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與劍——京極,梅科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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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來時的路,向著返回山上的地方走去。從山上的各個方向都傳來了行動的號令聲,我們看向身後,他們迅速整裝沿著河流前往集結地點。而從河的另一邊方向跑馬來了一隊士兵,是藍色頭發的那些人,“藍精靈”,這個名字不錯。他們的身上粘著一些血跡和汙泥,像是戰鬥過的狀態。

    “您是要去那邊的方向嗎?”領隊的“藍精靈”留下來向我致意,其他人快馬衝進了西峰堡壘裏。

    “我們是從那邊過來的,遇到了小股的敵人。你們有什麽情報嗎?”

    “我們已經在早上偵查的時候殲滅了那些側翼的敵人,現在已經有人去把守西峰和東峰間的壁壘了,您大可放心。”

    不過我們要去的不是沿著河流下去的方向,而是徑直地朝著西邊走去,去那個海邊的基地去匯報情況,同時盡可能製造一些麻煩。

    “抓住。”我站在坡上接過卡穀遞過來的包,放到一邊之後彎腰下去抓住她的手。她一隻腳踩在不是很堅實的土坡上,抓住我的手和長著的植物爬上了這道坡。沒有路的森林是十分艱難的路途,不過正如“藍精靈”說的,熱感應器偵測不到附近有任何的人,也應該不會有人特地進入這片陰森的森林裏。

    如果不是穿著軍裝外套,隻穿一件背心的我很有可能手臂上已經全部是荊棘劃出的血刺了。濕潤的空氣即使沒有下起小雨也會讓我感到煩躁,身上也逐漸滲出了像是濕氣一樣的汗。我還是點著了一支煙,雖然這樣是很危險的事情。

    “和我講講你的事情吧,我隻來過這邊一兩次。”我故意地說謊隱藏自己的經曆,隻是想找人講講話解悶。

    “講些什麽……我也沒什麽值得講的啊。”卡穀有一點靦腆地說道。

    “不可能,你們老大讓你這樣一個沒有多少學習和經驗的人當兵,一定有不少不愉快的故事吧。”我這句話可能有些傷到她了,可是在這種想找人說話的時候,我就會變得十分地“直”。

    “其實……我是自願參軍的,正好元首需要我們國家擴軍應對敵人的威脅,所以我就在高中畢業之後報名了。其他人都這麽做了,我也不好意思做和別人不同的事情嘛,嘿嘿。”

    “自願啊……”我低頭想著這個詞的含義,“那總會有理由的吧,和別人做一樣的事情不能說是一個充分的理由,至少我見到你沒有那種不太情願的樣子。”

    “因為,我們四周都是敵人啊,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萬一哪天被攻擊了怎麽辦?”

    “其他人都和你是這樣想的嗎?”

    “嗯,我們以前大半個班的人都參加義務軍事組織了,其他的人成績比較好就繼續讀大學了。”

    這麽誇張的比例讓我有些愕然。梅科特在軍校的時候表現出的那種強欲已經表現出來了,沒想到他“複活”之後就把事情做的那麽絕。

    “如果你沒有當我的助手,沒有當士兵的話會怎麽樣呢?”我把在心裏自問自答的話不經意地說了出來。

    “這個嘛,可能隻是普通的工人吧,要是能嫁到別的國家去也有可能,不過那樣就是叛國了。在我們國家現在這樣危急的時候可不能想著那種事情。要是我這樣沒有給別人增加負擔就好了,當個普普通通的士兵養著家。”

    “我是不太了解你們的情況啦,隻是有點好奇,像你這樣的預備級士兵能夠養得起家嗎?”

    “以前是不行的,但是新的元首把我們的工資增加了許多,我的哥哥犧牲的時候家裏也收到了元首蓋章的慰問金呢。”

    “啊……”我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情感去麵對她,她的臉上這時露出的是一絲的幸福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也犧牲了,那你的家人們應該怎麽辦?”

    她的表情突然有點僵硬了起來,似乎她從來沒有擔心過這樣的事情。

    “這個啊……元首說過會照顧那些為國家犧牲的戰士的家庭的。”

    “你們都是這樣相信她的嗎?”我可能低估了梅科特的能力,按照他那樣自大狂傲的性格,很有可能被直接再次推翻,至少幾年前我是這樣想的。

    “她很厲害的,每次重要的戰鬥都是在她的指揮下取得了勝利,我們也打敗了之前蔑視我們的鄰國。現在她說要為我們爭取更多的生存空間,否則那些外麵的人把我們的工作占光了。他們都是懶骨頭,還罵我們貪得無厭。”

    我選擇不去思考這句話的含義,因為我並不知道什麽內情。戰爭總會有各種各樣合理與不合理的理由,雖然在西峰堡壘裏麵確實很多人抱怨這樣的事情,但是我隻是一個外人,要做的是打贏戰爭,而不是為梅科特的國家做一些什麽。

    “您應該也很喜歡戰爭的吧,畢竟身手這麽厲害,還可以賺不少的錢。說實話,我有點崇拜您。”看到她帶著崇敬的表情看向我,高興地說著這樣的話。這時,天空突然劃過戰機的聲音,不,這比那個聲音還要刺耳,又是幾枚導彈從低空衝向高空的影子,看到這一幕我叼著的煙嘴快要掉到地上。卡穀的臉色也變得有點難看,很明顯她比我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嗯,大概確實是這樣。我參加了幾十次戰爭,好幾次差點死掉,等級——用你們的話叫“軍銜”——也越來越高。不過我已經到這樣的位置了,越覺得不能離開戰場一步,可那隻是在我覺得為雇主做的事情是‘對的’情況,很多時候隻是執行任務而已。你也沒有必要羨慕我,當個普通的士兵執行任務沒有什麽不好的,雖然那時候就不太可能像這樣漫步森林聊天了。”

    她比我想象的要堅強,雖然麵對敵人的時候會暴露出驚恐無措的樣子,但是她已經做好了一個士兵的準備——堅強和忠誠。可是這一切卻藏在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那天真的表情下,她和我一樣,拿起了不相符合的武器。我害怕梅科特也對她或者更多的人做了對我做的事情,但她怎麽樣看都是一個十分正常,帶著女孩會有的感情和行動的人。

    “那說說你和那個飛行員的戀愛故事吧,我還沒有這方麵的了解呢。”我笑著緩和氣氛,這個氣氛隻是我自己製造出來的,她的腳步反而更加輕快起來。

    “他啊,隻是邂逅,邂逅哦……”這一刻她的少女心終於泛濫開來,嘿嘿地笑著說起來,臉上照上了從林間滲入的微弱陽光。“不過因為任務都錯開了,所以也沒怎麽見過麵呢。您給了我們見麵的機會,我偷偷告訴您吧,呈報任務的時候我偷偷把接應運輸的任務寫上了他的名字。”

    “哦,難怪會有這麽巧的事情。所以你們交往得怎麽樣了?”

    “這才幾天啊,我和他也沒說上多少話,還是不太了解他……但是我可以跟你講他一個人守著大樓對付三十個敵人的事情,他說隻對我說過,軍功報表的時候都害怕誇大事實所以沒有說出來。”

    我製止她繼續把話說下去,熱感應器在地麵下不隻能發現動物呼吸帶來的微弱熱能,還有收到金屬反射回來的信號,電路在運行的時候也不可避免地會有熱能聚集。那是地雷,如果我們不注意踩上去就會遭重。

    “我們進敵人的觀察區了,跟著我,地下有東西。”聽到我的指令之後她馬上收起了輕鬆的情緒,準備拿出掃雷儀進行地雷的破壞工作。“不要動它們,繞開就行,那些東西可能連接著報警器,這樣做會驚動基地裏的人。”不過這可能也是說明附近不會有敵人巡邏隊的意思。

    我們小心地穿過樹木之間的縫隙,腳步放得十分地平緩,因為震動也可能觸發它們。從半山的位置走到了山脊的高處,這裏有一座已經荒廢了的神社,是曾經存在過的一個信奉巨龍的宗教的。從這裏看向下方,有一條隧道橫穿過這座山脊道路延伸向北,最後很有可能抵達海邊的那個地方。不過這裏現在沒有任何的車輛行駛著,隻有用幾道鐵蒺藜封鎖起來的路麵。

    “你覺得走下麵的平地好還是走上麵?”我問她,看看她對於這方麵的意識有多少的了解。

    “上麵,下麵的話會暴露我們。”

    “答對了。”

    但是前麵的隧道正上方也沒有樹木的覆蓋,我們相視一眼,馬上箭步衝過這一小塊空地。這樣做十分耗費體力,背著對於她來說有點重的東西的卡穀倚靠著樹喘著氣。

    “太……太難了。”她口中吐著聽不清的話語。

    “越靠近目標,越不能放鬆下來。”我自言自語道,將視距拉到能看到足夠遠的地方,那座基地的銀灰色建築已經清晰可見。接著我觀察了一下那裏周邊的環境,有幾座用醒目的顏色塗層的哨塔座落在平原上的導彈發射基地附近的山上,在那些銀灰色建築群中有兩個運動著的東西,是用來防衛空襲的旋轉炮台正在工作著。

    “這樣的地方附近一定有很多的軍事單位,我們一定要在給他們添麻煩的時候謹慎行動。”我這樣提醒卡穀,她似乎也有點緊張,但還是點點頭,舉起雙拳鼓勵自己。

    “您有計劃了嗎?”

    “我這樣想的,去那些哨塔的周邊去。那附近的地勢比較高,能夠觀察到底下的所有動向。”

    “但是那裏麵應該會有人的吧,我們這樣做會被發現的。”

    “確實是這樣……”我繼續思考著辦法,每次單兵作戰的時候都會有這樣從零開始熟悉環境製定計劃,然後解決各種問題的過程,“我覺得可以直接把那個哨塔給占了。”

    “這樣不會有點冒險了吧?”

    “我們之前不也是這麽做的嗎?直接摸進倉庫裏麵把東西偷走什麽的。”

    “可是我知道他們有那種預防報警的係統,每個小時都要給控製處發密令,不然就會進入警戒狀態的。”

    “哦,聽起來有點意思。”我確實沒有處理這方麵的經驗,但是現在的位置,最遠也隻能看到外圍的輪廓,根本捕捉不到有意義的信息,也超出了我的“馬爾波勒”的射程。但是如果不那樣的話,自己的行動也沒有了任何意義。都已經走到這裏了……

    “有點困難嗎……”她看到我躊躇的樣子也沉悶了下來。

    “我說,你準備再和我冒一次險嗎?”我打定了主意,“那個哨塔裏不會有多少人的,以我的經驗來看。”

    “當然。”她爽快地答應了,對於她來說這就是一種對下級的命令一般。

    我們補充了食物,又潛行了半個小時左右接近了那座紅藍屋頂的哨塔,在對麵更遠的山上和海邊各有一座這樣的塔在監視著各個方位。用熱感應器從百米外的距離去觀察塔內部的情況,有各種機器的熱能,而具有人的特征的熱成像隻有一個。雖然不排除有巡邏隊外出的可能,但是這無疑是最好的時機。

    我們在陰影處等待並觀察著,一直開著熱感應器對於我的係統來說承載十分地大,隻有不斷地聚集精神避免意識渙散。他吃完午餐走上了頂層,彎腰在機器上操作著什麽。那應該就是輸入密令的行為,在這種不確定的時候有一個確定的結論並且以此為依據製定行動計劃,對於我來說是無比重要的。

    “馬爾波勒”已經架在倒下的樹上,我以單膝跪蹲的姿勢,肩膀頂住堅硬的槍托,右手食指已經摳在了扳機上,卡穀正在用望遠鏡觀察著四周的動向。等這陣不平穩微風過去,我默念著秒數,很快微風平息,預測子彈落點變得更加精確,就在這個時候屏住呼吸,毫不猶豫地摳下扳機,消音管口發出微弱的聲音,肩膀感受到強烈的後坐力。那個靠在窗邊喝著東西看著風景的士兵被直接從正麵擊穿頭部向後倒去。

    卡穀馬上準備向那個塔樓衝去,但是我馬上揪住她的背帶拉住了她。

    “小心點!這個塔周圍都是地雷。”我已經看到了這些,但是因為專注於狙擊沒有來得及告訴她。她有點慚愧地向我道歉,但是我並沒有時間管這些,馬上繞開塔樓周圍有意清理出來的空地闖進塔內。

    這以前是一個占星樓,有一條看起來通向山腳的通道,環繞著我們的牆壁上還有各種星球的記錄,拆解掉的星係儀也積滿了灰丟在一邊。我沒有時間去在意這些無關的東西,沿著旋轉而上的石頭階梯到了頂層,這裏擺放著幾台機器,從上麵能看到塔樓和鄰近的基地正下方視野盲區的監控視頻。而現在,整個導彈發射基地和海邊的港口在我的麵前一覽無餘,可是時間緊迫,我能做一些什麽?

    我用視覺係統將整個環境複寫了一遍,在這個基礎上添加各種我能注意到的細節,卡穀在一旁用簡易攜帶的電腦為我填充各項數值。

    在那條道路的盡頭處的空地上停留著許多的坦克和十幾台機甲,麵對著道路的方向直到對麵一側的山上已經布滿了防禦工事,十幾門大炮和機槍已經架在了上麵。不斷地有運輸車隊進入這個地方,像是從其他的戰場上撤下來的殘兵。磁暴線圈圍出的基地裏麵似乎沒有多少活動的人影,那些軍隊和科學家可能是在建築裏,可能是在地下,也可能離開了這裏,因為這裏離戰場十分的近,很有可能梅科特會意識到這裏是多麽重要的戰略目標。

    兵不厭詐。他曾經得意洋洋地這樣和我說道,通過連接我的視覺係統來贏得軍棋的勝利,而且還會耍小聰明去騙人,敵人和友軍都是他的目標。隻要能把一切控製住他的手裏,他就會肆意妄為,我明白的,在這一刻,我希望,也認為他將會這麽做。真煩人,為什麽總會想到他啊。

    那些集合起來的機甲和裝載士兵的車隊逐漸向著道路方向運動起來,法師們懸浮於周圍進行掩護,他們可能被是要去支援戰場的一批人。與此同時,車輛從港口和基地背後的方向繼續駛來,第二批人也在聚集著,主要是坦克和移動火炮單位,看起來這裏蘊藏著的軍事力量已經要用於支援正麵的戰場了,而且力量十分地強大。

    “通報一下,敵人的19號區域正在調動大規模的軍事力量。”

    卡穀激烈地拍打著鍵盤,額頭上也冒出了緊張的汗來。我覺得一定要做一些什麽,這裏的部隊可能比我在出發時候的營地看到的陣勢要大許多。

    整個數據編輯和傳輸耗費了二十分鍾左右,我取下連接傳感器和電腦的數據線繼續觀察著。在我們對麵山腳的正下方,與基地的圍牆之間是一批運輸高爆彈與白磷彈的車輛,上麵用黃色的桶裝著的東西能夠直接炸毀一旁的圍牆,同時波及到正在集合的士兵和載具。

    我意識到了,這將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在戰鬥打響之前造成足夠大的打擊,但是最好現在就撤退,就像沒有來過一樣,直到他們發現哨兵的屍體。

    可是這時,我聽到了機器響起的聲音,一台機器的屏幕突然亮起,綠色的燈發出提示音示意我進行操作。“請輸入第3647號密令。”

    我們的心跳在這一刻停了下來,雙手懸在操控板上方手足無措。

    “剛才他難道不是在輸入密令嗎?”我生氣地說道,用力地砸了一下鐵皮的桌麵。

    “不知道……”她擔憂地看向我,卡穀和我都意識到了現在這樣是一種很危險的情況,如果不作回應或者輸錯指令的話,很快就會觸動報警係統暴露我們。我不知道那套用落雷穀的密碼係統製作的密令是什麽,但是眼下我們必須要做些什麽了。

    “你幫我注意各個地方的動向,我要破壞一些設施,如果有人有發現我們的跡象就馬上告訴我。我會保護你的,我們會解決這件事的。”我邊組裝槍架便說道,可是現在就連我都感覺身上滲出了汗來,背心緊緊地貼在了身上。

    卡穀嚴肅地點了點頭,馬上觀察起周圍的情況來。冷靜,保持呼吸,瞄準……我在內心裏對著自己說道,一串串的情感代碼正在極限地運算工作著。

    “噗。”槍口傳出一聲悶響,帶著電子彈在幾秒鍾之後命中了那些運輸車輛上的某一個桶,在遠處瞬間發生了連環的爆炸。“轟隆!”如同火山爆發一般的白磷和其他像是液態岩漿的東西隨著爆開的煙霧灑向各個地方,空地上的人員們馬上慌亂起來,要把載具從那個地方移開。也就在這個時候,機器的屏幕上一片紅光閃爍,頭頂的燈光開始亮起紅藍相間的光,發出刺耳的報警聲鑽心一般讓我痛苦。

    “快點離開這裏!”我馬上背起沒有取下消音管和槍架的“馬爾波勒”,從槍袋裏掏出“辛普”就往樓下衝,卡穀也緊隨其後。“丟掉沒有必要的東西!”

    聽到我的下令,她馬上丟下裝著衣物和食物的包,手中隻抱著電腦就跑了下來,身上多出來的隻有身後背著的槍。從通道裏已經傳來了微弱而急促的腳步聲,那些士兵很快就要趕過來了。

    我是怎麽回事?居然如此盲目地就判斷了這麽重要的事情?製定計劃的時候也是,為什麽沒有多想想?還有那個時候,為什麽連屋子裏的人有多少都沒有做出準確的判斷?還有,還有……我腦中滿是回想自己之前做過的許多缺乏判斷的事情,還有那些不像自己會說的一板一眼的話。我這是怎麽了?係統出現故障了嗎?熱感應器和視覺處理係統用的太久過載了?還是這煩人的小雨,身上黏人的汗?

    “小心!前麵有地雷!”卡穀急忙抓住我的槍帶,把我從之前檢測出的地雷區邊緣拯救了回來。係統故障了,我有點無法思考下去,調節功能也故障了,我的心跳頻率快要超過危險範圍了。

    我們沿著之前走過森林的路徑飛奔著,擦撞著樹木找著向前的路,身後已經有了士兵的威脅聲和槍聲,子彈擊中樹木發出沉悶的響聲,震動讓樹葉和上麵的雨水掉落下來,飛速經過我耳邊的子彈將我混亂的大腦更是攪得嗡嗡作響。

    如果是平時的我,自然可以回頭輕鬆地擺平這幾個敵人,但是現在我做不到。大腦如同生病一般發熱起來,隻能偶爾回頭開槍毫無意義地威脅一下。“辛普”粗壯的吼聲並沒有嚇退追兵,隻是在浪費子彈,很快六發轉盤裏的子彈就被射光了,根本騰不出手去換子彈,心中隻有跑得更快一些的指令。

    卡穀見狀不妙,馬上把手中記錄著數據的電腦塞進衣服裏,拿著步槍在身後掃射掩護著彼此。

    “我馬上呼叫支援!”她盡可能大聲地對我喊道,我匆忙地點點頭,她便丟掉手中的步槍拿出電腦,在上麵飛快地操作起來,接著很快響起了電流聲。

    “代號地潛。”

    “我們現在在19號區域附近遭到追擊,現在發送一個坐標,請趕快前來接應支援!”

    “收到。”響起了電流幹擾的聲音之後話音中斷,卡穀馬上掏出腰間的備用手槍,左手拿著電腦,用右手將它對準了存儲的位置開了一槍,然後丟到了地上。

    “我設置在了隧道上麵的空地上,趕到那裏就行了。”她邊跑邊說道。我現在大腦一片混沌,根本做不出任何回應。

    卡穀回頭連開幾槍,似乎擊中了一個人。這時我們的前方就是一個不是很高的坡,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十分的致命,意味著我們已經偏離了方向。在前方的我有所防備地跳了下去,死死盯著前下方剛好到這個高度的樹,用手去抓到那些樹枝中的一條。用這樣的方式稍微減少衝擊力落在了地上,腳底也是一片片妨礙行動的灌木叢。

    我這時回頭看向卡穀,她也在這個時候跳了下來,而且是毫無防備的狀態。可是遲鈍的我沒有接住她,她直接摔在了荊棘叢生的灌木叢裏。

    沒事吧,我來背你。這樣的話沒有說出口,就看見她痛苦地抬起頭來,原來小腿上已經被埋在灌木叢裏的一截死去樹木的枯枝刺穿,她一咬牙就把小腿拔了出來,血液直接灑落在了那一片地方上。我的眼中突然出現了幻象,那截血紅色,如同漆一般的紅色的尖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刺穿心髒的尖刃……

    “快跑!”卡穀的吼聲將我從幻象中掙脫出來。她踉蹌地走了兩步後倒在了地上,上麵的士兵在朝著下方掃射,已經有人拋下了降落繩。

    “卡穀……”

    “我說快跑!”她聲嘶力竭地說道,回頭朝著上方開了一槍,一個士兵應聲墜落。我不忍心放棄她,怎麽樣都不忍心,我伸手去想要背著她繼續跑,雖然這樣我可能被追上,但是我不應該,不應該這樣……

    她看到我的動作之後停下了打出最後一發子彈的手指,將手槍抵在了自己的耳邊,滿含淚水與微笑地看著我摳動了扳機。

    軍人之書,第一章第一節:忠誠與犧牲,恪則與服從。

    我隻有繼續奔跑,飛快地穿過這片更加複雜的樹林,隻有活下來才對得起她的犧牲,而不是帶著歉意隨她赴死。事後回想起來,這可能是當時我唯一正確的念頭。

    身上的彈藥包和外套被突起的樹枝卷走,沒有保護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道不致命的傷痕。這條路長的遠遠超乎我的限度,我甚至想在半路停下來確認一下情況,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這樣做。我的耳邊一直充斥著追兵的喊聲,腦海中全是卡穀最後的微笑。不能停,不要停……

    突然我看到了空中出現了影子,這不是幻覺,那架“超翼”機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中,而且這片森林也馬上有了盡頭。我衝出了森林,發現自己走到了道路上,一旁不遠處就是昏暗的隧道。直升機在前方逐漸降落在地麵上,地潛馬上跳下來檢查情況,看到我身上傷痕累累,身旁沒有卡穀之後微微低下了頭。

    “快點離開這裏!”我馬上攀上了直升機,看著周圍的景象緩緩向下流動,大腦終於陷入了一片空白,而在道路上逐漸出現了快速向著這邊來的車輛。那是……敵人的車隊,之前我注意過的。

    他們也注意到了從地麵升起的我們,馬上跳下車來朝著我們射擊,我躲在擋板後方,子彈就打在離我不到二十分米的擋板上。直升機逐漸遠離了他們飛到了又一座山林之上。“呼咻!”這時我聽到了駭人的聲音。

    “我們被鎖定了,馬上跳下去!”地潛急忙地喊道,然後翻身直接跳下幾十米的高空,我也沒有思考的餘地,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就在我墜落的過程中聽到令我腦部震蕩暈眩的爆炸聲在上方響起,隨後我便感覺身下有東西接住了我,感覺不到疼痛,在側躺著的姿勢下隻能看到一片雜草和藤蔓,最後失去了意識。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