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儉看著頭盔中的計時器走到十秒，抬手出聲：“時間到了，帶它上來。”
    狼妖被它的戰友們看護得很好，李儉方一發聲，虎妖便指揮著附庸們行動起來，將渾身戰栗的狼妖拔蘿卜似地從空洞上抽出，四馬攢蹄地托上平台，按在似石非石的台麵上，狼頭歪向一邊，眼球亂轉，目光不受控地閃爍，麵部痙攣停不下來。
    不過，它起碼還醒著。
    神識隻在空洞裏待了十秒鍾，這讓狼妖二號的處境比一號好了不少，畢竟沒有當場昏迷，還能讓同盟首領從它嘴裏撈點空洞的情報——前提是它別再抽抽了。
    “你們繼續嚐試，就以剛才時間的一半為期。它留在這裏，我們看著。”李儉遣散狼族戰士，帶著同盟首領圍住持續痙攣的狼妖二號。
    如果不是修仙者，尋常哺乳動物這麽抽抽，緩過勁來都得半天，想要問話都困難。但對修仙者來說，隻要它能恢複意識，將注意力轉移到休養生息，哪怕隻靠法力控製，轉瞬之間便能活蹦亂跳——解決根本問題則需要更多時間，不過這點表麵功夫已經夠用了。
    風雅默認了李儉的命令，它現在對按在平台上的狼妖二號更感興趣。眼見此景，虎妖帶著附庸們又跳了下去，為同盟提供更多“樣本數據”。
    李儉“掐”住狼妖的脖子，靜靜等著，慢慢收緊。麵前的死神顯然比下方十幾米處的孔洞更有威懾力，求生欲很快讓狼妖的一部分醒了過來。
    金丹光芒在它體內猛跳，迅速敏捷地遍曆全身每一塊肌肉，讓它們安靜下來，隻是繃緊。確實不痙攣了，畢竟痙攣起碼還得“跳”，全繃緊了這哪有跳啊，這就是死鎖。
    金丹光芒艱難地從李儉扼住的咽喉上行，先過耳朵，再從鼻尖閃過，停在眼睛處閃了閃，徹底隱沒下去。
    狼妖二號瞳孔漸漸聚焦，舌頭吐了出來——這倆情形一般不會一起出現，畢竟更常見的情況是“瞳孔渙散，舌頭吐出來一大截”。
    不過李儉知道這是為什麽。
    為了逼出狼妖二號的求生欲望，他抱著“再不醒來就掐死”的心態鎖喉，手上漸漸用力，狼妖求生本能為了活命，吐出舌頭盡可能讓氣管有餘地才是常態。
    再掐狠一點，給它掐死了，就該瞳孔渙散，舌頭掛出來了。
    見它醒了，李儉鬆手，退出一步，與同盟首領將它圍了個瓷實。
    狼妖來不及擦去嘴角白沫，強行以權能和法力將自己頂了起來，趴伏在地。
    下麵做試驗品的狼妖三號被抬上來，在一旁歇腳。風雅給屬下遞了個眼色，這幫附庸就又跳了下去。
    “神識可曾穿過空洞？”
    “應當是穿過去了。”
    “什麽叫應當。穿過去能看到什麽？”
    狼妖匍匐著：“我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麽。”
    這般回答倒是在李儉預想之中，不過是比較糟糕的情形罷了。
    但礫金沒這麽好脾氣。對疑似幾萬年前是一家的狼妖，它並無一點顧慮，湊近了，狗嘴像是要咬住狼妖的鼻子一樣逼問：“不知道看到了什麽，那感受總有吧？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把你的感受表現出來。”
    狼妖二號依舊趴窩，身子不動，緩緩抬頭，祈求來自宗主的憐憫：“太亂了，我做不到。”
    礫金呲牙，扭向狼妖三號：“你呢？你在空洞裏頭看見了什麽？”
    “什麽都看不到，但那絕對是空洞，”狼妖三號抬頭，它的狀態比二號更好，兩隻眼珠子先試探地看向風雅，再掃過礫金，最後移向空無一物的左上方，“那裏……感覺不到靈機？”
    “你呢？你感覺得到靈機嗎？”李儉擠開礫金，蹲在狼妖二號麵前。
    狼妖二號的眼睛看著李儉，卻像是什麽都看不到一樣。在紛亂的回憶中找了一會，它才回過神來：“好像沒看到靈機。”
    風雅躥到平台邊上，朝下方大喊：“讓它們著重注意神識能不能觀察到靈機，看不到就看還有什麽別的東西。”
    靈氣複蘇後，全世界都有靈機。環境裏靈機飄飛，物件中靈機流動，神識能看到的東西很多，但哪怕別的什麽都不看，單看靈機，神識都能發揮和眼睛差不多的功能。
    空洞另一邊沒有靈機，能確定的話，這是重大情報。
    李儉抽身，示意其它首領發問，陷入思考。
    非靈材樣本在空洞中短時間浸泡就會崩解，這一條基本把非修仙側的高科技產品和軍工產品削沒了；空洞中沒有靈機，這一條極大削弱修仙者在空洞中的施法能力，如此，修仙者施法能力隻能建立在自身法力輸出、施法技巧和靈力強度上。
    沒有靈機，連恢複法力都變得困難。
    所以，空洞環境中作戰，先封了非修仙側手段，再大削修仙側手段，如此一來，若是在空洞環境中遇到怪物，戰事將極大不利。
    李儉向來以戰鬥力為所長，遇到新情報，優先從個體戰鬥進行分析，而其它首領還有別的想問。
    逐曠靠近狼妖三號：“我看你們神識接觸界麵時，身體都不受控製地顫抖，這是什麽原因？”
    逐曠的問題似乎很好回答，狼妖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向逐曠微笑：“先前喚我們來時，虎族前輩曾告訴我等，碰到陰風時，可能會不受控製地想要施法破壞，或是逃離。直視空洞的情況更嚴重，我等理智遭到影響，但還撐得住。神識與空洞接觸時，理智受到的影響還要更大一些。”
    “所以，那隻不過是更強大的理智破壞？”逐曠看著狼妖三號的眼睛。
    “是的。”
    “如果沒有防備時落入其中，你覺得能扛得住嗎？”
    “我不清楚，我不清楚什麽程度的理智能夠扛得住，如果是我自己的話，掉進去應該回不來了。”狼妖三號沒有逞強，也沒有胡編亂造。
    如果它說自己掉下去還能回得來，恐怕逐曠得第一個把它踢進空洞表演一下。
    逐曠點點頭，這樣的話，先前那麽多修仙者意外落入空洞，沒有一個能回來也檔們濉?
    全心全意防備著理智爆破的戰士接觸空洞不過幾秒都鼻歪眼斜，缺乏心理準備的戰士們意外落入，幾秒鍾內沒法重掌局勢，失落在空洞就再也恢複不過來了。
    越泡空洞，理智越崩壞，用不了幾分鍾，就和狼妖一號一樣昏迷在空洞裏，失去控製，和死了估計沒區別，不論怎麽想，大概都救不活了。
    “換個測試法。讓它們泡進去，泡一會，讓狼妖把它們拉出來。”逐曠看向風雅，它還站在平台邊上，看下頭狼妖排隊測試。
    “太快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確認。”風雅說著，把已經是第五個參與測試的狼妖親手拉了上來——它沒有手，用的是空間權能。
    “有沒有在空洞裏看到我們丟進去的法術？”風雅抬爪，指著平台上站成一溜，對空洞進行持續法術轟炸的各族戰士。
    是的，即使在狼妖作為試驗品拉來接觸空洞的時候，各族戰士也沒停下法術轟炸。
    首領們的命令就在那裏，頂多規避狼妖們活動的位置，至於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停止施法什麽的，戰士們素質沒那麽低。
    狼妖五號的麵龐呆住了，五官擰巴起來，將繃未繃，欲語還休，話到嘴邊也說不出來，直愣愣地看著某處，狼吻囁嚅著，直到旁觀的明室都沒了耐心，要衝過來把它薅到空洞裏清醒清醒，它才緩緩開口：“沒看到。”
    李儉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
    空洞另一邊的世界不僅禁了非修仙側的手段，大削了修仙側手段的發揮空間，連法術效果都禁了？
    這玩意誰設計的，太逆天了，合著隻準裏頭的怪物跑出來折磨修仙者，不準修仙者殺進去報仇是吧？
    他正想著，思緒回到鎮魔碑底下被意外挖開的時候，回憶當時出現的怪物都有什麽動作。
    ……好像那怪物什麽都沒幹，出現後就被眾首領集火，第一波法術過去就灰飛煙滅連個渣也不剩，剩下的法力和侵徹力都轟到別處去了？
    不自覺地倒吸一口冷氣。這樣想來，莫非空洞另一邊存在的生物完全禁魔，以致它們到這邊的世界也不會施法？
    種種可能性層出不窮，不是一個小小修仙者能夠遍曆的。就算世界上真有拉普拉斯妖和麥克斯韋妖，這玩意也輪不到李儉來做。
    他很快收斂思緒，專注於眼前……剛泡完空洞的狼妖六號正站在風雅麵前，暗戳戳地將狼妖五號推到別處，諂媚地笑著：“不不不，確實看到了，確實有法術打到空洞裏去了。”
    “先說沒有後說有，到底是有還是沒有？”風雅皺起眉頭。
    狼妖六號一用力，把五號推出了平台，自己正了正神色，把金丹召了出來：“它理智不如我們強悍，被空洞嚇懵了，故而說錯了話。我對金丹立誓，我確實在空洞另一邊看到了法術侵徹力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