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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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石窟出來時,天已近黃昏。黑風嶺的林海被夕陽染成金紅色,林間彌漫著鬆脂和泥土混合的氣息,與石窟裏的陰冷截然不同。石老頭的傷口經石花用銀針簡單處理後,流血漸漸止住,隻是臉色依舊蒼白,走路得靠石頭攙扶。
“往南走,繞過黑風嶺就是官道,順著官道走兩日,就能到黔城。”石老頭撥開擋路的藤蔓,指了指遠處雲霧繚繞的山穀,“那山穀裏有股清泉,先去歇歇腳,給你這掌心的傷口換換藥。”
阿四低頭看了看手掌,石花用銀針給他縫合的傷口有些發癢,那是皮肉在愈合的征兆。他試著握了握忘憂劍,劍柄的冰涼透過布巾傳來,再沒有之前的灼熱感,仿佛之前在石窟裏的震顫隻是錯覺。
“這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半年後,真的隻能靠它加固封印嗎?”
石老頭在清泉邊坐下,掬起一捧水洗臉,水珠順著他皺紋縱橫的臉頰往下淌:“鎖靈陣是李玉峰以劍為筆刻的,忘憂劍就是陣眼的魂。別說半年,就算過十年,也得靠它。”他忽然笑了笑,露出泛黃的牙齒,“不過你也別愁,江湖之大,總有懂陣法的高人,咱們找就是了。”
石花蹲在泉邊清洗銀針,聽見這話,動作頓了頓:“可我們連下頓飯在哪都不知道,哪有功夫找高人?”她想起母親咳得蜷在床上的樣子,眼圈有點發紅,“能把娘的病治好,我就謝天謝地了。”
“治病的藥,黔城的回春堂肯定有。”阿四在她身邊坐下,撿起一塊扁平的石子扔進泉裏,蕩起一圈圈漣漪,“前幾日聽貨郎說,回春堂的張大夫有祖傳的止咳方,專治多年的咳疾。”
石花眼睛亮了亮,手裏的銀針在夕陽下閃著光:“真的?”
“真的。”阿四點頭,心裏卻有些發沉。回春堂的藥向來金貴,他們身上的銅板加起來,恐怕連一副藥都買不起。但他沒說出口,有些事,沒必要讓小姑娘提前發愁。
正說著,石頭突然指著遠處的林道:“有人!”
幾人立刻警惕起來,阿四握緊劍,石老頭也摸向藥簍裏的瓷瓶。隻見林道上走來個背著藥箱的青年,穿著洗得發白的青布衫,手裏拿著根樹枝,邊走邊哼著小調,看起來像是個走方郎中。
“是路過的大夫?”石花放下心來,剛要起身打招呼,卻被石老頭按住了肩膀。
“不對勁。”石老頭眯著眼,“這黑風嶺向來少有人來,哪有郎中往這兒走?而且你看他的鞋——”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青年的布鞋雖然沾著泥,鞋底卻異常幹淨,顯然沒走多少山路,倒像是剛從附近鎮上過來的。
青年似乎也看見了他們,遠遠就揚手笑道:“幾位也是路過?我是回春堂的學徒,來黑風嶺采幾味藥,這鬼地方連條正經路都沒有,差點迷了方向。”
石花一聽“回春堂”三個字,頓時忘了警惕,起身道:“我們正要去黔城找張大夫呢!我娘咳得厲害,您知道他的方子管用嗎?”
青年走近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張大夫的方子自然管用,隻是……”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阿四身上,準確地落在他握著劍柄的手上,“這位小哥的劍看著很別致,不知是哪處打造的?”
阿四心裏一凜,這人看似閑聊,視線卻一直黏在忘憂劍上。他剛要開口,石老頭突然咳嗽起來,咳得驚天動地,青年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這一瞬間,阿四瞥見他腰間露出的一角令牌——上麵刻著個“威”字,正是天威派的標記!
“動手!”阿四猛地將石花往身後一拉,忘憂劍瞬間出鞘,寒光直逼青年麵門!
那青年臉上的溫和瞬間消失,側身避開劍鋒,從藥箱裏抽出一把軟劍,手腕一翻就纏上了忘憂劍的劍刃:“果然是你!天威派上下找你找得好苦!”
“你是天威派的人!”石花又驚又怒,手裏的銀針“唰”地飛出去,直取青年眼睛。
青年沒想到小姑娘還有這手,慌忙偏頭,銀針擦著他的臉頰飛過,釘在了身後的樹幹上。他怒喝一聲,軟劍突然發力,竟想卷飛忘憂劍,卻聽“錚”的一聲脆響,他的軟劍被忘憂劍削斷了三寸劍尖!
“好劍!”青年眼中閃過貪婪,“拿下他們,這劍就是我的了!”他顯然是孤身一人,卻絲毫不怕阿四他們,軟劍如同靈蛇般纏上來,招招狠辣。
阿四怕傷到身後的兄妹,隻能步步後退,漸漸被逼到泉邊。青年見狀,突然一腳踢向水麵,水花濺得阿四睜不開眼,軟劍趁機刺向他的胸口!
就在這時,一道灰影突然從樹上竄下,狠狠撞在青年背上!竟是那隻被天威派弟子捆住的巨猴,不知何時掙脫了鐵鏈,此刻正用尖利的爪子撕扯青年的衣襟!
“孽畜!”青年被撞得一個趔趄,回身一劍刺向巨猴,卻被阿四抓住機會,忘憂劍從他肋下刺入,直穿心髒。
青年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口的劍,嘴裏湧出鮮血,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巨猴對著他的屍體齜牙咧嘴地咆哮幾聲,忽然轉向阿四,放下了敵意,甚至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衣角,像是在示好。
“它……它這是?”石花看得目瞪口呆。
石老頭喘著氣解釋:“鎖靈陣的戾氣滋養了它,剛才你用劍加固陣法,等於救了它的命,靈智開了些,知道誰是朋友。”他看著巨猴,若有所思,“這畜生在黑風嶺住了多年,說不定能幫我們避開天威派的眼線。”
巨猴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轉身朝林子裏竄了幾步,又回頭朝他們招手,毛茸茸的爪子指向另一條隱蔽的小徑。
阿四拔出忘憂劍,用泉水洗去劍上的血。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落在劍身上,映出他堅定的眼神:“走,跟著它走。天黑前得離開黑風嶺,不然等天威派的大隊人馬趕來,就走不掉了。”
巨猴在前頭帶路,小徑狹窄得隻能容一人通過,兩旁長滿了帶刺的藤蔓,巨猴卻輕車熟路地撥開藤蔓,偶爾還會摘下幾顆野果扔給石花。石花起初還有些怕,後來見它並無惡意,便接過來用泉水洗了洗,分給大家吃。
野果酸甜多汁,緩解了一路的幹渴。石花咬著果子,忽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那個被掌櫃的賬本蓋住過的銀針包,小心翼翼地收好:“等找到藥,娘的病就好了,到時候我給你們做帶肉餡的包子吃,像布莊掌櫃給的那樣。”
“還要多放蔥花。”石頭咽了咽口水,他還記得那包子的香味。
阿四笑了笑,腳步輕快了些。身後的黑風嶺漸漸被夜色籠罩,遠處隱約傳來馬蹄聲,顯然是天威派的追兵到了,但他們已經走進了密林深處,被層層樹木掩護著,暫時安全了。
月光從樹縫裏漏下來,照亮前方的路。巨猴突然停下腳步,對著前方的山穀低吼幾聲。阿四抬頭望去,山穀裏隱約有燈火閃爍,那是黔城的方向——那裏有等待他們的人,有未完成的事,更有即將到來的風雨。
“快到了。”他握緊忘憂劍,朝著燈火的方向走去。身後,石花和石頭的腳步聲緊緊跟著,石老頭的喘息聲雖然沉重,卻從未停下。而那隻巨猴,在確認他們安全進入山穀後,便轉身消失在了密林裏,隻留下幾片飄落的黑毛,在月光下輕輕打著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