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喉之擁的瘋狂收縮，如同退潮般在流沙之森留下了大片防禦真空。哈爾肯的命令得到了最徹底的執行，除了核心區域附近那些纏繞著汙穢、氣息凶悍的巡邏隊外，森林外圍以及原本駐紮著大量邪教徒的次級據點，守衛力量被削減到了驚人的程度。
    許多據點隻留下象征性的守衛，甚至完全空置，原本彌漫在森林各處的腐化氣息，驟然變得稀薄了許多，尤其是在邊緣地帶，一些位置偏遠、資源產出相對貧瘠的據點，甚至隻剩下寥寥幾個被腐化程度較淺、實力低微的人類墮落者看守。
    “大人……這樣收縮，萬一灰燼或者血棘那幫鬣狗趁機打劫？”
    一個墮落精靈頭目看著幾乎被搬空的倉庫和空蕩蕩的營房，忍不住向哈爾肯的心腹埃德蒙進言，臉上帶著憂慮。
    埃德蒙背上寄生的根須煩躁地扭動著，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他灰敗如樹皮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被腐化侵染、泛著渾濁綠光的眼睛掃過空寂的營地。
    “聖樹不容有失，這是最高意誌。”
    埃德蒙的聲音幹澀沙啞，如同枯枝折斷。
    “那些外圍的據點，不過是些存放雜物的窩棚。灰燼商團是一群隻認金幣的鬣狗，血棘那些疲於奔命的喪家犬……他們若敢伸手，正好給了我們揪出褻瀆者同黨的借口。放棄這些，是為了守護更重要的東西。主祭大人說了，隻要能找到褻瀆者，洗刷聖樹的恥辱，這些損失……不值一提。”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即將被放棄的據點，眼中沒有絲毫留戀，轉身帶著根須之影的精銳，如同融入陰影的毒蛇，悄無聲息地朝著翠影城方向潛行而去。留下幾個低階教徒麵麵相覷，在越發濃重的腐化氣息中瑟瑟發抖。
    ……
    而在灰燼商團那依托廢棄礦洞建立的隱蔽據點內，血手卡洛茲看著最新傳回的情報，那張微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貪婪笑容。
    “收縮了！”
    他猛地一拍鋪著獸皮的桌麵，震得上麵幾枚金幣跳了起來。
    “找不到襲擊者，哈爾肯那瘋子沒辦法，把能打的都調去拱衛他那顆爛樹了。外圍據點現在跟敞開大門請我們進去拿有什麽區別？”
    他興奮地在不算寬敞的指揮室裏踱步，皮靴踩在粗糙的岩石地麵上發出嗒嗒的聲響。
    “頭兒，時機到了！”
    旁邊裹在鬥篷裏的陰影，聲音也帶著一絲激動。
    “腐喉的幾個中型倉庫，尤其是靠近走私路線的那個暗礁，守衛力量隻剩平時的三成！裏麵囤積的魔法水晶、精煉金屬、還有從冒險者身上扒下來的附魔裝備……足夠我們大發一筆！”
    卡洛茲停下腳步，眼中閃爍著精明的算計。
    “不，不能全拿。”
    他舔了舔嘴唇，像在品嚐即將到口的美味。
    “動作太大，哈爾肯再瘋也會察覺。而且，吃相太難看，容易引來其他人。”
    他走到礦洞壁上懸掛的簡陋地圖前，手指點向幾個被特意標注的據點。
    “就選這三個。位置夠偏，價值夠高，但又不至於讓腐喉徹底發瘋。更重要的是……”
    他臉上浮現出陰險的笑容。
    “它們的位置，正好在血棘傭兵團最近活動區域的邊緣！”
    鬥篷陰影立刻會意。
    “頭兒的意思是嫁禍？”
    “沒錯，誰讓他們不合作呢？”
    卡洛茲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在昏暗的礦燈下顯得有些森然。
    “讓蛇牙小隊把我們淘汰下來的、帶血棘傭兵團徽記的舊武器和護甲碎片準備好。參與行動的人，全部換上和血棘風格類似的、便於隱藏身份的皮甲和罩袍，武器也盡量選用血棘常用的製式武器。戰鬥風格也給我模仿得像一點。”
    他頓了頓，眼中凶光畢露。
    “記住，行動要快、要狠。進去之後，除了目標物資，其他能砸的都給我砸了，特別是那些刻著腐喉之擁惡心符號的祭壇和雕像，給我砸個稀巴爛。要留下血棘來過的痕跡，更要留下他們對腐喉之擁極端蔑視、肆意破壞的證據。撤退的時候，留下幾具屬於血棘的屍體，明白嗎？”
    “明白！”
    鬥篷陰影的聲音斬釘截鐵。
    “很好。”
    卡洛茲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坐回他的位置，指尖敲擊著桌麵。
    “另一半人手，由我親自帶隊，目標暗礁倉庫，等你們在那邊鬧出動靜，吸引了腐喉瘋狗的注意，我們就去接收真正的大禮！”
    他端起桌上渾濁的蜜酒，狠狠灌了一口，眼中燃燒著對財富和混亂的渴望。
    “讓哈爾肯和他那群腐爛的樹根信徒，跟巴爾克好好玩去吧！”
    礦洞深處，灰燼商團的亡命徒們開始迅速而無聲地行動起來。鏽跡斑斑的武器被擦拭，帶有血棘傭兵團模糊狼頭徽記的舊裝備被分發，模仿特定戰鬥風格的指令被低聲傳遞。一股陰險而躁動的暗流，在流沙之森腐臭的空氣下，悄然湧向那些被主人半遺棄的腐喉據點。
    ……
    灰燼商團精心策劃的劫掠行動，如同毒蛇出洞，精準而致命。在卡洛茲的親自指揮下，兩路人馬幾乎同時撲向各自的目標。
    偽裝成血棘傭兵的小隊如同真正的鬣狗，行動迅猛而殘忍。麵對被大幅削弱、甚至隻有低階墮落者看守的據點，他們幾乎沒有遭遇像樣的抵抗。喊殺聲、破壞聲和絕望的哀嚎在沉寂的森林中短暫爆發，又迅速歸於死寂。據點內囤積的物資，成箱的魔法水晶原礦、尚未精煉的秘銀錠、以及大量從過往冒險者和商隊身上劫掠而來的附魔武器、護甲和雜物被迅速洗劫一空。
    但這並非全部。按照卡洛茲的命令，他們肆意破壞著據點內象征腐喉之擁信仰的一切，簡陋的祭壇被砸得粉碎，刻畫著扭曲樹形符號的圖騰柱被砍倒焚燒，儲存著腐化孢子的容器被打破，任由汙穢的液體流淌一地。
    刻意遺落的幾件帶有血棘傭兵團徽記的破損裝備和屍體，為了成為了這場血棘報複行動最有力的證據，這些屍體都是真正的血棘傭兵。
    幾乎在嫁禍小隊動手的同時，卡洛茲親自率領的精銳主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撲向了守衛同樣空虛的暗礁倉庫。這個位於一處隱蔽地下溶洞的倉庫，防守力量確實被抽走了大半，留守的腐喉教徒也更精銳，也更狂熱。
    但沒有用，有卡洛茲這個傳奇在，這場戰鬥呈現一麵倒。
    卡洛茲為了隱藏身份，隻是揮舞著一柄雙手重劍，所過之處，墮落精靈和腐化戰士如同麥稈般倒下。他帶來的灰燼精銳也個個悍不畏死，配合默契。短時間內倉庫的守衛被肅清。
    倉庫大門被強行破開，卡洛茲的眼睛瞬間被裏麵的財寶映亮。這裏囤積的才是腐喉之擁一部分家底，大量經過精煉、品質上乘的魔法材料；成箱切割好的、蘊含純淨能量的各色魔法水晶；幾件散發著不祥波動、明顯帶有深淵氣息或詛咒的禁忌物品；以及大量來自被徹底腐化區域的珍稀草藥和礦物標本。其價值遠超外圍據點那些雜物的總和。
    “搬，全部搬走，一件不留！”
    卡洛茲的聲音因興奮而有些變調。灰燼商團的成員如同勤勞的工蟻，迅速而高效地將倉庫掃蕩一空。
    ……
    墨影，如同一個真正的灰燼亡命徒，全程參與了卡洛茲親自指揮的暗礁倉庫行動。他穿著灰燼商團統一的、便於隱藏身份的深色罩袍和皮甲，臉上塗抹著油彩，沉默寡言，動作卻迅捷狠辣。在混亂的戰鬥中，他巧妙地避開了最危險的核心區域，專注於擊殺落單的守衛和觀察倉庫的布局、守衛配置以及卡洛茲本人的戰鬥方式。
    當倉庫被打開，財寶暴露在眼前時，墨影的眼中沒有絲毫貪婪，隻有冷靜的評估。他利用搬運物資的掩護，不動聲色地記住了幾件最具代表性、能量波動最明顯的禁忌物品的外形特征，以及魔法金屬和水晶的大致種類與數量。同時，他也留意到卡洛茲在清點收獲時，特別關注了幾件散發著強烈深淵氣息的物品，眼神中流露出異樣的熱切。
    行動結束，隊伍帶著豐厚的戰利品迅速撤離，返回灰燼據點。據點內一片劫掠成功的狂熱氣氛，卡洛茲誌得意滿，大肆犒賞手下，並開始籌劃如何盡快將這批燙手的山芋轉化為安全的財富和提升自身地位的籌碼。
    趁著據點內混亂嘈雜、防備因成功而略有鬆懈的間隙，墨影如同融入牆壁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潛入據點內一個廢棄的通風管道深處。在絕對的黑暗中，他以最快的速度將所見所聞刻錄進一枚特製的空白玉簡。
    刻錄完畢，墨影將玉簡包裹在一層隔絕探查的陰影能量中。他如同鬼魅般溜出據點，找到一處遠離據點、腐喉巡邏隊也極少踏足的枯樹樹洞。他並未直接返回據點，而是用陰影包裹玉簡，隨後如同射出的無聲弩箭，將其射向據點方向。
    做完這一切，墨影的身影再次融入流沙之森扭曲的陰影中，繼續潛伏回灰燼據點附近，等待著下一個有價值的情報。
    ……
    據點核心的靜室內，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林霽盤膝而坐，周身氣息沉凝如淵，隻有指尖跳躍的火焰無聲訴說著他意識的活躍。
    他心神完全沉入對火勢·控製的感悟中。那狂暴、毀滅的火焰之力，在他精妙絕倫的意念操控下，展現出前所未有的馴服與多變。
    心念微動，一縷赤紅的火苗自他掌心升起，初始熾烈灼目，足以熔金化鐵。隨著他神識的牽引，火焰的溫度如同被無形的手精準調控，瞬間降至溫和，隻散發出驅散陰寒的暖意，甚至能模擬出壁爐篝火的柔和光暈。這並非簡單的靈力增減，而是對火焰本源能量粒子活躍度的精微掌控。
    下一瞬，火焰形態驟然變化。它不再是躍動的火舌，而是被塑造成一隻栩栩如生的火焰飛鳥，翎羽纖毫畢現，振翅欲飛，每一片羽毛都由不同溫度的火焰構成，外層熾白，內裏赤金，核心則是一點深邃的幽藍。飛鳥在林霽指尖輕盈盤旋，靈動異常，毫無失控跡象。
    緊接著，飛鳥形態崩散，火焰驟然凝縮，化作一根細若發絲、近乎透明的火焰細針。針尖一點，凝聚著極致的毀滅之力，其溫度之高，連周圍的空間都隱隱扭曲，散發出令人心悸的銳利感。林霽控製著這枚火焰針，在麵前一塊用於測試的、極其堅固的玄鐵礦石上輕輕一點。
    嗤——
    一聲極其細微的輕響。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玄鐵礦石表麵隻留下一個針尖大小的、深不見底的焦黑孔洞，邊緣光滑如鏡，仿佛被最精密的激光穿透。這並非蠻力破壞，而是將毀滅性的高溫與穿透力凝聚於一點，達成最極致的效率。
    隨後，火焰再次變化，化作一片薄如蟬翼、覆蓋數尺方圓的火網。火網看似輕柔，卻兼具強大的防禦韌性與瞬間爆發的高溫灼燒能力。林霽能清晰感知到網中每一縷火焰的流動與能量分布，如臂使指。
    火勢·不滅(50\100）→60\100)
    火勢·控製60\100）→85\100）
    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的沉浸修煉，將他在流沙之森邊緣曆次實戰中對火焰的運用經驗徹底融會貫通，更借助係統麵板的反饋，將火勢·控製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連帶火勢·不滅也有所進展。此刻的他，對火焰的掌控力已臻化境，溫度、形態、範圍、烈度、乃至毀滅特性的凝聚與分散，皆在一念之間。
    林霽緩緩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那氣息在靜室中凝而不散，化作一道小小的火焰旋渦，隨即消散。他睜開眼，深邃的眸子裏仿佛有赤金色的火星一閃而逝，隨即歸於平靜。
    “外麵似乎很熱鬧？”
    林霽的神識如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地掃過據點。防禦法陣全功率運轉的嗡鳴，修士們忙碌但有序的氣息，以及指揮所內幾道熟悉的、帶著凝重討論的神識波動，都清晰地反饋回來。
    他起身，推開靜室的門。外麵已是清晨，雖然峽穀上方樹冠層疊，光線略顯昏暗，但清新的空氣和據點內運轉的聚靈陣帶來的充盈靈氣，還是讓他精神一振。他邁步走向指揮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