淡說
    “畜生玩意,你是畜”衛氏終於忍不住扮鬼,怒指叱
    “血,不要浪費,哈啊哈,不要浪”老金仿佛整個人陡然間空了心,臉上竟顯笑顏,但那笑在綠光映襯下莫名可
    “”衛氏到底隻是一個女流,不禁驚叫起來,往後連連倒
    “他瘋”唯有狄四一如平時,對眼前一幕淡然處
    “血,不要浪費,哈啊哈,不要浪”老金嘴角染滿血沫,那是他婆娘的血,誠然沒有浪
    “戳死你,哈哈哈,戳死你,哈”衛氏也跟著笑了起來,重複同一句
    “啊,小衛,啊,孩子娘你可不能瘋,就是拿棍子打我,罵我都成,你千萬不要瘋,都成瘋子了,我,我”一向天塌下來都能麵不改色的狄四終於慌了,連連哀求
    “戳死你,哈哈哈,戳死你,哈”可衛氏哪裏還能理會,隻是愣怔不停重複一句
    朝露天生,暮靄茫茫,一隊華衣鐵騎穿行氛氳盤道,四蹄颯然浮空,鬃毛纖塵不染,遠間隱約漫山金黃,此境貌美如路旁農人紛紛避之,神色皆敬畏,京畿百姓有眼力,那些馬匹,每一匹皆為神駿,這是一個大官要出京公幹
    溫體仁此行忐忑,就在前日,朝廷安插在神甲營的耳目,監軍太監王善誠送來的密報,所言鑿鑿,王樸在軍中素有威望,並非之前戶部尚書候恂所謂離心離德,難以服對此等驕兵悍將,滿朝文武皆是敬而遠之,怎奈他一時不慎,背欠以至於接手這個蹙額皇
    後鞍橋左側扣懸銅質的王命旗牌,若三品以下武將存心弄叛,可憑之先斬而後奏,然而這東西挑時撿勢,萬一時運不濟,這卻是個無用擺右側是王樸的參將告身,這才是他昧苦在聖上跟前跪求的殺手鐧,對年僅弱冠的小兒還能合
    “”溫體仁正尋思這差事辦好了,撈一個平賊之功以後,該如何順便給周延儒挖個坑,前方一位錦衣衛突兀大喝一聲,將他的思緒打
    “大人不好了,你”不待溫體仁詢問,就有身邊親隨遙指前方山領處,隆霧層層中疑染瑰紅,再抬頭一望,皆駭異滿天烏壓壓煙火氣似神怪巨
    “那是,什麽去”此處是進京的官道,溫體仁久為京官,這附近很有些眼
    “大人,那是宋家堡,此處離驛站不遠,那兒有驛丁可使”親隨的深意是這場大火來的蹊蹺,不妨先去附近驛站探明消息再
    “成,那你速去速”溫體仁不假思索便道,身為內閣次輔的他心裏有數,年前裁撤驛站,京畿一帶因是要地,特例驛丁裁三而存一,故而附近的那座驛站人手不足以自
    “是,大”這位親隨欲哭無淚,然而這時騎虎難下,不得已領
    “這位爺你用這匹馬,今早起一直留著勁,幾十裏等閑跑個來”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錦衣衛們都趕著巴結這位親
    “哼,小爺領你的情,回頭我找老爺給你請個”這親隨倨傲作色道,跨上那匹閑馬一騎絕塵,留下那位滿臉欣喜的錦衣衛小卒遙拜稱謝,他是天子親軍不假,祖上傳下的世襲天差自有威儀莊相,惜積年欠餉,日子不好過了,再能擺譜也要有飯吃為
    今非昔比,自從東虜入寇以來,京畿就盜匪猖橫,不過尋常的小股匪徒不敢大白天出沒,這段官道有驛丁巡視,周圍鄉紳也不乏棍棒健仆,人手不足還能喚來佃農集眾保除非,除非是人數多達千人的賊
    “會不會,隻是失火”溫體仁見周圍錦衣衛臉色凝重,或刀柄在握,或控弦搭箭,如臨大敵一他作為身居高位的閣老,縱然暗戳戳心悸,也要裝作不經意,以免招來怯弱之
    “大人,火勢太大了,若是失火,固無不救之理,除非”這位錦衣衛百戶是這隊精騎的頭領,他的弓十分小巧,乃是一把品藝非凡的小稍
    “”溫體仁聽了也覺得有理,寨堡必為磚石修砌,凡是有那雕梁鬥拱,不耐火熾的宅樓或可稀疏點綴,也應以磚石圍牆隔絕彼此,哪有一把火就彌漫開來,奈何對灰燼呼歎幾代身家盡沒不留,此絕非等閑失
    “大人,我們去附近的村子暫避,免得與賊人大道上相”錦衣衛百戶又進言道,若是果真有賊人作亂,那座聳立雲宇的宋家堡不能抵擋,可見賊人勢大,此地凶險不宜久
    “也罷,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小賊姑且猖狂,待天兵至,旦夕可平”話雖說的精彩,到底小命可貴,溫體仁利索一扯馬韁掉頭飛疾而
    一行人後撤十裏,選中了眼前這個小村子,周圍地勢平坦,無遮無擋一目了然,利於及時示
    百戶帶兩個好手先進村,村子不大,很快就搜了一遍,提溜出幾個老翁和老嫗,沒料他們見到溫體仁卻不跪,就拿眼直勾勾看
    溫體仁好容易忍住氣問了些話,奈何這幾個村老拗而不言,溫體仁終於甚厭惡,命人將他們看了起來作
    “這個村子為何沒有青”溫體仁稍作琢磨,就有了猜測,又道:“被賊軍擄掠了去,攻打方才那宋家堡了”
    “大人的推測極是在”百戶連忙稱
    “唔,也不盡然,沒準是被東虜擄掠去了關外,哎呦,我糊塗”溫體仁忽而恍然大悟道:“你們看這些農”
    “大人是何意思,請明”百戶困惑不解,問
    “你們這些蠹蟲,這都沒看出異樣嗎,這些農具好鐵打造,成色如新,賊軍來了為何不一並繳了”溫體仁怒其不爭
    “對啊,賊軍難道不缺鐵器,這哪還像賊”有人驚詫而
    “俺就是想,會不會咱們多心,就是失火而”也有人想不通,就動搖了,以為隻是大夥兒疑神疑鬼,並無賊軍作
    百戶大步上前,指頭從農具上擰下一塊土,揉碎細瞅,搖了搖頭道:“這是新土”
    這下餘眾便不言語了,村裏那些老人形狀佝僂,顯然不能下地去幹農活,這就是說村子裏不久之前還有青壯在操農
    “再去周圍看看有沒有雞”溫體仁略一沉吟,對百戶吩咐
    “”百戶理會得,領命自不過方寸之地,一刻鍾後,他便心沉穀底,雞窩鴨舍裏麵僅見雞屎鴨糞,就是一個蛋都不留,如此看來,大有可能是糟了賊軍搶掠,但是,為何地上穀子,牆上那些鮮瓜蔬果,沒有被一並刮掠,這股賊軍闊氣,居然看不上這些農
    百戶抿了抿嘴,苦笑搖頭,新帝登基頭一把火就燒上錦衣衛東廠,一聲令下把鎮守各地的番子都召回京師,鎮撫司巷人滿為患,往往幾十口老少男女擠一戶院落,這些番子在地方紮根日久,也有不願離開的,就被革職除
    沒了番子們在地方支應,錦衣衛和東廠便如無牙之虎,各省有勢力的商號銀號紛紛翻臉,以往進奉的常例銀子頓時盡隻靠京城裏無權無勢的小販商鋪上供些蚊子肉如何堪使,有那平時花銷無度的番子家裏已經揭不開鍋不想這外頭的賊軍卻闊氣,出來搶掠居然挑七撿八,可氣可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