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寂寥
    天庭之主所謂的便飯，正如字麵意
    一碟奶香濃鬱的幹酪餅，一壺果茶，一瓶淡酒……這就是天庭之主的例常晚
    “深窟之中，唯有粗茶淡飯，條件有限，多多擔待……”
    “……說真的，你現在真的是天庭之主嗎？我還是第一次見住地窖的天庭之你確定不是什麽天庭後主，或者仙哀公之類的？”
    王洛的問題發自真心，因為他實在沒料到，堂堂天庭之主的居所，居然是位於深窟之中的兩間陋室，而陋室中更幾乎空無一這條件哪怕放到茸城青萍司的根囚獄都算格外艱苦
    對此，天庭之主隻是笑笑：“因為沒有必要啊，你不會覺得堂堂金仙，還需要什麽裝潢家具吧？若不是為了招待你，就連這間陋室本身都不需”
    王洛聞言，也是不由暗暗點頭，因為就剛剛的短暫工夫裏，對方已經展示出了堪稱神乎其神的仙法修
    陋室中的餐桌坐墊、還有桌上的茶點酒水，全是他以精純的仙元隨手捏就，憑空而生
    虛空造物……這在傳說中的金仙妙法中，也位列最上而理論上，王洛的天生道體，以及萬妙金丹，正是為了這最上等的妙法而
    所以從實用性角度來說，掌握虛空造物神通之人，根本也不必拘於外物宅邸是奢華也罷簡樸也罷，不過是轉念間的區
    不過，天庭之主的居所，顯然也不能隻考慮實用
    “”對方完全看出了王洛心中所想，又解釋道，“通常來說當權者的豪華官邸，觀賞性多於實用比起舒適宜居，更重要是能向外界，向治下民眾展示權勢威但現在的天庭，已經沒有這等需求”
    “因為你這天庭之主早就威信盡失？”
    天庭之主點頭道：“外加人心破單隻是領袖沒有威信，群仙還可以選擇群起反抗，但這幾百年來，所有的反抗軍都被我聯合席甄兩家殺得根基斷絕餘下的仙人們自然不再對上層抱有期待，甚至前些日子我誘殺了席甄兩家的金仙，也隻有那兩家的餘孽們鬧騰了一番，其餘人早就無所謂隻要每天早上起來還能看到天尊在茁壯成長，日子就還有盼”
    王洛默默聽著，順手吃了一口幹酪餅，一時之間隻感到甜香宜人，唇齒生津……但也僅此而已，幹酪餅也好，果茶也好，都隻是尋常凡間飲食，不包含絲毫靈氣，抑或荒從含金量上說，甚至不如茸城石街上那些猛火炒
    但是，不知為何，這股味道，卻讓王洛心中湧現出一絲難以壓抑的悸動，仿佛有什麽沉睡已久的記憶被喚
    “如何，還合胃口嗎？”天庭之主略帶好奇地問
    王洛點點頭反問：“這些是……”
    “是小時候的味”天庭之主笑道，“很久前，有次隨師父下山遊曆，他領著我去了一個凡間小鎮，給我買了這些點心和果味道其實談不上多麽好，畢竟隻是小鎮尋常人家的尋常營但是那個味道，卻足以讓人銘記千因為……那就是我在凡間的最後一絲牽還記得咱們的身世設定嗎？化外桃源村，一夜間毀於戰其實那個村子並沒有那般化外，平時和周遭村鎮是有聯係的，而咱們的爹，以前最喜歡去那鎮上，賣了魚獲，換幾塊牧民自製的幹酪餅，回家配上自家果茶，全家人一道享”
    王洛想了想：“所以你是想說，你是我爹？”
    “哈哈哈，不必想太多，隻是覺得，此番味道，以及蘊含在味道中的感動，此世也唯有你才可分享，就連師姐也是不行”
    王洛歎了口氣：“那就謝過不過，伱話中這寂寥之意幾乎溢出……在仙界經營千年，你連個朋友都沒有嗎？”
    “有過啊，我執政之初，還挺擅長人際關係的，就連席甄兩家的金仙都曾與我稱兄道朋友、真心朋友乃至紅顏知己，自然也都有”天庭之主點了點頭，“可惜他們都死在那場南鄉大捷”
    王洛聞言，無奈喝了口酒，酒中的淡淡苦澀仿佛讓他與對方有了刹那的共
    “所以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決心一定要除掉席甄兩家的妙法金仙了，可惜等到實際有機會動手，卻已經是幾百年之後”天庭之主搖了搖頭，又說道，“人呢，一旦有了執念，就往往會失去圓而上位者一旦失去圓滑，也就沒有什麽機會能結交朋友何況從那次慘劇之後，整個天庭的氛圍也變靜州繁華鼎盛時候，群仙日日往來交際，或者坐而論道、或者飲酒吟但是等到靜州幾乎家家戴孝的時候，方圓千裏都沒人敢高聲說再之後，壓抑的氛圍持續久了，哪怕是沒有親曆過慘案的人，也會不由得成為壓力的一部分，每當看到周圍有人輕鬆談笑，便要義憤填膺衝上去質問他是否忘了南鄉之恥……這種氛圍下，你更是隻能交到‘戰友’，交不到朋友”
    王洛不得不歎道：“難怪你帶我來的這一路上，所見盡是蕭索……”
    天庭之主說道：“仙界本就人丁凋當初曆經天劫和定荒之戰，幸存下來的真仙數量並不多，且大部分又都跑去月亮上等死，天庭一度隻能靠未入仙境的仙仆們來支撐場麵……而仙人由於壽元悠長，幾乎沒有壽盡之時，所以時間觀念也和凡人大不相同，經常一次閉關就是幾十上百年，這種情況下，蕭索才是常態，天庭再立之初的繁華反而是異那時候我和席甄兩家金仙用盡手段，才動員群仙之間能日益熱烈的交際論道，此外我們還一度鼓勵生育，隻要願意結尾道侶，陰陽合和孕育子嗣，天庭自有厚禮奉由此繁衍生息數百年，才終於迎來一時繁華，可惜那群初生之犢，基本都葬送在南鄉而那之後，什麽鼓勵生育也都是笑話你說我心中寂寥溢於言表，但如今的靜州群仙，誰又不是呢？”　　　　天庭之主長歎一聲，自己也攬過酒壺，一飲而荊
    但對於妙法金仙而言，這種自行虛空造物而來的凡間酒，自然是隻具象征意
    不過一壺酒後，天庭之主也換過了話
    “說來，來的時候你應該也看到了，這深窟周邊百裏都沒有第二戶人家，也基本沒有往來過一方麵是因為如今靜州整體蕭索，群仙基本都龜縮在自家洞府，偶爾有活潑好動的年輕後生，也多是去靜州邊緣，或者爐州活但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此地不詳，一般人根本不敢過分靠近……你猜，此地是怎樣不詳？”
    王洛想了想，說道：“說到這個，我好奇一件事，你說靜州的天尊，完成度一直緊咬著仙盟的太虛天尊，然而自我被你拉入靜州，始終都沒感知到天尊的存所以，靜州天尊是在哪裏？”
    “哈哈哈哈跟自己說話真是酣暢淋漓之”天庭之主笑道，“猜的沒錯，就在你我腳下，這深窟的盡頭，便是天尊的化霧而我將居所設在此地，有一多半是為了親自鎮壓天尊，令其不得徹底蘇醒……否則他蘇醒的那一刻，也就是天之左右必死其一的時候”
    聽到這話，王洛不由嘖了一聲：“那你們天庭的仙人們，也是夠葉公好龍的，一邊將生活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天尊身上，一邊卻又忌憚它的強大，而不敢靠近左”
    天庭之主說道：“也不怪其他人謹慎，實在是有過血淋淋的教訓……在我初次察覺天尊已然接近失控的時候，就聯係了甄席兩家金仙，約定暫時將天尊封於靜州通霧深窟之內，以地底蔓延的混沌霧海將其包裹，鎮壓其靈智成那兩家金仙雖然與我關係已決裂，但至少還有基本的危機意識，也就勉強同意合作，共同頒布了針對全體真仙的禁令，以至於即便是我這天庭之主，也不可隨意深入禁可惜類似的理智，並非人人都有……有的人貪念天尊體內凝聚的仙家至寶，有的人是單純對天尊由崇敬而至憧憬，恨不得化身飛蛾投入烈總之，有人趁我外出不備時，悄然越過我設下的界限，深入到了深坑底部，親眼見到了天尊本然後，那就成為了他們人生的最後一幕再之後，把他們從深窟中噴出的支離破碎的屍體收集完全，著實費了些工而且就連個基本的葬禮也都籌備不起來，因為那幾個小家夥在麵見天尊的瞬間，他們遠在數百裏外的家人、乃至仙府中的仆從靈獸，也都霎時暴斃了……所以，明白了嗎？天尊，就是這麽強大、殘忍以至於恐怖的存”
    王洛緩緩點頭：“而你故意賣破綻，讓那幾個年輕小子進去送死，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能意識到天尊的恐怖？”
    “哈哈，沒錯，沒有流到眼前的血，人們就總是學不到教那些小子自己送死倒也罷了，但若是不慎真的驚醒了天尊，那連累的就不隻是他們自己的家人而我也不可能永遠守在天尊上麵，維持禁令結界，總是要外出走動而想要一勞永逸地絕除後患，最好就是殺雞儆讓他們能夠意識到，天尊雖然是如今天庭的全部希望，但這希望隻可遠觀……畢竟湊太近，會看出破綻”
    王洛還待再問，天庭之主已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
    “好了，與其在這裏空談，不如隨我親自見識一畢竟，這也是你今後一段時間最主要的課”
    話音未落，王洛就感到眼前一花，已從原先陋室，來到了一個寬敞明亮的山穀
    山穀中的明亮，顯得頗為突兀，因為王洛清晰記得被天庭之主請入深窟之前，外麵明明還夜色深沉……但穀中卻仿佛將時光凝固在了清從頭頂投下的日光清澈而柔和，照的山中草木脆嫩欲滴，而山穀正中的湖泊也如無暇的水晶一般剔
    天庭之主當先一步，邁步走入湖中，而在他踏足進湖水的那一刻，王洛才發現那小小的湖泊中，湖水竟是出奇的濃稠厚重，而且仿佛具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在遭到異物的入侵後，開始竭力反抗，那濃重如鐵水一般的湖水，霎時間仿佛陷入沸騰，湖麵上萌發出無數粼光閃耀的“肉芽
    不過這輕微的抵抗立刻就被鎮壓了下去，隨著天庭之主一聲冷哼，湖麵上陡然泛起的粼粼光點逐漸熄滅，最終呈現出一副無比恭順的姿
    天庭之主於是緩緩沉入湖中，並搖頭歎道：“嘖，這些蠢東西，一段時間不來，連主子都記不得了……好了，我已經跟它們打好了招呼，你也一道下來”
    王洛聽了招呼，也嚐試著走到湖麵上，卻發現落腳處的觸感，更在預期之上，單靠自身體重，幾乎不能讓湖麵形變，就仿佛站在一塊鋼板而後隨著他調運體內真元，形成向下的鑽力，才頗有些艱難地步步下
    “天庭之主，就被封印在這片湖水下麵？”
    天庭之主搖頭道：“不，離這裏遠著呢，我不是要帶你直接和他見麵，以你現在的修為，哪怕有我在旁看著，直麵天尊也很可能被徹底汙現在即便是我，也是通過這片湖水來觀察他，事實上這樣看反而比直接用肉眼去看更加清晰準總之先完全沉進來再說，後麵不需要我解釋你也會知”
    王洛於是屏住口氣，加速體內真元運轉，總算徹底沒入湖
    而在湖水淹過口鼻的刹那，王洛就感到元神震顫，那是一種在重壓之下被極度釋放時的震刹那間，仿佛被放飛到九重天外，越過罡風，越過星海天域，來到全然未知的地
    這種感覺，對王洛來說並不全然陌
    隻是上一次有類似體驗，還是在天之右，靈山腳下茸城，他服用離神散的時
    所以，這穀中重湖，就是天庭的離神散嗎？
    (本章完)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