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打破的聲音是pop!-18 I lo……

字數:17582   加入書籤

A+A-




    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桃紅高腰傘裙, 腰配黑色金邊皮帶,從衣櫃旁走出的少女一身打扮俏皮又惹眼十足,符合她朝氣蓬勃, 豎笛高音般的聲線。
    而她並不覺自己得闖入陌生男子的換衣現場有何不對,小步蹦嗒, 鞋底敲出段歡快節奏。
    擇明默默穿回外套。
    “在下確實是萊特萊恩。請問這位小姐, 您是否走錯地方了”
    少女嘖嘴搖頭不說話,於他跟前站定,兩手背在身後, 偏過頭。
    她一雙明眸眨動,深灰瞳色折射光輝,漂亮極了。
    擇明恪守禮儀, 保持距離亦保持沉默, 內心卻禁不住向隱秘夥伴雀躍歡呼。
    快看z, 我們遇見一頭小雪貂了
    係統z鑒於這世界下的人就隻會是人類, 我當您是在比喻, 主人
    雪貂少女指著他鼻子, 咯咯笑道。
    “剛剛那老漢斯是不是還想親你臉, 親你的手”
    擇明無奈應聲“漢斯先生高興時比較容易情緒激動,行為不太受控製。”
    少女笑得更開懷了,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大大咧咧不遮掩。
    “得虧你逃得快,不然他之後肯定跪下吻你的鞋, 舔十幾遍還不夠。”
    玩笑包含誇張成分, 但不得不說十分貼切,三言兩語間,擇明已被對方自來熟拽過手臂, 朝更衣室深處走。
    “別跟我說紳士淑女授受不親那套哦,現在我是傳訊小喇叭,用不著介意,”少女搶先提醒著,特地回頭看他一眼,“你也別怕我訛你非禮,我很有職業操守的。雖然你很不錯,而我正好踹了一個讓人反胃的油罐子。”
    擇明驚訝麵上不顯,任憑少女將他帶到試衣鏡前。
    原來這設有一條秘密暗道。鑰匙佩劍形狀,插入牆壁浮雕盾牌上的鎖孔,轉動三圈,試衣鏡自行挪開,露出燈火通明的走廊。
    走廊並不封閉,上有天窗透氣,但構造絕對隱秘。位置大概是禮堂與會賓室兩層之間。
    幾十步距離很快到底,推開門後別有洞天。
    從書櫥餐房到臥榻小桌,這間房可謂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最佳典範,說是一處戰時高級防空洞也不為過。
    讀書角與臥榻之間的空地上,還可見微縮水車小潭陶冶情操。
    茶香清幽,流水叮咚,少女示意他坐到竹藤編織的單人椅上,自己熟練泡好紅茶端來。
    “讓我們開門見山的談好了,”她說著從桌下抽屜取出隻木盒,裏麵躺著燙金封皮的合同,“我們的尊貴先生,希望與你簽下長期雇傭合同。從今以後你的吃穿用度,都由我們承付,就算你去賭博欠債,輸掉底褲,輸了一座島,我們都能幫你解決問題。不過,前提是”
    這種消息著實令人詫異,不得不懷疑其真實性,但見擇明表情沒過多波動,她撇嘴不再吊胃口,將木盒一推。
    “喏,前提都在裏麵了,你自己看吧。”
    擇明道謝,捧出合同細細翻閱。
    相較酬勞的過分慷慨,合同標注的前提卻是蠻不講理得極端。
    任何作品,不限於歌劇曲譜,必須經東家過目後才可自行處理,或由東家幫忙售賣。
    簽署者今後無論去哪,要做什麽,買賣什麽,必須真實清楚的記錄與賬目。小到街邊的一塊糖零食,大到置辦房產或惡性揮霍。
    另有一條,合同東家提出的工作要求,簽署者必須滿足,不可商談拒絕。
    瀏覽至最後一行,擇明抬頭,視線瞬時掃向左側。
    少女不解地問“嗯你怎麽了”
    那邊牆上掛著副半米長的畫作。古時將軍跨坐馬背,麵容嚴峻,氣勢高昂,正揮動長矛率領士兵衝鋒陷陣。
    將軍淺藍色的眼睛並未凝望敵軍炮火,而是望向畫外,望著所有前來瞻仰他尊容的觀眾。
    從短暫一瞥變成緩緩轉過臉,直視畫中人雙眼,擇明沉吟許久,搖頭道歉。
    “沒什麽,行事突然讓您見笑了。我隻是剛剛發現這畫功底精良,簡直栩栩如生,好像那位威武先生,活過來了一樣。”
    無心聽他賞畫,少女催促道“先別說那畫了,你簽還是不簽呢”
    合起冊子,擇明回答包含歉意。
    “十分感謝你們願意給我這個寶貴的機會,可我其實並不需要。希望能留給更優秀且合適的人。”
    少女難以置信,眼睛撲閃連眨數下。
    “你真不要”
    點頭似乎不足以表達決意,擇明重申道。
    “希望您能理解我選擇拒絕。不過,安德爾我已將它全權交付給漢斯先生,同時應該也屬於您幫忙傳聲的尊貴先生,煩請您再向我轉達謝意,願意讓我這醃臢俗人有榮登舞台的一天。實現我卑微的心願。”
    見無法說動他,少女聳聳肩放棄了。
    她沒將擇明一路送到底,停在密室出入口。
    “往回一直走,你應該不會迷路吧”
    “自然不會。”
    “那就好,祝你今晚回去能平安無事嘍。”
    “我也祝福您,今後能很快找到比那貴族後裔更相襯的伴侶。”
    他話音剛落,少女愕然張大嘴,從頭到腳打量他仿佛他是什麽珍奇怪物,最後半信半疑追問。
    “你的意思是”
    擇明抿嘴淺笑,卻做出噤聲動作以示人勿再細談。
    “有些精彩故事,就讓它留在當事人心裏回味,或者無人問津的報紙小角落好了。”
    微微欠身告別,他才走出幾步又被叫住。
    “勞拉克勞德,這是我的名字。你可得記牢,別忘了。”
    “在下銘記於心,”擇明手作拳狀抵了抵胸口,言辭懇切。
    通道大門受少女所在的密室機關控製,當擇明走出通道的瞬間,它便自行合上,不留任何逗留窺探時間。
    換回樸素常服出門,擇明還念叨著可惜。
    “可愛又隨時亮出利爪尖牙的小雪貂,聰明獨立,是飼養者的好夥伴,好幫手。唉以後若是看不到,樂趣不知少了幾倍。”
    係統z那您或許應該回去,簽了那份霸王合同
    有過前車之鑒,係統顯然不敢再說您該後悔沒簽這類話。惹得這位主人發起脾氣,對它陰陽怪氣。
    擇明亦察覺這點,不禁麵露欣慰,頗有吾家有兒初成長的即視感。
    “我如實考量,真誠拒絕而已。畢竟創作是最愛和自由散漫掛鉤的一件事,我所呆的籠子足夠大,時間也夠長了。若在這又跑進一個大鐵籠,豈不是雙倍的煩懣。”
    這是迄今為止,他首次明確向係統提及他進入世界以先的事。
    風輕雲淡,宛如談論午後餐點,明日天氣等稀鬆平常的話題。
    係統z確實
    簡短回應,興味索然。
    空蕩過道內擇明閑庭信步,輕飄飄拋出一問。
    所以,你是知道的嘍關於我的事
    兩列鎧甲騎士佇立左右,造型取自經典名劇戰神的出征,銀劍鋥亮,可作鏡麵一一映照過路人臉龐。
    “關於一個重刑犯,一個被剝除所有自由,永無機會獲赦的罪人。”
    冷笑藏於喉間,似毒蛇輕吐猩紅信子。
    倒影裏,能看到青年眼中的親切是如何驟然消失,被一種不寒而栗的冷酷取而代之。
    可惜變化過程被間隔半米的長劍切割,支離破碎,難辨虛實。等路過最後那柄銀劍,這張麵具覆蓋的臉仍是和煦暖陽,不含絲毫鋒芒。
    他本人不曾言說,係統亦不存在讀取記憶、讀心的功能,且承認他們彼此獨立。
    那為何會露出知曉他經曆的小尾巴。
    富有耐心是擇明的優點之一,對待異想天開,思維跳脫的頑皮小孩他都能心平氣和,更何況是比霍子晏還木訥,比老頑固死板的係統。
    然而度過漫長等待,直至他踏入劇院前廳,對方也隻回複一句。
    係統您的問題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主人
    擇明歎息,又因前方人影再露微笑。
    有過一麵之緣的喬爾向他揮舞雙手,跑出站崗亭時直喘氣。
    “恭喜你啊,萊特前次你們排練我錯過,我剛才特地翹班去看你了,實在是太精彩了”
    為更好表達內心激越,喬爾亮出一疊厚厚的,印有名人頭像的紙幣。
    他喜不自禁搭上對方肩膀,邊走邊說。
    “我人生頭一回看到堆成小山的賞金,剛才我趁亂隨便抓一把都是我半季的薪酬。”
    “相信我,今後你一定場場爆滿躋身行列伊亞郡富翁前十。”
    被金錢和歌劇衝昏頭腦,但喬爾的熱情很快被擇明一盆涼水澆滅。
    “你過獎了,我隻不過是比較幸運。而且,恐怕今後我不會再來了。”
    喬爾一時沒回味過來,繼續道“你就別謙虛了,你覺得我們經理肯讓你溜嗎我剛才還看到他在後台”
    呆在安士白工作,喬爾耳濡目染,自然比街坊市民更加通透。當他瞥見奢華正門前的韋執事時,即刻收手,閉嘴立正。
    老執事身穿燕尾服,像隻昂首挺胸的企鵝候在門旁。他一早發現擇明兩人靠近,側身示意。
    “萊特少爺,請您隨我一同回去。”
    怕被拒絕,韋執事特地補充道。
    “這是霍老爺的意思。”
    喬爾無法再裝鎮定,瞪眼呆若木雞。
    是他聽錯了還是真的
    剛剛那執事稱萊特萊恩少爺
    輕拍傻住的喬爾肩膀,擇明小聲告別,隨韋執事繞過客人離開的必經之路,在人跡罕至的東門上車。
    雙排後座寬敞舒適,比起伊凡的老爺車豪華不止一倍。
    而手拄拐杖的霍昭龍正端坐著閉目養神。
    車門一開,他悠悠睜眼。
    發現青年戴著他親手送出的麵具,他不禁嘴角微彎,整張臉線條頓時柔和。
    “快上來吧,回去還要好長一段路程。”
    “好的先生。”
    擇明應聲入座,依舊選擇靠窗,與霍昭龍相隔一個空位。
    不悅和失落轉瞬即逝,霍昭龍向後倚靠軟墊。無需他示意,車緩速啟動。
    與其餘結豪車不同,這輛車的前後空間完全被金屬隔窗斷開,車窗覆有厚實簾布,用作密談地點最適合不過。
    “我聽子驥那小子說,能有今晚這場不一樣的宴會,原因大多在你”
    麵對霍昭龍模棱兩可的發問,擇明歉疚道。
    “花與安德爾,都是我自作主張的淺薄贈禮。望您別生氣,更別遷怒於三少爺。”
    短暫寂然最後被朗聲大笑取代,霍昭龍一拍大腿,探身同時挪近位置。
    “生氣我哪裏舍得生氣,我該好好感謝你。我這一年到頭,就沒這麽暢快過。”
    霍昭龍喜形於色,笑反而令他皺紋舒展,看起來又年輕幾歲。
    恍惚間,擇明以為自己是在麵對漢斯經理。
    z,霍先生,應該不會有一激動就親人臉的癖好吧
    對於他隱晦的求救,係統回答得寡情。
    係統z請您務必保重
    甚至還能聽出點幸災樂禍。
    此後同是二人私下交談,氣氛比霍昭龍回來那晚明顯活絡。
    作為大部分時間挑起新話題的那方,在外叱吒風雲的家主霍昭龍終於不會生疏僵硬,反倒愈發親切,像這年紀的所有父親一樣和藹體貼。
    司機似乎也有意將速度放至最低,仿佛將二人相處的時間無限延長。
    可無論路途再怎麽拖延,終究還是抵達了莊園。
    這是霍昭龍正好結束一段經曆分享。是他十五歲時闖蕩國外,在富豪權貴頻繁進出的場所打雜,兩年後收獲匪淺的故事。
    “如果你今後有意向選擇發展這方麵,盡管向我開口。我能送你去最好的學院進修,想要哪個老師,我也給你找來。這是我應該為你做的。知道了麽,萊特。”
    擔心青年又會拒絕,霍昭龍舔了舔說幹的嘴唇,語重心長勸說,
    “若你就此荒廢或放棄,實在是暴殄天物。我以我霍昭龍的名譽發誓,你不輸給我認識的任何一個音樂家。別看我現在是個滿身銅錢味的生意人,年輕時我尤其愛好這些,為此特地鑽研過。”
    擇明低頭垂眸,似是與心中的躊躇進行拉扯。
    可當他再開口,卻給出一個令人始料未及的疑問。
    “霍先生,那您都見過哪些人呢有沒有像我這樣的。”
    霍昭龍微張著嘴,神色空白。
    這份茫然並非出於困惑,而是忽然迷失於記憶的無措。
    車減速駛入待停區,霍昭龍視線掠向窗外噴泉,沉聲道。
    “這些你如果想聽,以後有時間我一一細說。有幾位與我交情不錯,請他們來我們莊園住些日子,辦幾場沙龍,豈不是更好。”
    “您說的是,”擇明點頭讚同著。
    這場談話就此結束。
    由於堅持要回花房,擇明下車後婉言拒絕霍昭龍邀他住宿一晚的提議。
    霍家主同樣沒逼迫強求他,在台階上被韋執事攙扶著,目送他消失於林道盡頭。
    盛夏悶熱,郊外晚風的強勁卻不隨四季變換。韋執事替家主披上外套,忽略對方眉眼間染上的憂傷,及時提醒。
    “老爺,您該進屋歇著了。”
    兩鬢斑白的男人如夢初醒,這時才想起要問其他家人。不過霍夫人及兩位少爺他是放心的,隻有一位要額外關注。
    “霍驪怎麽樣。”
    “小姐說她累了,演出還沒結束她就讓司機送她回來了。我有讓貝內特醫生開安神助眠的藥,希望她能睡得更安穩。”
    “實不相瞞,她這幾天情況時好時壞,我們有時候很難控製住她”
    兩人小聲交談著,身影沒入亮敞門後。
    而他們殊不知,早該走遠的擇明正匿於附近樹林,窺探中把他們的話聽了一個大概。
    “這下可不好,”擇明皺眉苦惱道,“霍驪小姐,不喜歡我精心籌備的禮物怎麽辦呢。看來,要再準備一份道歉禮了。”
    仿佛是心情低落,他折斷小半截嫩枝,一條條剝下樹皮。
    邊走邊用這散發澀味的材料編織,最後完成他手心的一隻並蒂花。
    兩朵花綻放,末端相連密不可分。
    來不及向係統炫耀自己的新手藝,擇明瞥見花房燈火通明,即刻將花藏於袖中,推門而入。
    裏麵站著的人果然是霍子驥,他換了一身鬆散衣服,自帶板凳酒瓶酒杯,腳板踩踏地麵,不知在打什麽節拍。
    未等擇明進屋,霍子驥便著手倒滿半杯葡萄酒。
    “從不遲到的老師,您今天可讓我好等。我特地爽了其他人的約在這守株待兔,結果你快半夜才來。唉,我就不要求您賠禮道歉了,喝了這杯,跟我一起慶祝如何”
    他一句話說死,口吻破天荒的尊敬,擇明難再拒絕這杯深紅且散發醇香的液體。
    持杯搖晃,漾起淡雅波紋,葡萄釀就的甘露已充分醒酒,聞不到絲毫雜味。<101nove.comheers。”
    低聲慶賀,杯沿輕輕相碰,霍子驥率先脖子一仰,喝酒如灌水飲下大半。
    在這他無需遵守死板無趣的餐桌禮儀,也能欣賞年輕老師嚴格按步驟品酒。
    觀色澤,晃酒杯,聞酒香,舌尖卷起酒液小口啜飲,解析餘味,闔眼沉浸其中。
    像鑒寶人在博物館評析藏品那般,霍子驥聚精會神,灼灼目光如鐵釘牢牢釘在對方身上。
    當擇明品酒完畢,他也揶揄一笑問道。
    “你不會,是第一次喝酒吧”
    “這種如舞女在舌尖翩躚的佳釀,我確實是首次接觸,大開眼界。”
    霍子驥一挑,以莫名自豪的口吻說道“摩涅塔女神。撇去它躺在我家酒窖的年數,它的初始價值滿打滿算,勉強抵得上你今晚一場表演秀。”
    擇明若有所思嗅著酒香。
    少頃,他皺眉喃喃道。
    “摩涅塔掌管記憶的女神。恕我直言,這個名字不太好。”
    他在燈下舉高酒杯,光線穿透玻璃與純淨酒質,形成散開的路線。
    “要知道,人的記憶是個遺禍萬年的小畜生。”
    “它能比奸商狡猾,比暴君更殘忍。”
    “上一秒它還向你示好,讓你待在其樂融融的溫馨聚會裏,下一秒又不由分說,把你踹進你抵抗最深,不願麵對的犄角旮旯。可是你又不能譴責詛咒他,因為它是由你誕下的孽種,嘖,古怪多變的魔童”
    男中音圓潤聲線迷離,傾吐如同詩人吟誦,淺淺憂鬱氣息令人聯想起雪鬆味,清冽苦澀。
    不知是聽入神,還是為紅酒潤色後的雙唇著迷,平時最煩長篇大論說教的霍子驥,這會兒竟從頭到尾沒打斷過一次。
    還是係統在擇明休息間隙試探一問。
    係統z您是喝醉了麽,主人
    擇明正與霍子驥互相斟酒,對方也打量著他疑惑。
    “你不會就這樣醉了吧”
    擇明咂嘴,同時答複兩位。
    “我什麽時候喝醉,我會知道並且提前告知的。以免妨礙到別人,引起大災難。”
    霍子驥先是愣住,左眼大右眼小,雙肩發顫最後終於忍不下去,捧腹大笑。
    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從板凳栽下去屁股沾滿泥,他再直起腰時麵露興味,用腳踢出藏在桌下的木箱。
    木桌給他清空當作酒桌,其餘所有東西則被他抱起來,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老師,您可不能教壞學生,信口開河胡編亂造。您得證明給我看,我才相信呀,”他說著,又拔掉兩瓶酒的軟木塞,“您與學生我,比試一番如何”
    酒精催生戰意,擇明哼出一聲笑,兩手相疊十指交叉,坐下躍躍欲試。
    “這正合我意,三少爺。”
    覺得外套悶熱,影響發揮,擇明語畢揚起頭解開衣扣。
    視線被覆有傷疤的脖頸勾去,霍子驥的深幽目光又暗沉了一個度,胸膛因過猛呼吸伏起。
    恐怕十幾天前的他怎麽也想不到,他居然會有對自己所認為的醜陋汙物,產生不可言說之欲的時候。
    想起什麽,他又不得不暗暗自嘲。
    年少愚蠢無知,竟不懂世間凡人,尤其是其中某類,根本無法以美醜善惡等種種絕對界線區分的。
    拚酒第一回合進度緩慢,競賽雙方皆是熱身狀態,一邊閑談著,一邊添酒碰杯。
    “我有個困惑想問你很久了,”霍子驥背靠花架,恣意翹著腿,“你到底看上我那活死人大姐什麽,別說牽手接吻睡在一起了,你連她的麵都見不著。難不成是財產盡管我們都當她嫁不了人,老頭也從來沒準備過嫁妝,不過分遺產時沒意外的話,她能拿到的數目絕對不少。”
    手支起下巴,擇明眨著眼,模仿著石像沉思。
    當霍子驥以為他醉糊塗時,他忽然撲哧一笑,回答含糊其辭。
    “說來慚愧,我對霍驪小姐抱有的,不是男歡女愛的貧乏念想。那種情感,往往隻能持續到雙方鍾情平淡,熱戀消退。”
    霍子驥半開玩笑道“聽你這話說的,難不成你不是單相思,而是和她兩情相悅妄想症嗎”
    那更荒謬了。
    “妄想症多見偏好自私的人身上,由於太在意自身而走火入魔,抓不住各種雜緒。”
    擇明借助酒杯弧形表麵和自己對視,像是與真正的萊特萊恩相望,聲如喟歎。
    “到頭來,成功騙了自己不夠,於是轉向欺騙他人,試圖糾正臆想中的錯誤世界。”
    “不過我雖然心存私欲,但那無比單一純粹。像是一份樂趣,”話鋒一轉,擇明趁霍子驥不備,越過木桌替人加酒。
    沉浸思考中被偷襲成功,霍子驥卻是又驚又喜,手戳著空氣,仿佛能戳在使壞者的鼻尖。
    “好啊你,這下我非得跟你比到底,把你灌醉不可了。”
    擇明悠悠坐回原位,炫耀似得搖晃自己空半截的酒瓶。
    右眼單眨,笑意狡黠,他再次認真強調道。
    “我說過了,三少爺。我什麽時候醉,我自己會知道,並且提前告知的。”
    酒香四溢,彌漫花叢,這間拱頂花房經曆了熱鬧到安靜的過度,這場拚酒也終於落下帷幕。
    戰局結果是霍子驥趴倒木桌,不省人事,擇明飲盡自己杯中的最後一滴,滿意忍下酒嗝。
    “看吧,z,我沒說我醉,我就不會醉。這次是我贏了呢,問心無愧,”他邀功似得搖晃空杯。
    係統z您問心無愧贏的前提是,您期間沒有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將您的酒倒到三少爺杯子裏
    擇明嘖嘴糾正“這可是拚酒必備的技巧,z。”
    花房吊床對於睡慣大床的霍子驥來說不太合適,擇明收拾完殘局,架起人向主宅走去。
    霍子驥臥房在二層很好找,上樓台階不高鋪著地毯,擇明搬運得還算輕鬆。
    而巧得不得了,今天在二樓小廳守夜的正是米婭。
    米婭靠牆昏昏欲睡,聽到聲響一個激靈站直。看清來者,她驚詫不已。
    “萊特你怎麽在這咦這不是三少爺嗎”
    擺手示意對方小聲,擇明往走廊探頭,問道。
    “你知道三少爺臥室在哪麽,幫我把他送回去吧。”
    平日裏霍子驥沒少幹宿醉不歸,或喝得爛醉自己倒在莊園的事,所以米婭沒有多想,連忙上前在另一邊撐起霍子驥,往正確方向走。
    可旺盛好奇心再加上今晚聽到的新奇傳聞談資,安頓好霍子驥後,她忍不住試探道。
    “萊特,你今天今晚也去那個劇院了嗎我被安排在後廚,一點意思都沒有。你是不是有和客人們在一塊啊。”
    擇明正為霍子驥蓋上薄被,動作一頓。
    以為他是猶豫怎麽回答,米婭更加亢奮,湊近道。
    “你告訴我嘛,我絕對保密。不對所有人包括我姨母說”
    擇明轉頭示意她噤聲,目光遊移,像跟隨著某物。
    “你聽到了麽,”他壓低聲音道,“有人下來了。”
    擅自離崗的米婭方寸大亂。
    “糟糕,不會是梅爾夫人突擊檢查吧,如果是霍夫人就更慘了”
    她驚呼著作勢要衝出房間,卻被擇明拉住,躲在虛掩的門後。
    二人恰巧捕捉到一個黑影,它於最幽暗的樓梯口轉彎,眨眼下到一層,不見蹤跡。
    米婭揉揉眼睛,困惑之餘,心裏不住的發毛。
    “萊特,我突然想起來,我姨母曾告訴我,這宅子其實傳聞鬧鬼,說是有兩個亡靈一直遊蕩在這裏以前有仆人守夜,就、就親眼撞見過,太可怕了。哎、你去哪”
    擇明步子沒停,轉頭回答“我還從沒見過亡靈,不知道能不能跟它去一趟地獄深淵呢”
    聽這充滿期待的探險語氣,米婭阻攔不及,眼睜睜看人沿鬼魂離開的路徑追去。
    一樓茶室,仆人進出的專屬通道,繞開岔路來到露天長廊。
    踩著光滑石板路前行,數到一百九十九步,正好抵達那隻亡靈奔赴的地獄之門外。
    東樓那間新琴房。
    不算上今日,擇明總共來過三次,眼下情形與最近那次相近,隻在某些微妙之處不同。
    黑白琴鍵,八十八音,屋內的彈奏者不知是誰又有幾人,竟能使琴音瘋狂似暴雨傾盆,比擬千軍萬馬,驚濤駭浪。
    擇明推開木門的聲響輕易被曲聲淹沒,入眼便是那長發黑衣的彈奏者,雙臂幾乎橫跨鋼琴兩側,在低音高音兩個區域彈奏。
    那已不能稱之為彈琴。
    男人將鋼琴這一物件視作他獨權製裁的沙場,而能與他作對博弈的,隻有他自己。這甚至還是他準許的。
    瓶口極細的器皿,絕不慷慨施舍,絕不感恩接納。獨留最初存在的未知溶液,能是瓊漿玉液,也能是腐朽死水,無人知曉。
    因這瓶子,就不曾有人觸碰打開,刨根問底過。
    聆聽暗含憤怒的琴曲,擇明描摹著那尊瓶子可能的花紋材質。
    雙手交錯按音,手肘重重敲出衝撞神經的和聲,仿佛能撬開人腦,灌輸進無數瘋狂扭曲的呐喊。
    回頭看向擇明時,男人還在喘氣。
    月光透過玻璃,他的幽深黑眸竟能像貓眼一樣瑩瑩發亮。
    幾乎是在男人起身彎腰,將琴凳掄來的同一時刻,擇明就已做出閃躲姿勢。
    “哐”
    拋丟力氣極大,椅子砸在牆上轟響,四分五裂,一旁的落地窗似乎都在簌簌震動。
    眼見第一招失敗,男人俯衝堵在門前,反手上鎖後即刻抄起琴凳殘肢,一氣嗬成。
    凳腿斷裂的地方凸起無數尖刺,鋒利可戳破手掌,若位置不對傷及哪處動脈,能預見血流成河的慘狀。
    他的追殺緊逼來得無緣無故,像是沒頭沒尾的驚悚小說,且怒火狂盛使他體力暴漲,攻勢凶猛。
    與男人相比,擇明正值微醺,處處占在下風。
    又一聲沉悶鈍響,他被身法快如鬼魅的劊子手摁倒在地,毫無懸念。
    咽喉被掐,擇明在對方身下動彈不得,隻能以左臂奮力相抵,不讓錐形木刺破開頸動脈。
    好在追逐時的突然爆發消耗男人大部分體力,如今他也是硬撐使勁,就看雙方誰先認降。
    男人察覺異樣,是在他發現僅有他自己在急促吸氣的時候。
    受製於他的青年褐發散開,鋪成淩亂扇形,純色內襯衣領不複服帖,像白薔薇經受蹂躪萎蔫打開,即便如此,麵具下的嘴角依舊掛著一抹去不掉的從容微笑。
    趁人短暫走神數秒,擇明迅速扼住那隻攥緊木刺的手。
    “鬆開。”
    男人咬牙切齒卻不魯莽,正暗暗蓄力,預備下一次乖戾突襲。
    擇明“鬆開後,您要對我做什麽呢”
    對方不屑於回答他,沉默著以膝蓋重壓他腹部。
    令人費解的畫麵再度於男人眼前出現了。
    沒有痛苦,沒有恐懼,青年連唇角彎起的弧度不曾變化。
    以為是麵具遮掩神情影響判斷,男人二話不說伸手,想拽掉麵具。
    行動過於倉促,極易暴露目的。正因如此,他又被擇明偏過臉巧妙阻攔,鬆懈一瞬,左右兩手被雙雙反製。
    如驚弓之鳥即刻彈起,男人輕鬆甩開擇明束縛,連連後退數步緊靠牆根。因為那根本沒用力。
    一場短暫卻波折不斷的對峙終止。兩名鬥士誰都沒得逞。
    擇明扶額倚著鋼琴,對著突然膽小的暴君,他又問道。
    “您準備怎麽對我呢”
    沒有回答,沒有靠近意圖,他站直欠身行禮,將問題徹底補充完全。
    “請告訴我,您準備怎麽對我呢,小姐。”
    男人如遭雷劈,挺直後背。
    當擇明緩緩走來,身體微晃,他仍因震驚做不出反應。
    “我先提前向您道歉,小姐。”
    男人好看兩道柳眉擰在一起,貼在身側的手抽動。
    “我現在,真的要醉倒了。”
    “能陪您的時間也到了。”
    閉眼馬上昏睡的行為完美印證原先的說辭,擇明前後左右沒有支撐,眼看後腦將重重著地,一隻手將他拽住,迫使後仰改為前傾。
    他沉甸甸的,能嗅出濃鬱酒香的腦袋,不偏不倚搭在唯一清醒的人肩頭,墊著勝似綢緞的黑發。
    “嘖”
    空曠幽靜的琴房,亡靈發出不滿又無可奈何的抱怨聲。,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手機用戶請瀏覽  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