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畏罪自殺？子孫代代償還！
    若想要給出非常具體可行的懲貪方案。
    首先要做的就是分析目標群體。
    貪官究竟有哪幾種？
    他們都是因為什麽才導致了貪汙？
    或許有人會說……
    錢嘛！
    有誰不愛？
    道理也確實是這麽個道理，沒有人會不愛錢。
    但同樣也沒有人會打心底認為貪汙就是正確的事情。
    貪，難以見光之事！
    有違忠孝！
    又極具風險！
    因此。
    官員在第一次貪腐之時，基本上都得有一個契機和理由。
    而尹烈的【三類貪腐分析簡章】……便是以此為據，進而把貪官汙吏區分開來。
    “請秦禦丞示下。”
    李斯這一生也算是吃過、看過。
    書籍上記載的許多貪腐諸事，或許都沒有他所經曆的一半精彩，甚至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身在高位！
    手握實權！
    李斯平時注定會接觸到各種各樣的賄賂……
    有直接的，不懂規矩。
    這種往往是李斯前期入秦，擔任客卿才會遇到的事兒。
    待他晉升為九卿廷尉，乃至於三公左相以後。
    李斯遇到的送禮手段那可就太多了。
    因為投其所好……永遠是官場上最常用的手段。
    比如陰陽家的逢君之好。
    從某種角度來說。
    這種行為也算是另類的【賄賂】……
    說白了。
    就是把握帝王的喜好，爾後進行鑽營取巧。
    當然。
    這麽搞風險也非常大。
    踏錯一步，便會被打個欺君之罪，永世不得翻身。
    但沒有人能否認……
    投其所好，永遠是一條人人盡皆向往的捷徑！
    隻要人心對此趨之若鶩。
    貪汙之事便注定禁之難絕！
    琅琊台上。
    嬴政也興致盎然的道：“秦卿，快說來聽聽。”
    嬴政之所以把貪汙諸事搬到台麵上。
    就是因為他對於李斯懲貪的手段和態度，有點不滿意。
    太寬縱了。
    即便在帝國大發展的前期，確實沒必要抓的太嚴。
    但懲貪肯定是遲早必行之事！
    嬴政需要提前獲悉幾套具體的懲貪政策，有備無患……
    下方。
    三公席位的國尉屠雎、右相王綰和禦史大夫馮去疾也是一樣的。
    他們也都想看看尹烈在懲貪方麵，會有何高見！
    當然。
    十數位郡級高官肯定就沒有那麽高興了。
    他們方才已經見識到了尹烈一出手就把基礎俸祿腰斬砍半的大手筆！
    現在皇帝又讓尹烈提議懲貪政策。
    那這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尹烈一定會行酷吏之法。
    隨即。
    琅琊郡郡守開口道：“陛下！微臣鬥膽覲見，懲貪理當為國之大事！可若是懲治太過、太猛、太烈，就會導致下麵的基層官吏束手束腳，越做越錯，最後索性全都變成了躲事行家！”
    “還望陛下明鑒！”
    “也請秦禦丞在出具懲貪提議之時，能夠兼顧帝國大發展的國情後，再行發言。”
    ……
    琅琊郡郡守依舊搬出了大秦國情說話！
    其實這個話本不應該由琅琊郡郡守來說，奈何左相李斯明顯打算對尹烈有所退讓……
    這麽一來。
    琅琊郡郡守就隻能站出來發聲。
    嬴政微微皺眉，卻也沒有斥責琅琊郡郡守什麽，畢竟這的確是國情。
    要發展……還是要廉潔？
    兩者能夠取其一就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更遑論既要又要……
    場中。
    “琅琊郡守所言在理。”
    尹烈略作沉吟，轉而道：“有句老話說得好，矯枉不可不過正，事急不可不從權！”
    “非常時期，自當用非常方法！”
    “眼下帝國需要發展，卻也不能對貪腐一味放任！”
    ……
    尹烈認為懲貪就像一陣風。
    哪怕在帝國大發展的前期，必要之時，也是可以刮一刮的。
    至於具體要刮多大，刮多緊，自當視具體情況而定。
    總之就是不能一味的對國情發展讓步。
    以防下麵的貪腐諸事，無法無天！
    “我的【三類貪腐分析簡章】其實很簡單，就是把貪腐的官員一分為三。”
    尹烈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我相信，大部分官員在上任之初，都是想要為國為民，為陛下盡忠職守，君臣共同建設大秦！”
    “因此官員會有個【清廉保質期】，一般在三到五年左右。”
    “在過了這個時間以後，官員們走向貪腐通常會有三條路。”
    “第一：朝廷俸祿就連正常的生活都裹不住，比如家中老母需要月月看病拿藥，以至於家中捉襟見肘，最後不得不貪！”
    “第二：為了振興家族，光耀門楣。比如關中某個小型家族，為了更進一步，遂開始逢上結下，各種收受賄賂，又轉而去賄賂上官，以求獲得仕途上的晉升，直至走上歪路，越陷越深！”
    “第三：沒有理由，就是單純的貪財、貪權！光明正大的顯露出自己的喜好，下屬之臣若不奉迎，那就是不懂規矩，駁了麵子，爾後就要以權勢瘋狂打壓之！”
    ……
    一個人做壞事，基本上都是在宣泄自己內心中的欲望！
    色欲、破壞欲、貪欲、強權之欲等等！
    區別在於……
    絕大多數人可以抑製住自己的欲望。
    但總有那麽一小部分人，他們的欲望極其澎湃，並且以各種形式呈現，最終盡皆歸於貪腐二字！
    比如後世的揚州瘦馬……
    瘦馬就是被調教好的美人，專門用來孝敬媚上的。
    戰國時期也有張儀的玉女論，把楚王哄的一愣一愣的。
    當然。
    君王愛美人，沒有人會覺得有問題。
    因為王在法上。
    但也正是這個原由，使得先秦時期互贈小妾變得非常普遍且正常！
    而除了送美女，還有送珍寶、古跡等等……
    “毫無疑問！第三種貪汙官員，是最可惡的！”
    尹烈深吸一口氣，道：“這種人越有錢越貪，越有權……更貪，欲壑難填，不知收斂。”
    “對於此等純惡型的官員，甭管什麽帝國大發展的前期、中期，隻要罪證確鑿，就必須要將其嚴懲正典！”
    “決不破例，更不允許姑息養奸！”
    ……
    尹烈認為前兩種貪腐官員最起碼還有得救。
    第三種實在是……
    一言難盡！
    不殺，不足以平民怨！
    “秦禦丞。”
    李斯負手保證道：“我大秦的律法向來完備，方才秦禦丞又提出了密折製度，這必然能讓貪汙諸事遭到遏製。所以第三種官員，在我大秦已然沒有了立足之地！”
    李斯特地提及了一下密折製度。
    他覺得這個製度著實是太絕了！
    不是一般的絕。
    對於貪腐絕對可以起到根本性的遏製作用。
    “李相所言極是，不過我在具體的懲貪措施方麵，仍舊有許多要補充的地方。”
    尹烈環顧四方的道：“比如對某些貪官該怎麽抄家，還有一些畏罪自縊的官員，又該如何處理……肯定都得有更加切實的手段才行。”
    尹烈的懲貪細則措施，打算引用滿清雍正皇帝的一些方法。
    不得不說。
    滿清這個朝代雖然有些難以言說。
    但雍正確實是個明君……
    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雍正，滿清估計都撐不到近現代就得崩盤。
    “言歸正傳。”
    尹烈繼續道：“對於第一種官員，俸祿不足，家庭生變，日子過不下去了。理應由朝廷查實以後，給予其家庭一定的幫扶。”
    “隻要朝廷能讓這些落魄貴族的官員沒有後顧之憂，他們自當會向皇帝獻上忠誠，更加的實心用事！”
    “至於第二種官員，想要光耀門楣，振興家族……其實也很好解決！”
    “無非就是必須做到政績提成規則與年俸考計諸事的公開、公平、公正！”
    “隻要有正道途徑可走，就沒有人非得去挑歪門邪道，畢竟風險擺在那裏！”
    “當然，我知道肯定還是會有頭鐵亦或者誤入歧途的官員，對此理當一並裁決，無需任何姑息！”
    ……
    至此！
    尹烈算是完全講完了他的【三類貪腐分析簡章】。
    眾多地方重臣顧忌的極端情況並沒有出現。
    尹烈對於懲治貪腐的力度還是相當有分寸的。
    他隻針對純惡型官員，以及屢教不改的歪門邪道官員！
    而家庭生變的落魄貴族官員……
    這個群體其實比較小，因為在大秦當官你必須得有一定的家底，不然你就不可能當得了正兒八經的官員！
    但多多少少肯定也是有一些家中突生變故的。
    而那些想要光耀門楣，振興家族的官員，肯定是先秦時代的絕對主流！
    大秦以武立國。
    然。
    先秦貴族不分文武。
    或者換種說法，能識字的基本上都是貴族，要麽就是祖上是貴族，現在沒落了。
    總而言之。
    隻要尹烈的綜合俸祿模式可以得到貫徹與落實！
    那麽第二種官員的貪腐風向就會很快得到遏製。
    畢竟隻要你好好幹，要錢有錢，要晉升也能晉升……
    伱說你非要去搞什麽賄賂諸事。
    沒必要嘛！
    至於政績提成獎與年終考計封賞如何才能做到公開、公平、公正！
    尹烈想說首先政績本身就必須得有實實在在的結果展示！
    其次密折製度可以為所有的國策施行托底！
    “秦禦丞，高論！”
    李斯拱了拱手。
    他這五個字絕對是真心的。
    懲治貪腐屬於他的專場……
    李斯原本還打算尹烈所言若有不妥，他會為其稍微找補一下。
    結果。
    老李覺得自己的想法明顯有些多此一舉了。
    尹烈對於官場諸事……了解的簡直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李斯以前年輕的時候，還會對官場存在諸多天真的想法，亦或者不太恰當的認知。
    可尹烈卻仿若生而知之！
    這用天縱之才似乎都無法形容了。
    “秦禦丞對於貪腐官員的三類匯總，絕對可稱得上是大道至簡。”
    李斯給出了高度評價：“單是律法高壓性的懲貪，的確隻會是治標不治本，我們必須得搞清楚一個官員為何最終會鋌而走險的邁向貪腐的深淵。”
    “而理由無非就是那幾種，不得不為之……要麽為了家人，要麽為了家族，要麽為了自身的抱負！”
    “這些都還有的救……”
    “唯獨那些被權勢和錢財徹底迷了心智的官員，必須嚴懲不貸！”
    ……
    李斯同樣沒有在律法方麵多說什麽。
    懲貪必須得究其根本。
    而律法隻能起到框限作用……
    太緊會影響到帝國發展。
    太鬆會讓貪腐愈加橫行。
    尹烈從基礎製度層麵進行剖析，彌補官員的切身所需，理當是高明之舉。
    琅琊台上。
    “哈哈哈！”
    嬴政大笑幾聲，他的心情十分愉悅：“大道至簡，總結的不錯。秦卿的【三類貪腐分析簡章】……對於官員走向貪腐的理由，進行了簡明扼要的概述！”
    “一些家裏實在有困難的官員，朕身為君父，自當幫扶臣子之難！”
    “想要獲得晉升……光耀門楣、振興家族的官員，隻要好好做事，在年終考計封賞之時，朕也必定會賜予其榮耀！”
    “除此之外，再有貪腐斂財欺民者……必須依律嚴懲，絕不特赦！”
    ……
    皇帝此話一出。
    百官紛紛拱手。
    “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
    帝國諸公與地方重臣紛紛拱手行禮。
    原齊地五郡的郡守們，也沒有了最初唱反調的氣焰。
    尤其是琅琊郡郡守……
    他也納了悶了，尹烈能夠洞悉廟堂官場也就算了，居然對地方基層的情況也無比了解。
    這屬實讓人看不懂。
    好消息是……他們作為地方重臣，最擔心的高壓懲貪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尹烈的【三類貪腐分析簡章】……
    他們完全可以接受。
    不過。
    接下來尹烈卻要說一些，讓帝國諸公與地方重臣全部頭皮發麻的懲貪具體措施了！
    “謝陛下稱讚。”
    尹烈微微拱手，爾後他重新看向李斯道：“貪腐官員群體分類完畢以後，我們就得說說，對那些屢教不改的純惡型貪官，究竟該如何處理了！”
    大秦的律法對於貪腐肯定也是管控極嚴的。
    但一碼歸一碼。
    尹烈有更加完善的方法，他總歸還是得提上一提的。
    “之前我們有提到過【大誥製度】的普及，以及【密折製度】的推行，這都是能對貪腐起到非常明顯遏製作用的具體措施。”
    尹烈頓了頓，繼續道：“今日我將再補充三條懲貪之法！”
    “第一：在九卿之外增加獨立的大秦廉政府，有權力對朝廷國庫出納的各項費用進行監督和審計，並隨時能調查朝廷各部門、各單位的錢糧奏銷情況，以及追繳國庫欠款和打擊貪汙犯罪。”
    “第二：後補查處。為了防止督辦查處罪臣的官員被賄賂，應當讓下一任後補官員直接去督辦前任，一經查實，後補立即走馬上任，也就防止了官官相護的情況！”
    “第三：追補虧空！貪腐實情的罪證確鑿之後，直接抄家充公。倘若這都沒辦法填齊虧空，則令罪臣再謀方法。若罪臣自殺，則令其子孫代代償還虧空和欠銀，直到還清為止！”
    “並且，凡是與罪臣有一切往來的宗族支脈親屬，全都要接受廉政府的家產審計，若有不明來源的家資，即刻封存，再行查實後或歸還，或充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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