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028 “什麽品種的卯還得我親自去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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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佩兒撩開轎簾往外看, 冬季清晨的天本就亮的晚,何況現在還沒到寅時。
不到寅時是什麽概念,也就是淩晨四點多, 還沒五點呢。
哪個苦命的女孩子要這個時候起來上班啊, 她家又不是沒有錢。
言佩兒落下淚來, 從袖筒裏掏出巴掌大小的銅鏡,本來打算攬鏡自照欣賞一下自己的絕世美顏, 結果陡然想起來自己已經三十三歲了,而且
天這麽黑, 她根本看不見鏡子裏自己的臉
嚶, 這也不是她本來的臉。
言佩兒捏著鏡子嗚嗚起來, 哭的肩膀顫動, “還沒五點呢,我平時這個點都在睡美容覺, 不到十點我都不起。現在好了,四點起床, 五點上班, 非要點卯, 什麽品種的卯還得我親自去點嗚嗚。”
花點錢找人代替不行嗎。
她難過死了, 沒睡醒的起床氣加上即將上班的晦氣, 讓她感覺自己是在前往上墳的路上。
她人類之光、全球第一個發明自動烤肉機的奶奶, 死的時候,她都沒哭得這麽傷心。
現在這才半年啊, 她哭出了孟薑女的感覺。
死了男人她都不會這麽哭,但點卯會,因為起太早了,她沒睡醒。
尤其是一想到以後都要早卯上朝, 言佩兒恨不得厥死過去。
聽著轎子裏的動靜,言府管家連帶著四個轎婦都習慣了,四個轎婦抬轎子的手都沒抖一分,不然裏麵那位哭得更大聲。
管家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幹淨帕子,撩起車簾,弓腰遞進去,“大人,擦擦淚。”
帕子被人接過去,悶聲悶氣的聲音傳出來,“謝謝。”
“不客氣。”
言佩兒擦著眼淚,示意管家給她把轎簾撩起來,“燈籠。”
管家一手提著轎簾,一手將轎子前麵的燈籠取下來,提著燈籠,光亮勉強映進轎子裏。
古代的燈籠,怎麽比得上各種補光燈呢,光線昏黃朦朧,連她家廁所裏安全出口指示燈的光亮都不如。
還有這銅鏡,說是清晰可照,結果連她家最小的、最廉價的、兩百米高的鏡子都不如。
言佩兒對著燈籠光亮,邊嫌棄腹誹,邊抬手舉起手中銅鏡,左擦擦臉上的淚,右擦擦眼尾的淚。
好看,模樣還算標致。
但再標致又有什麽用,這具身體她都三十三了。
古人也就活到六七十歲,這麽算起來,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中年人了。
言佩兒再次落淚,咬唇嗚嗚噫噫。
她才十六啊,大好的年華最漂亮青春的年紀,沒談戀愛無任何不良嗜好,每日不過花花錢買買東西,好好養護自己,怎麽就遇到這種事情了呢。
這中間被偷走的十七年人生,誰還給她啊。
言佩兒坐在轎子裏哭,管家麵無表情站在轎子外,四個轎婦生無可戀地抬著轎子,步伐穩健,幽幽的從大臣們身後飄過去,宛如幽靈轎子似的,嚇得人一哆嗦。
“那是言大人的轎子吧”有人交頭接耳。
“看起來像,可我怎麽聽著裏頭有人在哭。”
同僚驚詫,“言大人之前就沒跟咱們去行宮,莫不是家裏出了什麽天大的事情了吧”
“要真是這樣,你我做為同僚,好歹要去安慰兩句。”
“說的是說的是。”
她們都是朝中文臣,自詡清流一派,跟馮阮這種奸佞權臣涇渭分明,也絲毫瞧不上她這種奴顏諂媚的人。
可言佩不同,言佩是馮阮同屆的探花,要才情有才情,要容貌有容貌,最重要的是,她在權勢中間選擇了初心,當個試圖撥亂扶正的言臣禦史。
剛直中正,公而忘私。
不過三十出頭,便成了禦史台的禦史大夫,官至正三品,跟馮阮幾乎旗鼓相當,算是馮相在朝中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臣的最大阻力跟障礙。
這些年,言大人帶領她們,掃清朝中力所能及的不平之事。
為不公開口,為民情發聲,絲毫不放過一個禍國禍民的奸臣佞臣,把自己言臣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可惜啊,言大人她生不逢時,先皇並不是一個采納建議的明君,就連早朝,也是心情好不開,心情不好更不開。天熱不開,天涼也不開。陰天不上朝,晴天還不上朝。
先皇上朝全看運氣,最荒唐的一次,是將近半年都不早朝。群臣在宮門口等到卯時,李錢出來說今日無朝,大家這才散去。
至於朝政,則由宗室梁佩跟右相馮阮打理,偶爾皇上能見幾個大臣,都是這些大臣的福氣了。
要不是先皇荒唐至此,宗室怎麽會在行宮意圖謀殺新皇,馮阮又如何有如今的權勢,天下更不會是這副不長久之象。
清流們覺得,如果不是她們還堅持著,以死納諫用命相逼,如今這朝堂,不是宗室的就是馮阮的一言堂,哪裏還有別人說話的地方。
到時候誰為百姓發聲,誰在乎世道不公,又有誰去監察這天下啊。
自然,言大人她也是人,可能還是比較年輕,處事有時候是稍微果斷片麵了一些,也不能說全然無誤,但絕對瑕不掩瑜
不管如何,有言大人,是天下之福。
先皇在世時,那般局麵,她們都堅守著,更何況如今新皇即位。
新皇在行宮所露出殺伐決斷的魄力跟鋒芒,足以證明是位明君。這種時候,正是她們清流一派崛起之時,如此大好的機會她們可不能放過,更不能沒有言大人這隻領頭羊走在前麵帶路。
能不能像鬥倒梁佩那般,一舉擊潰馮阮,還大梁朝堂一派清明之象,全看言大人了
“言大人。”最先開口的是禦史中丞廉鶴,言佩的得力下屬,鬥奸除佞隊伍裏的中堅力量,今年四十五歲了,鬥誌十足,對言佩言聽計從。
言佩負傷休息期間,全是她暫代禦史大夫之職,暫為處理公務,也是清流中的二把手。言佩不在,清流文臣們以她為首,聽她安排。
廉鶴已經有半年時間沒仔細跟言佩聊過了,思念之情溢於言表,剛開口聲音就有些哽咽,“大人身體好些了嗎”
大半年前言佩因大膽發言,彈劾禮部侍郎齊敏,說她借秋闈給考生發津貼為由拉攏學子,其心不軌先皇正好早朝,難得納諫,並未詳細查明,直接貶了齊敏的官。
這本來是一件為考生好的事情,誰知道那群考生裏有幾個齊敏的擁護者,因此事從而記恨上言佩。
在一次下朝回家的路上,言佩毫無防備,被一考生用磚頭砸了腦袋,當場就沒了呼吸,後來搶救回來,昏迷整整半個月呢。
從那時起,言佩就隔三岔五不上朝,勉強去了兩次早朝,都是含淚控訴京兆尹的右扶風陳樂時。
也不知道陳樂時哪裏得罪她了,言佩僅上的那兩次早朝,誰都不參,就參陳樂時,盯著她咬。
參的也不是什麽作風問題,畢竟陳,在處理公務上,是真的讓人挑不出毛病。
言大人可能也意識到了,所以她參陳樂時“左腳進大殿”,問她為什麽跟別人不一樣,是不是不合群
陳樂時也不敢反駁,就低著頭聽她罵。
兩家的恩怨到底是何詳情,竟一家都打聽不出來其中細節,也是奇了怪了。
那兩次早朝,言佩下了朝就立馬回府,根本不給廉鶴找她說話的機會。
眾人隻當言佩身體還不好,畢竟傷的是腦子,可能精力不足尚在休假恢複中,便自覺不再打擾。
前幾日眾臣去行宮,自然有人通知了言佩,但言佩因頭疼傷風為由,告假沒去。
也虧得她之前的作風行為,讓眾臣相信她就是真的不舒服,恐怕連床都起不來,不然以言佩的性格,爬也會爬去行宮。
這若是換成馮阮沒去,大家早就陰謀論起來,懷疑她是不是提前跟宗室串通好謀反了,亦或是想保全自身,所以這才推脫不肯前往。
但絕對不會有人這般懷疑言佩。
清流中以廉鶴為首,嘩啦啦地圍在言佩兒的轎子前麵,三言兩語問她話。
“言大人怎麽了是不是身體沒好,還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啊”
“對對對,您要是有什麽難題,直接同我們說,我們這麽多人集思廣益,總能想出解決的辦法。”
眾人確定轎子裏坐的就是言佩,但言大人怎麽會哭呢
言大人鐵血錚錚的一女人,向來打碎牙都是往肚子裏咽,寧願忍著疼也不多說一句。
她這樣的人,得是言府的天塌了,不然怎麽可能會哭。
“眾位大人”
言五開口了。
言府管家今年也才五十歲,前五十年府裏安穩,畢竟言佩十幾歲時就擔起言家的擔子,大事小事裏事外事全由她包攬,她就是言府的天,是言府沒有塌下去的支柱。
因為有她在,言五這個管家根本沒什麽要操心的地方,以至於一根白頭發都沒有。
結果這半年來,她硬是愁白了兩邊鬢角。
不為別的,就為言佩。
她覺得世上是有因果的,前半輩子享受完了,臨老了,攤上這麽個事兒,都是命啊。
“勞煩大人們關心,我家大人的頭疾好了很多。”言五頷首回話。
言佩兒有個屁的頭疾,她一聽說要頂著大雪爬山,頓時就不願意去了,窩在家裏烤了三天的火,啃了八個烤地瓜,美滋滋的別提多舒坦了。
要不是今日是新皇第一次早朝,不去不行,這會兒言佩兒還在床上做著美夢呢。
“大人沒事我們就安心了。”廉鶴撫著胸口,露出舒心真誠的笑。
言五彎腰朝轎子裏說,“大人,眾大人都在等著您呢,您要不然出來跟她們說兩句”
“不要。”
都不熟,聊什麽聊,浪費她精力。
毫不留情的拒絕聲,“站著多累啊,等宮門什麽時候開,我什麽時候再下去。”
言佩兒一想到待會兒要一直站著,兩條腿就已經覺得很累了。
她這樣的大小姐,什麽時候要自己走過路,前十六年站的時間都沒有前兩次早朝站的時間久。
要不是怕死,言佩兒都想自帶椅子進殿裏坐著。
她不死心,小聲問言五,“真的不能自帶椅子嗎”
她可以自己花錢買,不用朝廷。
言五,“”
您聽聽,您說的這是什麽不要命的話。
大殿之上,唯有一人能坐著,那便是新皇梁夏,除了她以外,沒人有這個資格。
連右相,都沒有這份特權,何況言佩。
言佩今年要是八十五了,說不定皇上仁善,賞她椅子坐著聽,可言佩今年才三十三啊,一口氣能吃三根地瓜的人,怎麽可能配坐椅子。
言佩兒難過,雙手扒著轎窗,撅起嘴,哼哼唧唧,“我不帶那麽大的太師椅,我帶個小馬紮也不行嗎”
她都這麽退而求其次的委屈自己了,已經是天大的臉麵了。
言五麵無表情,“不行。”
那好吧。
言佩兒瞬間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巴著縮回轎子裏。
她抱著腿難受,更不愛打理外麵的那群人。
廉鶴始終守在轎子外麵,等著她敬愛的禦史大夫言佩下車,好跟她說說最近需要參的大事兒。
可左等,轎子裏沒動靜。右等,言佩也沒有出來的意思。
真是奇怪了,廉鶴狐疑起來,言佩是傷了腦子又不是斷了腿,怎麽還坐在轎子裏不出來了呢
放眼望去,也沒幾個人跟她一樣,在宮門口擺這個譜。
馮阮最多掐著點來,但很少賴在轎子跟馬車裏不出來。
莫不是在躲自己
廉鶴心裏大驚,臉皮都緊了一瞬,風從背後吹過,莫名脊背發涼。
不至於不至於,言佩一根筋,屬牛的,埋著頭任勞任怨的在大梁這片土地上耕耘,哪有這個心機跟算計。
言佩要是有這個城府,又怎麽會被她三言兩語忽悠著參了齊敏呢。
齊敏被貶官,她們的人才能頂上去,才能在科考一事中占據主動權。
廉鶴想,她這麽做都是好意,都是為了社稷為了大局。
至於言佩被人報複純屬意外。
廉鶴陰惻惻的想,言佩活該,她半年前要是直接死了,自己現在就是正兒八經的禦史大夫了,而不是代禦史大夫。
到手的權力,她已經不再想交出去。
“大人,卯時要到了。”言五提醒。
言佩兒這才磨磨蹭蹭從轎子裏出來,結果正巧,迎麵吹來一陣寒風。
言佩兒打了個哆嗦,腳一扭就想彎腰鑽回轎子裏。
“”好不容易請出來的神,怎麽能這麽快就抬回去
言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言佩兒,“大人,您幹什麽”
“不行不行,風太大了,我會被風吹跑的”
您又不是片樹葉,還沒這麽嬌貴言五忍不住腹誹。
她苦口婆心勸說,“大人,您要是再不上朝,家裏可就真用不起炭了”
這個季節沒有炭,言佩兒會像春季的花栽進了冬天裏,活活凍死的
她扁嘴,她委屈,她猶豫掙紮半天,慢慢裹緊自己身上的官袍,幽怨壞了,“幾個錢啊,要我這樣辛苦。”
言五,“”
言佩兒做為全球首富之女,一個活在瑪麗蘇小說裏的紙片人千金,身上掛著“公主”“作精”“萬千寵愛集一身”標簽的少女,睜開眼睛就是自己的八百米大床,要出門不是修到床邊的傳送帶就是私人直升飛機,這樣的她,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因為碎銀幾兩而起早貪黑。
她就是做噩夢也沒想過,自己會過這樣的日子。
都不是從公主變成灰姑娘,她覺得自己是從公主變成了老黑奴,上朝點卯養全家。
言府的人何德何能啊。
之前她八個哥哥讓她多看兩頁書,她都會發脾氣,更別提讓她幹活了,那她不得直接螺旋升天
可現在言佩兒沒辦法,從小說裏的紙片人變成了活人,要是想活命隻能這麽做,因為不上朝不當個死諫的忠臣她會死的。
不是凍死,而是真的就死掉了。
她沒了,瑪麗蘇小說世界也就沒了,她的全球首富爸爸全球明星媽媽以及八個在各行各業優秀出眾的超模身材的哥哥們,也都沒了。
所有重擔都壓在了弱小無助又能吃地瓜的言佩兒身上,可她哪裏會這些。
就像如今頂著風前行,邊知道自己不會被風吹走,邊害怕自己被風吹走,掙紮煎熬,忐忑害怕,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看起來很是穩紮穩打。
目送言佩兒一步三回頭地朝宮門裏走,直到看不見那抹身影,言五才笑著鬆了口氣。
她抬手抹自己並不存在的汗,“可算能消停半天嘍。”
至少讓大人多出去看看也不是壞事。
轎婦都是言家自己人,瞧不見言佩兒的身影了,才敢低聲問,“言管家,真不找個半仙過來給大人看看嗎”
大夫說言佩兒是被磚頭砸壞了腦子,這才有一些比較奇怪的舉動,以及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詞,像是換了個截然相反的性子。
原本的言佩,隱忍沉默,任勞任怨為國為家。
現在的言佩兒,作天作地,要這要那,一言不合就掉眼淚,比男人嬌氣,比不懂事的幼兒還難伺候。
如今還好了一點,至少多勸兩句還是能爬起來上朝的,半年前剛醒那會兒,才叫折騰呢。
尤其是剛醒來沒多久,就被陳家的二小姐陳妤果炸了滿身糞,她恨不得當場去死。事後更是直接在浴桶了泡了半個月,皮膚全皺了,每日都生無可戀,說她“髒了不能要了”。
結合這半年來的種種,言佩哪裏是換了個性格,這簡直就是換了個人啊
轎婦琢磨著,該不會是被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給上身了吧。
言府上上下下想著,言佩的病總會好的,總會變成以前那個撐起言家重擔的支柱,成為所有人的天,這才一日兩日咬牙忍下去。
可如今都半年了,她這“病”絲毫沒有好轉的樣子,言家也有人忍到了盡頭,今日才借著轎婦的口說給言五聽。
畢竟按著言佩兒的性子,出門一趟不可能不作不鬧的,她要是乖乖的任勞任怨,那就不是她了。
有人讓轎婦借著她今日的鬧,暗示言五找人給她看看。
整個言家,除了言佩,言五這個五十歲的老太太是最有管家權的人。
言五笑了下,“哦”
轎婦沒來由心裏一慌,但她收了銀子就得辦事,隻能按著別人教好的說,“往日大人不出門還好,如今都上朝了,她的異常肯定會被越來越多人發現,與其被人指指點點的懷疑,不如咱們自己家想辦法。”
“找驅魔驅鬼的來看看,如果沒事,正好堵住悠悠眾口。如果真的被邪物附身,那便直接除去”
這麽想的人,言府上上下下,不在少數。
她們要的,是以前那個性格的言佩,不管現在的言佩有沒有被附體,都不是她們心裏的那個人。
可言佩身上又掛著正三品的官職,是言家小輩們拍馬努力都達不到的高度。
這些人既想要言佩的身份地位,又不想要言佩現在的性格脾氣,於是連鬼神之論都想到了,可謂是費盡了心思啊。
言五早知道她們會這麽想,如今真聽到了,還是難免有些心酸,替過去的言佩感到不值。
她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宮門,輕聲說
“大人從十歲起,從老家主手裏接過言家,為了讓言家在京中能有一席之位,她沒日沒夜的埋頭苦讀。滿手繭子,屁股生瘡,她付出了這麽多,可落在眾人眼裏,她是理所應當,因為誰讓她是長女呢。”
“言家堂小姐去世,夫郎女兒無所依靠,隻能依附言家。為了照顧幼女,大人直接將其認作自己的女兒。因為這事,多家男子不願意同言家說親。”
“大人可是探花啊,才情容貌都有,卻因有了女兒,被堂姐夫所累,導致三十歲才娶夫,甚至至今沒圓房。”
“這還隻是家裏的事情。”言五看向轎婦。
轎婦一時無言,默默低下頭。
“至於朝堂上的事情不用我說你們也都看得見,她跟馮相是同年一甲前三,同是朝中前三品的大臣,馮阮現在過的什麽日子,她過的什麽日子”
馮相家裏外麵個男人,言佩隻有一個啊,就這都沒同房過。
馮阮什麽時候為家裏的炭擔憂過什麽時候為家裏的銀錢不夠用費過心
言五替言佩不值啊,質問道
“她為國為民,三十餘年,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考慮到,唯獨沒有一次為過自己考慮過。”
“這麽些年,她沒為自己活過一回。”
“我知道府裏人在想什麽,也知道她們要的是什麽,可惜,大人就是現在這樣,讓她們死心吧。”
言五神色慢慢冷起來,“不管是國還是家,也該讓一些人知道了,沒了大人兜底,自己的事情就得自己做。”
沒了沉默付出的言佩,言府眾人這才發現日子難過,才發現犯了錯屁股得自己擦,才發現那撐著天的柱子有一天也會塌下去,變成一個難伺候的嬌氣包。
她們嫌棄言佩兒事情多,厭煩她無休止的追問跟詢問,不想跟這個沒用的人說話周旋。
可半年之前,乃至前三十二年,她們都是這麽磨言佩的啊,言佩也沒有過一絲怨言,更沒把府裏沒用的人趕出去,她隻是用她的肩膀,咬牙扛起了這一切。
如今,她可能隻是累了。
言五低頭,整理自己的衣袖,啞聲道“主子她,可能就是想換一種活法,僅此而已。”
言五嘴上說著終於把言佩兒送進朝堂裏了,大家能消停一天,可真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又忍不住擔憂起來。
新皇性子不定,沒人知道她是什麽脾氣,沒人知道她對言佩能容忍到什麽程度。
言五想,萬般皆是命,若言家因言佩獲罪,那也是言家應得的全府上上下下,除了新娶進來的言夫郎,沒一個人,有資格埋怨記恨她
“回去吧。”
言五敢說這話就不怕這些話隨風傳出去,她早已做下決定,拿命賭大梁氣數,賭言家氣數。
反正她活一日,就護這個嬌氣包一日,就這就夠了,別的都無所謂。
宮門口,各家馬車轎子如言府轎子一般,紛紛離開。
寂靜夜色,慢慢安靜下來。
跟宮門口相反,皇宮城門內燈火通明。
卯時到,鍾聲響,宮門開,群臣進。
文武群臣分兩行,自行整隊,從東西兩門進入,踏上金水橋,路過金水河,進入能容納萬人的太和廣場。
七階台階之上,宮門正中,放著一把偌大的龍椅。
等群臣到了,禦前總管李錢高喊,“皇上到”
梁夏像個穿著大人衣服的小孩,身形清瘦單薄,坐在大大的椅子中。
言佩兒看完,心裏感慨,小可憐,跟她一樣弱小無助的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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