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與劍——京極,梅科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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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能打點一支煙嗎?”我和卡穀走在隊伍的最後,正要從煙盒裏抽出第三根馬爾波勒,這時走在我們前方的士兵小聲地回頭說道,眼光瞟向正在稍微遠一點地方的營長。

    我很樂意地分享給他,他拍拍前麵人的肩膀,和戰友分了兩截煙,然後珍重地接過我的辛普打火機用手法粗糙地點著,但是也許是這片潮濕的森林的關係沒有打燃,發出沙啞的打火聲。我示意他拿過來讓我動手,蹲下身接住我點起的火,一瞬之間兩人的表情變得放鬆了許多。

    在主戰場偏北的方向上,我們在潮濕森林裏行進著。半路我就脫掉了黑色的夾克,換上不知道哪個雇傭兵還是當地武裝的衣服,雖然是男子大尺碼還是挺合身的。一路上無驚無險,漸漸接近西峰,但是我們不能放鬆警惕,腳步在聽到從南邊零星傳來的戰鬥聲音之後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

    這樣的森林裏,很有可能有潛伏的暗殺者,為此我時不時打開熱感應器觀測著周圍的情況。所有的士兵都散亂地行進在沒有路的樹林裏,我也隻是跟著他們走在踩出的路上,天空中傳來了飛機引擎轟鳴的聲音。

    所有人立刻隱蔽在樹下或者臥倒在地上,身上的迷彩服是很好的隱蔽道具。我從樹木之間的縫隙望向天空,看著那些機群從空中飛過三十秒之後才起身。那是從更北方向的海麵飛來的,那邊是雷霆領域的海空基地。

    很多人都打開了身上的香囊用以驅蚊,我點的煙也有這個功能,這算是意外發現。我借過來這次計劃的地圖,我們要翻過這條山脊,繞到西峰的堡壘後方進行偷襲。

    當我再一次打開傳感器偵測周圍的時候,我發現了遠處有一個熱點,遠遠地處於鬆散的隊伍外在樹上靜止不動。那一定是敵人,我這樣判斷道。我取下“馬爾波勒”,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問前麵的人借了他的消音狙擊步槍,雖然不是很順手但是由於簡便的結構還是很容易上手的。他和卡穀都好奇地看向我,想知道我準備做什麽。我一顆顆地裝填子彈,朝著那個方向把槍架在手上專注地瞄準目標,沒有回答他們。

    為了避免是友方的偵察兵,我特地通過瞄準鏡確認了一下。那個人的著裝就像是森林裏的土著一樣,而且盯著的方向是我們下方移動的隊伍。判斷結束之後,我屏氣瞄準,啟動瞄準係統後粗略估算了一下各種天氣因素的影響,得到了一個預判點朝著稍微偏向右上的方向開了槍。子彈穿透一層樹葉直接命中,他的影子在樹叢的陰影裏晃了晃後從樹上墜落下來。

    注意到我開槍的士兵有一些惶恐和驚訝。我朝他們比了比指劃,把槍還給了那個人。“跟你們老大說一下,我幹掉了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偵察兵。”

    士兵照做了,對著對講機說了什麽,然後朝我軍禮致敬。看起來前方的隊伍已經發現了他的屍體,現在的行軍速度加快了一些,也許我們的行動已經暴露在西峰的觀測範圍裏了。

    卡穀背著的東西有點多,很容易就掉隊下來,我也時常要停下來等一下她,這樣我們離隊伍的距離就越來越遠。

    “把那個包給我背吧。”我示意她將裝著備用衣服和換下來的衣服的軍用大包遞給我,盡管她有所推辭,但是我還是搶了過來。

    “謝謝……謝謝你。”臉上流露出失職時候有點愧疚的那種感覺,她還是點點頭感謝了我的好意。突然前方傳來了爆炸聲,隊伍發生了騷動。難道是有人踩到地雷了?最前方的探雷小隊難道失職了?

    劇烈的交火聲打斷了我的思考,馬上跑上前去,前方已經被煙霧彈和遇水即濕的酸液手雷弄得烏煙瘴氣,視線受到極大的影響。突然從我的右方樹叢裏衝出一個揮舞著大刀,渾身塗滿草藥的女戰士,嘴裏喊叫著聽不清的口音朝我砍過來。我急忙閃躲開來,她揮空之後失去了平衡,我立刻掏出“辛普”朝她連開了三槍,待她倒地之後我半蹲伏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閃開!”卡穀朝我大喊道,同時我聽見了火藥爆裂的響聲,馬上向旁邊後撤步退去,一發霰彈打在我剛才那個位置的樹幹上。旁邊的樹林裏有一個正在裝填著燧發槍的野人被卡穀發現了,我們兩人朝著那邊開火,他在錯綜複雜的灌木叢裏躲閃,最後還是被卡穀擊倒在地。她揪住他的頭轉過身確認是否活著,我沒有等她做完這件事就隨後跟上補了兩槍。

    “難道你不想知道他們是誰嗎?”卡穀對我的行為無法理解。

    “這應該不是我們要對付的那些正規軍隊。我們隻是受雇來這裏戰鬥,從其他人手上獲取情報的事情,我們還是先別做了。”我想起了以前自己因為自作主張地報告機密而出了意外的事情,也為剛才自己自作主張地擊斃可疑的人而感到後悔。我看向卡穀,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答應了。

    我們說完話之後馬上去支援前方的戰鬥,叫喊聲響徹四周。“大人,那些野人埋伏偷襲了我們。”一個在路邊捂著臉的士兵喊道,他擊殺了一個帶著牙齒和骨片項鏈的戰士,和一名戰友被剖腹的屍體一起躺在一邊,臉上被酸液腐蝕留下膿血而痛苦不堪。卡穀急忙蹲下身去拿出醫療箱處理問題,我示意她在這裏待命救助傷者,自己上前去處理戰鬥。

    現在最要留心的是被流彈擊中的事情,我緊貼著踩出了路邊緣的樹向前摸索著,也由此陸續逮到了幾個正在裝彈的野人戰士。沒什麽好說的,能一槍解決就不會浪費第二發子彈,一個彈夾隻有六發。

    接連在煙霧裏一槍致命放倒幾個野人,還從一個如同巨人一般強壯的野人戰士手裏救下一個要被大卸八塊的戰士之後,那種猿猴一般的戰吼聲逐漸減弱,隊伍也逐漸聚攏起來開始救治傷員。很多的人因為受了致命傷被直接放棄,那些因為皮膚被腐蝕和受到刀傷槍擊的中等程度傷員需要立刻返回接受治療,受了輕傷的人則繼續跟著隊伍。營長巡視到了隊伍後端,見到我之後朝著我和卡穀敬了軍禮。

    “所以這些是什麽人?”我問道,看見了前方的人抓到俘虜,隨行翻譯正在用我們聽不懂的話交流和記錄著。

    “這是這個國家的一支地方武裝,他們供認是落雷穀那邊資助他們與我們進行戰鬥的。”

    “就是說,他們也是我們的敵人,而不是與這次戰爭無關的部落之類的咯。”

    “確實如此,他們逃回去的那些人很有可能通知了我們的情報,我們需要重新製定戰略。不過現在還是需要執行我們的偵查任務,抵達指定的地點。”

    隊伍繼續前進著,腳步比之前還要緊促,所有人的意識都繃得很緊,也許下一次襲擊就會發生在走過的樹後陰影裏。我也長時間地打開著熱感應係統,不過這樣會讓我更容易過載。很快我們注意到前方空地上有幾間廢棄的房屋,長滿壁虎的水塔高度突破了樹林。

    “火箭彈!”有人大喊道,所有人立刻躲藏和伏地保護起自己來。兩枚火箭彈在我們隊伍前方炸開,幾名士兵被直接炸飛撞倒在地上,從房屋頂的窗戶上看到了煙霧的殘餘,是從那裏發射的。

    “突擊!占領清掃這裏。”營長馬上下令道,士兵們投出掩護前進的煙霧彈向前奔跑著,後排士兵朝著窗口發射壓製火力。我沒有跟著衝鋒,而是用熱感應找到了隔著煙霧和房屋牆壁的人,將“馬爾波勒”架在旁邊的灌木叢上。

    “嘡”的一聲,穿透子彈輕鬆地擊穿房屋的牆壁將躲在後方的敵人擊倒,接著又是另一發將蹲伏在屋裏在沙發後的敵人脖子擊穿。還有兩人因為投擲的手雷早早在屋裏斃命,區域清除完畢,他們的屍體被拖到了屋外。

    一個野人和三名雷霆領域的士兵,看起來是接到了消息之後前來阻礙我們的。卡穀在一旁蹲著用筆記記錄著什麽,我登上水塔,發現這裏的高度十分適合瞭望,能夠看到下方樹林的縫隙裏的事情,還有不遠處的西峰的堡壘側麵,更遠的地方能夠看到北邊的海上那些模糊的建築輪廓。

    “我準備留在這裏當哨兵,也會幫你們處理一些戰鬥。”我走進屋裏,跟正在沙發上躺著休息的營長說道。

    “真是太感謝您的幫助了,我馬上給您準備一副對講設備,等下我們就到了,然後……”他見到我之後喜出望外,不過我或許知道他的想法。我經曆過的,很多人都會利用這種方式為自己收斂軍功,也許他不會去報告我為他們做過的事情,還會在我身上強加一些“義務”。

    “不用了,我還會有別的任務去做,這也隻是我計劃裏的一部分。我應該不是你隊伍裏的一部分,對吧?”

    “啊,對……您是自由的。”他聽完之後臉上表情有一點失望,不過還是接受了我的離隊。

    他們結束了短暫的休息在空地上集合,我和卡穀登上水塔瞭望著,突然從海邊的方向傳來了像是蚊子的嗡嗡聲,幾道帶著尾焰的光升上了天空,朝著南邊的方向從我們頭頂的天空劃過。我注意到了,那是導彈。導彈!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用到?它們去的方向是……西峰以西南的主戰場。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種會發出聲音的高能武器,有的人臉上露出了擔憂的表情,我和卡穀也是。這種武器一旦被使用就很有可能造成巨大的傷亡,而且是敵人使用的,我們的友軍要有難了!我真想換上電子穿透彈把它們射下來,但是這顯然不可能做到。

    突然空中又出現了許多的雲霧,那是很多像是飛鏢一樣的小型導彈在空中不規則地運動著,身後拖著的航跡雲是從西南邊方向冒出來的。那些飛鏢突然變向後徑直追在導彈的後方和側麵,刺進了柱狀體之後在空中連續發生了劇烈的爆炸,樹木被這陣掀起的狂風吹拂著,天空中的爆炸形狀逐漸消失,隻有細微的殘片肉眼可見地落下來。

    還有兩枚!兩枚導彈躲過了追擊,正在為轟擊做著最後階段的加速,隻有在上方的我們注意到了。

    “太恐怖了!”卡穀嘟囔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更近地去觀察那個海空基地,但是這邊已經是山脊上最高的地方了,或者說我應該去西峰上。那兩枚導彈似乎已經引爆了,可是我看到側麵山上出現了很多的草灰色的影子,他們正扛著東西從堡壘後方與側麵離開。這是什麽情況,敵人正在撤退,我們勝利了嗎?

    不過我更加在意的是海的那邊,有些情報我是自己得到的。梅科特沒有海軍,所以海麵上以及周圍的很大一片輻射範圍都是雷霆領域的掌控區。那兩枚導彈發射的地點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導彈基地,在離運河很近的海邊這樣一個十分重要的地方,我準備去那裏執行一下狙擊手的任務。不過現在潮濕的森林裏又下起了小雨,而且朦朧的天色下也沒有停下的跡象,我準備在這裏留置觀察一個晚上,等明天再行動。

    “他們打起來了。”卡穀遞過望遠鏡朝我報告道。我看向西峰的側麵,已經冒出了暗綠色的煙霧,那是生化煙霧嗎?

    我很快地架起了槍,將倍鏡比率調製合適的位置觀察著。主戰場那邊的士兵已經登上了堡壘,在上方的平台激戰著,噴射生化毒霧的機甲和身穿防護服的士兵正在迅速解決著殘餘部隊;下方的山地部隊也與正在撤退的敵軍激烈地交火,河流上趁著漲水架起氣墊撤退的坦克正在做著最後的火力支援。考慮到“馬爾波勒”的發射聲音十分地大,所以我裝上了消音管,整支槍變得更加地長。

    神不知鬼不覺地擊穿了兩艘坦克的漂流氣墊,看著它們被拋棄在河流中,我對我射擊技術的恢複還是十分滿意。戰鬥似乎告一段落,我緊繃著的心思逐漸放鬆下來,隻是一旁在四處觀察戒備的卡穀還是滿臉嚴肅的樣子。

    “飛機來了。”她指向海邊的方向說道,我們馬上擠著躲到水塔的陰影中。那兩架“鶴”式戰機朝著西峰那邊去了,但是很快在我們上方的空中折返,讓我甚至以為我們的行蹤被偵測到了。

    我們在陰影裏坐了一段時間,細細聽著周圍的動靜。不過現在隻有雨落在葉子上的聲音,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應該已經到中午了吧,我看不見太陽的蹤影,不過傳感器報時告訴我差不多了。我拿出包裏的軍糧遞給她,她似乎還沒有從緊張的狀態裏反應過來,被我推手的時候嚇到了一下。

    “謝謝。”她反應過來之後接過包裝袋慢慢嚼了起來,兩人就著一瓶水吃著幹巴巴的軍糧。“等下要做什麽?跟著他們到上麵去還是在這裏繼續觀察?”

    麵對她的提議我思考了一會。“先在這裏看看吧,我準備去那邊去。”我指向海那邊的方向。

    “誒,不是計劃說要沿著雙峰山進攻過去嗎?”

    “是啊,不過你也看到那些武器了吧。看來落雷穀已經準備投入比我們想象中要多的戰爭資源來對付我們了,如果不去影響一下他們,反饋一些信息,就會有更多的戰機和導彈朝著那邊發射過去。”我鬱悶地抽起煙來,隻有這個時候我才會有最佳的思考狀態,而且這個天氣,不能說不讓人鬱悶啊。

    卡穀點了點頭,卻被我突然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我的大腿。

    “要做什麽?我可以代勞。”

    “不用了,我覺得自己親自去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為好,畢竟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的。”我朝她比了一個手勢之後爬下了水塔的樓梯,到附近的房屋裏麵轉了轉。

    一團糟,隻能如此形容,地板被手雷炸得千瘡百孔,角落裏到處都是煙霧彈的空罐子。房間裏該有的家具都沒有,隻有供人暫住的被子和大衣潦草地丟在地上,都被火焰燒得不成樣子。我往箱子裏看去,都是一些空酒瓶和吃一半包起來的食物,還有被炸亂的撲克牌。

    唯一能看的東西就是那個有點大的不像話的沙發了,或許這就是它沒被從這裏搬走的原因。我試著坐在上麵,彈性還在,也不是那麽硬,大小也足夠我和卡穀晚上在上麵休息了。走出屋門,看到外麵的一切都是那樣子,平平無奇。或許我應該擔心某個陰暗的地方會有對準自己的槍口,不過那就要考慮太多東西了,緊繃了幾個小時的神經已經有點要過載的跡象,我應該休息了,雖然才剛過正午。

    該死,雨什麽時候停呢?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