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雙手一攤，
    “過分麽？我覺得不過分啊，你說說哪裏過分了？”
    說著他轉頭看向兩個警員，再次問道，
    “你們覺得我過分麽？”
    兩名警員這時哪敢反駁，急忙搖頭道，“不過分，不過分。”
    聽到兩名警員的回答，楊樹回過頭看向陳曉咧嘴一笑，
    “你看，我就說不過分嘛。”
    陳曉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道，
    “那楊隊是因為什麽盯著我？總得有個理由吧？”
    楊樹這時身體突然前傾，看著陳曉，
    “沒有理由，哦，不，有理由，我想盯著你，這個理由你覺得行嗎？”
    陳曉再次沉默，過了一會兒才說道，
    “楊隊開心就好。”
    楊樹哈哈一笑，笑得猖狂，轉頭拍了拍兩名警員，嗬斥道，
    “腰板挺直，畏畏縮縮哪有個警察的樣子？你們怕他？還是你們覺得他牛x？對付這種人就要這樣，怕什麽？我們是警察！隻有他怕我們的份兒！他牛x？我們比他更牛x！”
    兩名警員這時也跟著喊道，“對！我們是最牛x的！”
    楊樹聽到這話一樂，
    “也不用對每個人都這樣，對他還有其他犯罪分子這樣就行，對一些安分守己的老百姓我們可不能這樣。”
    兩名警員點了點頭。
    楊樹回過頭看著陳曉解釋道，
    “見笑了，沒見過啥大場麵，我帶出來教育教育，練練膽兒。”
    陳曉嘴角扯了扯沒有說話，楊樹今天的舉動無異於指著鼻子罵他，但他還沒有什麽好的應對方法，他能怎麽辦？直接離開？和現在這樣也沒什麽分別。
    身份上的差距讓陳曉想不到好的處理方式，所以他隻能沉默，就像有些領導對員工說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滾一樣，作為員工其實沒有什麽好的應對方式，離職麽？和被趕走沒有什麽分別，繼續幹下去麽？也沒麵子，回罵一頓？最後還是要離開，打回去？犯法的，可能唯一的處理方法就是忍，默默收集領導的一些不好的證據，伺機報複回去。
    但這也意味著你還是要忍一段時間，這就是身份上的差距帶來的影響。
    這頓飯吃的陳曉有些不是滋味兒，耳邊全是楊樹的聲音，這個好吃，那個好吃，你多吃點，他多吃點之類的話，存在感異常的高，像是他才是請客的人一樣。
    憤怒麽？陳曉捫心自問，剛開始確實有些憤怒，但現在他沒有憤怒，相反他在思考楊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難道是之前的談話起了作用？楊樹打算突破自己的底線了？
    如果是這樣，楊樹今天的表現就非常合理了，唯一讓他有些出乎預料的是，楊樹竟然會選擇用這種方式，選擇用身份，用權力，他之前一直以為楊樹要是真的打算突破自己的底線，他會選擇用暴力的方式，畢竟一切都是為了破案，那嚴刑逼供更直接一點。
    但陳曉不得不承認的是，用權力，用身份這種手段也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甚至比暴力更有效，起碼楊樹要是選擇用暴力對付自己，絕對達不到今天這樣的效果。
    陳曉覺得等一會兒回去之後，自己得好好想想應對方法了，起碼不能像今天這麽被動，也得想想楊樹選擇用這種方式會對自己造成的影響。
    強忍著內心的一些不舒服等著他們吃完，離開飯店，陳曉對著楊樹說道，
    “那行，我就先回了，楊隊，你接著忙。”
    楊樹擺了擺手，話都沒說，像是驅趕蒼蠅一樣，陳曉看到這一幕也沒有什麽表情，隻是看了楊樹一眼轉身離開。
    等到陳曉消失在楊樹視野裏後，楊樹表情一變，不複之前的狂妄，嚴肅道，
    “什麽感覺？”
    兩名警員回答道，“能忍。”
    楊樹點了點頭，歎了口氣，
    “是啊，能忍，正常人被這麽侮辱會選擇隱忍麽？我一直強調我們是警察，但這個身份真的有那麽大威懾力麽？我覺得對犯罪分子有，但對普通人沒有，起碼我現在要是隨便找個人侮辱他，理由是因為我是警察，所以我要怎麽怎麽樣，他一定會憤怒，甚至會報警抓我，再不濟也會拍視頻網暴我。
    但我現在這麽侮辱他，他都能忍，要麽是他在害怕，害怕激怒我，就像犯罪分子除非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很少會主動挑釁警察一樣。
    要麽是他有著相當重要的事要去做，這件事重要到讓他覺得這些侮辱都不算什麽，為了這件事他可以承受。”
    說著楊樹搖了搖頭，現在糾結這些東西沒什麽意義，陳曉是什麽樣的人他早就知道了，他看著兩名警員囑咐道，
    “從現在開始，你倆就負責給我盯住了他，我平時偶爾也會過來轉轉，但我不在的時候你倆也不能放鬆，還有就是大大方方的，別怕暴露，即使被他發現也沒什麽，最後就是他要是主動來和你倆搭話，你倆不用理他，就像我今天這樣的表現就行，就當沒看見。”
    “明白！”
    楊樹揮揮手，“行了，最近幾天我都會在，你們看我怎麽做照做就行。”
    另一邊，陳曉回到房間，眉頭皺了起來，他在思考楊樹會用什麽方式來對付自己，像今天一樣以勢壓人？但這麽做有什麽意義麽？難道單純是為了侮辱自己？或者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惱羞成怒對他出手？進而趁機抓住自己？
    不能吧？自己又不是傻子，會因為這些話就主動對他出手麽？而且這個侮辱也隻能在私下進行，就像今天這樣在包廂裏，陳曉不相信楊樹在大庭廣眾之下還能這麽對待自己，這會造成多惡劣的影響？除非他不想幹了。
    而且私下進行自己也不是沒有反擊手段，大不了回懟幾句，他還能因為這個抓捕自己？
    陳曉皺著眉，他想不通楊樹之後要怎麽對付自己，至於今天的盯梢，陳曉大概能猜到，可能是怕自己轉移屍體，所以提前把自己的路給堵死。
    這點不重要，轉移屍體這件事，自己會去做，但絕不是現在，他要在能充分保證自身安全的條件下才會去做，現在不行，現在沒有什麽事情，都在盯著自己，他沒什麽機會。
    或許等到馬友貴回來之後自己才能有機會，他不相信馬友貴回來之後會就此沉寂下去，他身上的事兒會一直壓著他，迫使他不得不展開行動，當他開始自己的行動時，就一定會吸引到楊樹的目光，那時才是自己轉移屍體的最佳時機。
    當務之急還是要弄清楚楊樹究竟會怎麽對付自己。
    權勢？身份？
    要怎麽做？
    陳曉皺眉想了許久突然眼睛眯了起來，楊樹的身份是警察，他的權勢是隊長，兩者在某種程度上是一體的，想對兩者進行利用，陳曉隻能想到職務之便。
    楊樹打算利用職務之便對自己做些什麽，既然如此那答案就已經很明顯了，利用職務之便能做什麽？偽造證據，楊樹打算偽造證據抓捕自己。
    陳曉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也就是說接下來自己很可能被抓，而這個抓捕自己的證據是假的，是楊樹偽造的。
    這時候陳曉想了許多，想到之前楊樹找自己的情景，那時候楊樹是帶著異常堅定的決心來的，那時候自己還為此感到詫異，詫異於楊樹為什麽這麽堅定。
    看來楊樹找自己這件事就是他下定決心的前提，他想試探一下自己是什麽態度，好決定接下來到底要不要突破自己的底線，而現在結果已經很明顯了，楊樹已經開始做了。
    那句人不死，執念不熄其實不僅僅是說給他聽的，也是楊樹說給自己聽的。
    他就說為什麽今天突然在楊樹身上看到了一些陳大雷的影子，看來楊樹想效仿陳大雷打算破釜沉舟了。
    往深處想想，楊樹之前找自己的談話內容也有了合理的解釋，他那時候還奇怪楊樹為什麽那麽篤定能解決馬友貴的事呢？在他看來馬友貴除非自己想死，否則怎麽會認罪？
    看來楊樹應該是早就想好了這一切，他根本不打算讓馬友貴認罪，或者說他就沒想過馬友貴會認罪，但不妨礙他偽造出馬友貴認罪的證據，到時候他拿著這份所謂的‘證據’來找自己，讓自己交出陳大雷的屍體，自己會交麽？
    肯定會交，因為馬友貴都已經認罪了，自己還有什麽理由拒絕交出屍體呢？不交屍體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麽？自己為什麽不交？是不是有什麽秘密怕被發現？
    之後呢？之後會發生什麽？
    交出屍體後，自己肯定會說人是馬友貴殺的，馬友貴是想嫁禍自己，因為事實就是如此，何況在自己眼裏馬友貴那時已經認罪了，自己這麽說沒有任何問題，而且他也沒有任何理由去撒謊，不，他說的都是事實，不是撒謊。
    但真的沒有問題麽？別忘了馬友貴可不是真的認罪，隻是在自己眼中他認罪了，他的認罪是假的。
    這時候楊樹得到了屍體，他從屍體上會發現什麽？會發現自己留下的痕跡，而這些痕跡足以證明是自己殺了陳大雷，當然，這和自己的說法矛盾，也存在著馬友貴是嫁禍自己的可能，但楊樹會在意麽？他不會。
    他隻會把屍體上的痕跡固定下來作為指證自己的證據，當自己看到這些證據時，自己會怎麽做？隻能說一切都是馬友貴做的，而且馬友貴已經認罪了。
    這時楊樹會告訴自己馬友貴其實沒有認罪，那時候自己還能說得清麽？說不清了，鐵證如山，百口莫辯，等待自己的隻有死亡。
    在之後呢？
    楊樹會用自己伏法這件事去刺激馬友貴，甚至他依舊可以偽造證據，說自己交代了很多事情，當馬友貴看到自己伏法後，他還能堅持多久？當他看到自己交代的‘一些事情’之後，他還能堅持多久？
    最後的結果就是自己和馬友貴兩人雙雙伏法，楊樹破了案子，了解了多年以來的夙願，可喜可賀。
    或許楊樹心底還存有疑惑，但沒關係，隨著時間流逝這些疑惑會慢慢解開，等自己死後，要是依然發生與之前類似的謀殺案，那就證明冤枉了自己，如果沒有發生，那就證明自己確實死有餘辜。
    就算在自己死後，還會發生謀殺案，對楊樹有什麽損失麽？沒有，別忘了楊樹抓捕自己審判自己，是因為自己殺了陳大雷，僅此而已，他不會去證明自己和之前的案件有關，那時候他可以繼續調查下去，繼續找尋凶手。
    完美，簡直太完美了。
    陳曉不得不感慨，這計劃除了有些毒，就隻剩完美了。
    他不由得感覺一陣後怕，如果自己今天沒想到這些東西，自己能躲得過去麽？陳曉不確定，感覺有些懸，畢竟在他眼裏楊樹沒有突破自己的底線，還是那個正直的警察，當他和自己說馬友貴已經認罪時，自己大概率不會懷疑其說法的真實性。
    可惜啊，太可惜了，這麽完美的計劃卻因為楊樹今天有些出格的舉動而宣告破產，這太讓人遺憾了。
    楊樹還是太年輕了，有點改變就迫不及待的出來炫耀，在陳曉看來，就算楊樹打算做出改變也不用非要在自己麵前表現出來，這不是讓自己提高警惕麽？換成陳大雷就絕不會如此。
    偷偷改變然後不動聲色繼續維持原樣，在關鍵的時候給出致命一擊，這才對，可惜楊樹沒有這個機會了。
    那自己要做什麽呢？陳曉想了想，他決定自己什麽都不做，他要等，等楊樹開始實施計劃，然後自己會配合他，等到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時，在他以為自己即將成功時，給他致命一擊，揭穿他的把戲，那時楊樹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想到這陳曉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想出門去看看現在的楊樹，然後和那時候的楊樹做個對比，不過想了想他又放棄了，他得吸取楊樹失敗的教訓，先不動聲色，省的被楊樹察覺到異常，就像自己現在這樣。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氣，要穩，不能著急。
    沉下心來之後，陳曉覺得自己應該思考到時候揭穿楊樹的把戲之後自己會收獲什麽，當自己揭穿楊樹的把戲後，就意味著楊樹在冤枉自己，甚至是嫁禍自己。
    而楊樹選擇鋌而走險嫁禍自己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這件案子楊樹已經等不及了，他寧可犯罪也要嫁禍自己，這樣人還有一個，那就是陳大雷，那自己就可以說陳大雷也想嫁禍自己，這說法站得住腳麽？
    站得住腳，因為陳大雷之前就做過一次，現在楊樹也做了同樣的事，師徒兩人皆是如此，而且師徒兩人都深度參與了之前的案件。
    自己現在身上最大的嫌疑是什麽？是身影，是自己在每件案子中都有的身影，就像人們懷疑的那樣，一件說的過去，兩件也說的過去，那三件呢？四件呢？每件都有自己的身影這就說不過去了吧？
    但現在自己有了一個可以完美脫身的方法，他可以說自己之所以會在每件案子中都出現，是因為陳大雷和楊樹的原因，是他倆讓自己參與的。
    陳大雷死了，他沒辦法反駁，而楊樹可以反駁麽？在他做出這樣的事後，他的反駁還有力度麽？
    至於他倆為什麽讓自己參與，陳曉可以說是因為自己的父親，眾所周知，自己的父親已經認罪了，但在審判量刑的過程中自己的父親因為疾病死亡了，這好像印證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說法，但陳大雷卻不服，他覺得這樣太便宜陳曉的父親了。
    他認為，憑什麽陳曉的父親做了那麽多惡，最後卻沒有遭受審判？甚至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隻是病死了，這對那些受害者來說太不公平了，而且陳曉的父親年級本就大了，即使活著也活不了多久，這和壽終正寢有什麽區別？
    所以他決定讓陳曉來背負他父親的罪責，也就是所謂的父債子償，他要跳過法律，重新對陳曉進行審判，讓陳曉用生命去給那些受害們一個交代。
    誰都知道這樣是不對的，陳大雷自己也知道，所以他為此製定了一個計劃，就是轉移視線，讓人們都懷疑陳曉，怎麽做？因為陳曉和他父親之間的關係，他可以借此混淆視聽，所以他讓陳曉深度參與其中每一個案件。
    當所有案件中都出現陳曉的身影的時候，陳曉就算解釋都沒人會相信，因為太巧了，世間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當這個目的達成之後，他就開始計劃收尾了，也就是陳大雷之前的那次嫁禍，可惜失敗了，但他依然沒有放棄，甚至陳大雷越獄也要完成這次收尾。
    而那時候陳曉已經徹底看清了陳大雷的真麵目，不會在相信他了，陳大雷也知道自己失敗了，所以他把這個計劃交給了楊樹。
    不知道楊樹是怎麽想的，就結果而言，他是同意了的，否則也不會出現他嫁禍自己的情況。
    而楊樹這次之所以還會失敗，是因為自己在經過了陳大雷的事件之後早就對他有了防備之心，這樣一來也可以解釋自己為什麽能揭穿楊樹的把戲的原因了。
    自己早早就對楊樹產生了防備之心，但他知道楊樹會像陳大雷一樣不會輕易罷休，所以自己前期一直偽裝自己，直到楊樹漏出真正的目的，自己才反戈一擊。
    這樣一來，自己身上的所有嫌疑會瞬間洗清，之前的案子都是他父親做的，之後的案子也是陳大雷和楊樹的逼迫自己才參與的，到時候自己會獲得真正的自由。
    太完美了，這個說法簡直無懈可擊，理由，動機，全都站得住腳，在結合自己兩次被嫁禍，被陷害，誰還會懷疑自己？
    沒有人，不會在有人懷疑自己了，不，還會有人懷疑自己，就是馬友貴，而且陳大雷的屍體也會是個隱患，自己不能總藏著陳大雷的屍體吧？
    畢竟現在很多人都懷疑是自己殺了陳大雷，所以屍體必須得交出去，隻有這樣自己的說法才能真正站得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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