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已行之事,後必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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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已行之事,後必再行!
    憶往昔。
    蒙氏一族在蒙驁時期,確實可稱大秦第一軍武豪門!
    那個時候。
    王翦頂多就是個中級軍官,論軍功資曆甚至連現在的任囂分都比不了。
    然而。
    一場長安君成蟜的叛亂。
    卻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
    王翦獲得首功崛起,楊端和嶄露頭角。
    還有嫪毐也憑借平叛之軍功,外加最初的駕車勤助先王之功,被破格擢升成為了長信侯。
    即:嬴異人和呂不韋之所以能從趙國邯鄲死裏逃生。
    嫪毐的功勞非常大,其實駕車的本領確實牛逼。
    另外。
    當時可不僅僅趙國不想放嬴異人走,包括秦國內部也有人對嬴異人的回歸……虎視眈眈!
    並且還不是別人……
    正是當今的嬴氏宗親之首:嬴係,安國君之長子,嬴異人之長兄,秦始皇嬴政的大伯父!
    渭陽君原本是最有希望成為下任秦王之人。
    奈何。
    呂不韋卻打通了華陽太後的關係。
    華陽太後不能生育,又曾是楚國公主……
    於是嬴異人改名嬴子楚,並身穿楚服覲見華陽太後,進而順利在帝都擁有了楚係秦臣派係的大靠山!
    須知!
    秦國很長一段時間,權力基本上都把持在楚係秦臣派係的手中。
    原因在於羋宣太後太生猛了。
    大秦第一太後,那真是一點都不開玩笑的。
    華陽太後固然不如羋宣太後,卻也能一言而絕儲君之位。
    可見楚係秦臣派係在如日中天之時,是何等的強勢。
    奈何。
    昌平君的反叛,把這一切都變為了曆史。
    同時也害苦了扶蘇……
    “武侯,不要再猶豫了!”
    國尉屠雎沉聲道:“蒙恬現在就隻缺少一次機會,你身為他的父親,理應為他籌謀……而不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跟長公子在帝都白白耽擱光陰。”
    扶蘇現在跟蒙恬走的很近。
    此乃嬴政之授意。
    畢竟儒家派係被尹烈一擼到底,扶蘇沒了師傅淳於越,政治基本盤也徹底動搖。
    再加上……
    昌平君當年反叛的負麵影響,始終環繞扶蘇的身側。
    嬴政理當重新給扶蘇欽點一個保駕護航的重臣。
    蒙恬,正是嬴政心中的最佳人選。
    也正因此。
    國尉屠雎才敢確定,隻要他後續推舉蒙恬擔任北伐主將,皇帝就百分百會答應。
    從政治風向的安排上看。
    嬴政也正在等著一個讓蒙恬嶄露頭角的機會。
    “大秦第一軍功世家!”
    蒙武終於做出了回應道:“國尉,這個誘惑對我而言,確實是非常之大。但……國尉如何能夠保證,陛下就一定會再度北伐?”
    蒙武微微側首,繼續道:“以李信之戰力,再加上馬鞍、馬鐙和馬蹄鐵的配備,他一定會凱旋而歸!”
    “到時候,南征開啟,全國上下就都得為南下百越傾注海量軍需資源!”
    “二度北伐,勢必會遙遙無期……”
    ……
    蒙武認為國尉屠雎掀起的南征,一定會在近幾年內,消耗掉帝國的大部分國力。
    如此一來。
    皇帝根本沒有必要再開啟第二場北伐。
    北境那種隻有草的地方。
    大秦是沒辦法移民擴邊的。
    正如尹烈所言,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北境草原會源源不斷的培養出遊牧民族。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國尉,開啟戰爭的決定權,永遠都是在皇帝陛下的手裏。”
    蒙武認真的道:“我等身為臣子,在這方麵隻能謹遵上意。”
    蒙武此言一出。
    便代表著他開始為此番會麵的目的,進行言語鋪墊了。
    由於任囂即將成為國尉屠雎的女婿。
    所以屠雎便不能毛遂自薦。
    不然就把事兒做到了明麵上,太過明顯了,容易落人口舌,招致非議。
    因此。
    蒙武便是推舉任囂的最佳人選!
    沒有之一!
    說白了。
    當蒙武成為任囂的推舉人之後。
    蒙氏一族掌握的人脈資源,便都會朝著任囂進行傾斜。
    同時。
    任囂又是國尉屠雎的女婿。
    這意味著軍武勳貴派係的一切,任囂都將能夠如臂使指。
    綜上。
    皇帝也就沒有理由不讓任囂出任南征主將了。
    畢竟也沒有多少合適的人選。
    無論怎麽挑……
    真正能夠統帥數十萬銳士的擎天白玉柱!
    大秦現在還真沒有幾個合適的。
    軍武王家的武成侯、通武侯父子,統兵資質、能力、威望、軍功資曆全都足夠!
    唯一的缺點是:功勞太高!
    嬴政未到不得已的時候,不會輕易啟用。
    蒙武具備資曆,統兵才能卻不足。
    上卿蒙毅身上有遠航的重擔。
    九卿衛尉蒙恬……是個合適的備選。
    老將麃公,年紀大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南征是需要打下來納入大秦版圖的,也就沒法短暫啟用斬首記功製度。
    如此一來。
    麃公就沒辦法出任,法理性上多多少少存在點問題。
    麃公昔年被呂不韋一擼到底,罪名便是不顧新法軍規,擅自伏斬兩萬趙軍。
    故。
    麃公直接從戍邊上將被貶為了一介平民。
    而嬴政對於斬首記功製度的用法是……看情況,靈活使用。
    也就是讓麃公北伐,把匈奴人的腦袋砍下來築京觀,沒毛病。
    南征則不行。
    再觀任囂……
    如果任囂不是國尉屠雎的女婿,亦或者前線出現什麽大的變故,理論上他是不夠格的。
    即:任囂擔任前鋒將領,所有人都不會覺得有問題。
    可如果成為南征主將……
    別說是皇帝了。
    估計下麵的將士們也得犯嘀咕。
    可任囂若是國尉的女婿,又得了蒙武的舉薦,再有皇帝的欽點!
    三重因素疊加!
    任囂便具備了統帥之勢!
    軍心方能安定!
    言歸正傳。
    國尉屠雎見蒙武說出了心中顧慮。
    他也明白……
    恐怕今日不做一番掏心窩子的深談,是沒法徹底打消蒙武內心中的顧慮的。
    略作沉吟後。
    國尉屠雎緩聲道:“武侯!眾所周知,李信此番北伐,最直接的原因便是天降隕石於東郡,上方又刻有天命預言:亡秦者胡。”
    “為了維護帝國之法統,李信奉命率領精兵北伐,戰略目的是封狼居胥,飲馬瀚海,同時帶回匈奴人的祭天金人。”
    “以求徹底消除天命隕石預言所帶來的九州人心浮動。”
    ……
    國尉屠雎布局安排了東郡隕石案。
    他最初的原意其實就是直接推舉蒙恬成為北伐主將。
    爾後。
    再掀起南征。
    讓蒙武再推舉他本人成為南下百越之主將。
    沒錯。
    屠雎確實想過親自率軍南征。
    可現在北伐的戰略戰術,以及主將人選,都被尹烈和李信給提前截胡了。
    屠雎便隻能退而求其次。
    他與蒙武的關係也就變成了。
    你推舉我女婿。
    我推舉你兒子。
    咱們互相私下盟約,兩方利益不帶有任何偏差!
    這便是屠雎所能夠做出的……
    最為妥善的安排了。
    “正所謂,有一就有二!”
    屠雎把雙手放在廳閣的圍欄之上,他望著眼前平靜無波的湖麵,道:“已行之事,後必再行!已有之事,後必再有!既然第一次北伐因天降隕石而起,那麽再想掀起第二次的北伐……武侯!很多話我們之間應該不必講的太過明白,你懂得!”
    言至於此!
    屠雎等同於是當著蒙武的麵承認了。
    東郡隕石案。
    正是他在幕後操刀,推波助瀾。
    軍侯任囂或有參與,卻並未直接插手。
    所以。
    黑冰台從任囂的身上,連半點實質性的線索都調查不出來,白白浪費了大量的時間。
    原因就在於……
    國尉屠雎深知自家女婿的性格,略微有些莽撞,又極其念舊情。
    這樣的人,適合當女婿。
    卻絕對不能當白手套。
    每個人都有對應的用法。
    從某種角度而言……
    任囂也是幸運的,無需直接去做一些不忠不臣之事。
    “我懂了。”
    蒙武掃了眼身邊人望向湖麵的深邃目光。
    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
    可真當屠雎親口坦白出答案之時!
    蒙武的內心,仍舊感到五味雜陳。
    他與國尉屠雎曾一起宦海浮沉半生,同僚這麽多年,他們最初也曾堅守著內心中的忠誠與榮耀!
    隻可惜!
    現在國尉屠雎……摒棄了大部分的忠誠,僅剩下了不斷膨脹的榮耀。
    蒙武則把年輕時候的榮耀寄托在了兩個兒子的身上。
    這讓他對於大秦和始皇的忠誠,變得愈加堅定不移!
    綜上。
    兩人曾擁有著同樣的起點。
    卻最終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或許。
    這也是國尉屠雎一度沒有嫡子血脈傳承的痛吧!
    蒙武與發妻恩愛無比,生下的兩個兒子:蒙恬、蒙毅全都優秀無比,又跟隨在皇帝身邊一起長大,前途一片光明。
    反觀國尉屠雎,發妻誕下一女後亡故,雖妾室近年也誕下了一子。
    但屠雎的心態明顯已經出現了轉變。
    這種轉變是不可逆的。
    屠雎有很長一段時間,膝下毫無血脈傳承,其與女兒屠瑾萱看似關係還算融洽。
    實際上。
    兩父女的隔閡,宛如鴻溝一般難以跨越。
    這麽一來。
    屠雎生出異心也就有了解釋。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國尉之幼子,乃是去年開春時誕下的?”
    蒙武主動提及了子嗣的話題。
    惹得國尉屠雎身形一頓。
    軍侯任囂也微微側目。
    自從這場會麵以來。
    任囂都表現的眼觀鼻、鼻觀心,十分踏實沉默。
    蒙武固然軍功不顯,但蒙氏一族的各方資源沉澱,卻是國尉屠雎都無法小覷的。
    因此從級別上來看的話。
    國尉屠雎與蒙武乃是同一檔。
    任囂終歸還是資曆稍弱了一點。
    “哎!不瞞武侯。”
    國尉屠雎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道:“本公之長女,自小就行動不便。而去年誕下的幼子,同樣身體不太好……夏無且已經看過幾回了,頂多能保證平安長大,至於其他的,我早已不再奢求。”
    國尉屠雎說到這裏,其內心中明顯浮現出了不可抑製的感傷。
    想他作為大秦的三公重臣!
    甚至說句誇張的話!
    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卻唯獨子嗣不旺!
    長女常年隻能坐【素輿】,幼子最多能夠保證平安長大……
    屠雎老來得子,卻仍舊要麵臨後繼無人的窘境!
    這讓他如何能夠保證自己年輕時的忠誠與榮耀,至今不變?
    沒辦法。
    屠雎隻能一退再退,把自己最看重的麾下軍侯:任囂給扶持起來,作為自己的榮耀之延伸。
    至於昔年的忠誠……
    屠雎隻能說,時過境遷,他真的沒辦法顧念太多。
    有些年輕時的可笑信念。
    總要動搖……
    甚至是拋棄的那一刻。
    “是我冒昧了。”
    蒙武深深的拱手一禮。
    屠雎轉過身,他上前扶起蒙武道:“武侯,多餘的話咱們也就不閑聊了。家女與小婿七日後便會成親,不搞那些大操大辦,一切從簡,屆時還望武侯能夠前來做個見證。”
    蒙武連忙道:“一定,一定。”
    就這樣。
    大秦的兩位軍武重臣,迅速結束了短暫的會麵洽談。
    有關東郡隕石案。
    國尉屠雎似乎什麽都沒有說。
    卻又什麽都說清楚了。
    已行之事,後必再行!
    已有之事,後必再有!
    吾皇陛下縱然功蓋三皇過五帝……
    卻也拗不過天命,大勢,甚至於民心!
    身在帝位!
    看似能夠為所欲為,實則束縛頗多。
    大局若此。
    皇帝往往也隻能選擇順勢而為。
    ……
    兩個時辰後。
    章台大殿中。
    嬴政照例批閱著國章奏折,尹烈的各項諫言政策,他全都是親自敲定細則諸事。
    隻待東郡隕石案查清之後。
    便立即進行落實貫徹。
    比如綜合俸祿模式,還有皇族考封製度等等。
    任一國策的變更……
    都必須伴隨著強權與流血。
    不然即便朝廷製定的政策再好,沒有相應的立威措施,下麵的人也會見招拆招。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這句話乃是自古流傳的至理。
    忽然。
    在大殿的陰影中。
    黑冰台的第一尉長緩緩現身道:“陛下,蒙武那邊有消息了。”
    嬴政頭也不抬的道:“魚兒咬鉤了?”
    第一尉長:“是的,陛下!如秦禦丞所料,以南征為餌,果然釣出了大魚!”
    嬴政:“……”
    始皇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熟悉的遭受背叛之感,再度彌漫心扉。
    好在……
    嬴政早已不是當年的秦王。
    始皇:“屠雎,終究還是讓朕失望了啊!”
    第一尉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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