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之城(十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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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作,勇作……
喬可躲在石堆中的暗處痛哭著,擦去臉上濺著的血液,然後盯著自己的衣袖,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雙眼,在朦朧之中和勇作的會議在每一個淚珠表麵呈現著,然後順著臉頰和鼻翼流去。
他們在繞了很久的階梯之後離開了地下,走進一片廠房一樣的建築裏,裏麵的流水線上不停運輸著罐裝的東西,每個房間裏都沒有人,隻有門口巡邏的守衛。
守衛的皮膚都是清一色的紫色,他們知道這是海德·西奈的工廠,也聽說過他散播會讓人變成惡魔的病毒的傳言,可是一直都沒有什麽證據。也許那個人要我們做的事情就是在這裏收集到證據吧。
攝像頭不斷地工作著,跟隨著兩人的腳步記錄下地下生產的流水線。可他們所見的隻是被瓶瓶罐罐地生產出來的藥品而已,並沒有找到像是電影裏會出現的恐怖人體實驗區或者已經培育出惡魔並關押起來觀察的房間。
可是在轉過一道格格不入,像是很久以前就存在過的磚牆的拐角處,他們在這座未見全形的古堡裏察覺到了附近正在湧動著的魔法。這似乎是每個擁有魔力的人都具有的一種後天的感知能力,他們便追隨著那個力量存在的方向輕快地前進著。城堡的地麵跑起來會發出很大的聲音,兩人隻能踮起腳尖輕輕貼牆向前摸去,讓現代化的照明燈點在自己的頭頂隱去身影。
是海德·西奈!兩人都認得出那個從外表上看就十分囂張跋扈的人,像很多露麵的時候一樣穿著一套黑色正裝,背後披著吸血鬼伯爵那樣的鬥篷。他正站在一群蹲下身的人身邊,那些蹲下身的人都穿著實驗室和醫務室裏的人會穿的白袍,正在一具屍體旁邊對它動著手腳。
“有什麽現象嗎?”海德·西奈低頭問道。
“沒有,屍體沒有複活的跡象,隻有局部的病變,暫未死去的皮層組織發生變異形成了一塊塊的紫斑。”
他點了點頭,然後從披風鬥篷下伸出手來準備調動法力,研究人員立刻讓開位置從喬可和勇作的身邊,躲在暗處的法師們也慢慢走出來站在幾個特定的位置上。
“你們可以試一下,不然等下隻能拿去人工改造了。”
海德隻是坐在了一邊看著眼前這些人做的事情,看向他們的臉上似乎有一種不放心和懷疑的表情。儀式與魔法開始運轉,一個用麵罩遮住臉的術士用手指在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的碗裏點了點,在碗邊擦了擦之後露出了如同針鉤一般長而尖的手指。他將這根手指直直地插進那句男屍的心髒中,血液稍微在手上濺出一片猩紅。
那具屍體似乎有了複活的跡象,手指和手臂開始輕微地抖動起來。這是……能使人複生的黑魔法!可是那個人並沒有更多的活動跡象,身子輕微的抖動也立刻停息下來,接著身上長出了恐怖的黑色物質,像是細菌一般爬滿了身體。
“好了,這沒用……”海德無奈地揮了揮手,在空中的動作突然慢了下來,盯著外麵的方向。
麵對眼前這一幕恐怖和令人惡心的景象,喬可本能地扭過頭去把注意力放到一邊,勇作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呼吸重了一些。麵對海德凶險地盯著兩人這邊的目光,勇作瞬間緊張起來,心跳開始加快,腳底挪動摩擦地麵的聲音更引起了裏麵人的警覺。這時喬可突然撞掉了石牆上的一塊碎石,石頭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滾到了燈光下人們的視野中。
“看一下那邊。”一個外麵的守衛喊道。海德坐在座位上用一個略顯凶險的眼光盯著這邊,其他的眾人起身朝著這邊走來,一個法師在麵前擺出了一道屏障,然後放手一揮讓它化成了魔法迷煙。這股煙氣吹散了勇作和喬可的隱身魔法,兩人躲在角落裏的身形立刻被標記出來。
“快跑!”勇作朝著驚魂未定的喬可大喊道,然後拉著喬可向外跑去,背後已經亮起了魔法吟唱時的光芒,暗影箭與鐵鉤朝著他們的背後襲來,在轉角處的勇作稍微跑得慢了一些,後腿上中了一發有毒的箭,為了逃命,他們繼續飛速逃離這片古堡,十分驚險地從惡魔守衛的三叉戟下躲過攻擊,不斷地躲閃開後方投來的魔法。
勇作中的毒越來越深,在台階上失足滾落到土牆邊,喬可上前將勇作翻過身來喚醒他時,他已經苦力難支。
“勇作,醒醒,我們要跑出去,我們會跑出去的……”喬可的眼淚並沒能治愈勇作的傷,他已經失去了行動力,隻能微微睜眼笑著看向喬可。
“我已經……不行了。”
“我要背你出去。”
“你做不到的,一次都做不到……”
身後傳來了法師們的腳步聲,就在這時,從土牆之上伸出了一雙機械爪,從旁邊的懸崖下爬上來了一隻巨型機器人,雙眼通紅,直直地盯著下方的兩人。它開始運轉起來,雙眼打開後露出了裏麵的炮管,一排排的六邊形金屬框中裝填了暗黃色的彈藥,就像蜂巢一般發射出如同蜜蜂一般的尖刺導彈。喬可見狀恐懼地向後退去,放下了勇作的手含著淚跑下懸崖。
炸彈在古堡前的峽穀階梯之間迸發爆裂,喬可感覺身後被亂石擊中了一般疼痛,腳底的階梯也開始垮塌,失足之後衝擊波將她炸飛到了不知道哪個溝裏。可是崩塌的聲音還在持續著,不過不是她的周圍,而是她仰麵躺倒在石堆上時,見到的遠方發生著的事情。那就像是……天塌下來一般壯觀。
她要活下去,為了自己和勇作,連帶著他的那一份,疼痛萬分的她開始喚起魔力,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當法師們從她的麵前跑過和飛過趕往那邊的方向時,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脫離險境之後,她稍微往下走了幾步之後就倒在了石堆裏。在她的身旁有一隻從石堆裏伸出,耷拉在外麵的手,石縫間插著一柄疏通洞孔用的尖剜刀。
“我們不要用這種能力去害別人,怎麽樣?”
當勇作這樣問她時,她自然而然地點了點頭。可是如今她的滿身擦傷,正在陰暗的角落裏摸著胳膊和膝蓋上的傷口流淚。
現在有了魔法,與眾不同,那就應該能做到一些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了吧,嗯?
無人回應。隻有自己一個人回答和審視時,得到的結果往往是肯定的。
她開始加倍地集中注意力,身上仿佛有了一層淋雨濕透的膜一般包裹在外,靜靜地從圍觀的穴居人群中走過。在看不見的外表下隱藏著一把鏽跡斑斑,卻又鋒利無比的利刃,它在尋找著目標。仇恨會使一個人沉迷而無法自拔。
“歡迎來到競技場。”海德·西奈站在上方二層的玻璃窗後笑看向下方左手按著疼痛的腦袋,另一隻手緊握著滴著鮮血的匕首的女孩,身後的大門並沒有關上,點亮昏暗房間的是從峽穀中照進了猩紅色的光。
“我要殺了你。”女孩十分簡單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海德身邊的警衛立刻警覺起來準備應對敵情。海德輕蔑地擺擺手示意退後。
“我們無冤無仇。”
“為了‘瑞貝爾’,為了那些被剝削壓迫的奴隸,為了正義,我要殺了你。”
“是嗎?如此大義凜然的女孩啊,看看你的背後,你是如何一路走來的?”
海德打開了房間裏的燈光,照明燈光一排排從上往下點亮,這是一個實驗室,兩旁擺滿了生物培養罐和守衛傳送儀。鈴向後方看去,一個被斬斷手臂割開肚子的惡魔侍從正卡在大門邊苟延殘喘,通向下方的台階上灑滿了鮮血,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紫色皮膚,令鈴厭惡的惡魔們。而更遠處的地麵上一片片倒著的,是那些皮膚白皙到病態,在地下勞動的穴居人們,聚餐被中斷,秩序被破壞,隻用了鈴一個人。猩紅的光是血液的顏色映在照明燈下的顏色嗎?
“這是……我幹了什麽?”鈴目睹了眼前的慘狀,不再為鮮血與殺戮而興奮,她的腦袋現在越發疼痛,坐倒在地麵上。海德卻為此而興奮地鼓起掌來,手中控製著的魔力流開始向她的腦中傳遞信息。
“我們一路上聊的很開心,2號實驗體,現在讓我和你的主人聊聊,如何?”
抑製效果43%——75%,恢複出廠設置。
鈴朝著那個方向走著,殘存的人的意識告訴她她確實在前進著。在她的眼中是一片光芒下的土地,走過一條條在如此環境中人為鋪設的路,登上挖出的一道道高坡,她越走越遠,感覺越來越累。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這樣的山路確實會是如此。
她身體裏的那個惡魔則不會有這樣的顧慮,它借著魔力脫身出來,被身體束縛了許久的壓抑感讓它迫不及待地出來透了透氣——當然,是控製這副身體去做的,順便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它已經被鈴完全同化了,就連情緒都是出奇的一致。
一道黑影出現在了鈴的身後,在肩上扛著一柄三叉戟的惡魔陰影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她立刻警覺地拔出一把匕首指向後方,見到是自己的同類之後慢慢放了下來。
“你是誰?”
“我是你的朋友,我們都是一家人,不是嗎?”
“或許如此,不過沒法證明你的來意。”
“其實,我是來幫助你的。來,一顆糖。”陰影的語氣十分狡猾,這也是和它身體的主人無出一轍。
陰影在她的手中一掃而過,手心裏多出了一粒膠囊。她想了想發現對這個東西有些眼熟,然後直接吞進了肚子裏。
藥品立刻產生的反應,陰影見狀之後滿意地消散了。鈴繼續半失去意識地往前走著,耳鳴的感覺如同一定頻率的脈衝一般襲來。在被衝擊的那一瞬間,惡魔就會離開身體,用匕首襲擊所有目光中能見到的人,在犀利而殘忍的刀法下無一幸免。
“怎麽樣?是不是積壓了太久了?”
“說不清楚……但是確實感覺很不錯。”鈴看了一眼沾滿無辜的人鮮血的刀說道。這時她微微睜開了右眼,紅色的瞳孔正在因為情緒激動而擴大。
“嘻,你這樣說你的主人會不高興的。”
“這事不用你管。”
“我們都是這樣活著的嗎?”鈴問道,陰影聽見之後發出了爽快的笑聲。
“不然呢,無形之物隻能如此。”
“可是我能夠看見,能夠思考。”
“那不是你,是你寄宿的主人。”
“那就是我。”
這番話嗆住了陰影,它隻能不置可否地同意這一點。
“是的,是的。”
“所以你找我有什麽事?”
“交個朋友,聊聊天,噓寒問暖,請人做客。對,就是這麽些事情。”陰影爽快得說道,然後從空中化作一團煙砸落在鈴的麵前,化作一個全身穿著兜袍的男子。他將一隻手放在鈴的肩膀上拍了拍她。“沒別的事情要做吧?”
“暫時沒有,不過我的主人不知道需要做什麽,一切以她為主。”
“嘁,言不由衷,哈哈。”男子對這個回答一笑置之。“不過嘛,她也是要來找我的,你可以選擇不。”
鈴站在停頓了一會,看向坐在旁邊的石柱上的男子。他正翹著腿,很在意地看著鈴等待回答。
“我......沒有選擇。”
“你當然有。”說完他就化為煙沉進了地下。
抑製能力75%——52%,魔力紊亂
“你怎麽能打敗我呢?我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坐在辦公椅上,隔著玻璃看向下方的海德不急不忙地抬起手來。鈴滿臉鮮血地倒在亂作一團的實驗室角落,兩把匕首脫手掉在了一旁。
這時破爛不堪的魔法帽再次朝著海德飛撲過去,被一戟掃在了地麵上,海德覺得這個東西很煩,於是憑空一戟把它釘在了地麵上,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旋轉攪拌和砸擊,將它在金色地麵上破碎成破布與廢鐵。
“還要繼續嗎?”海德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回應。鈴隻是扶著地麵撿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搖搖晃晃著站了起來,擦掉臉上的鮮血。
“聒噪。”接著海德用手指輕輕一挑,從地麵上憑空斜刺出了一柄旋轉向前的三叉戟,鈴迅速將雙手架在身前與之對抗僵持。魔力不斷地匯集在尖端,戟尖與刀刃之間強大的力量擦出了巨大的火花和魔力煙霧。
海德不動聲色地控製著,緩緩抬起另一隻手,鈴用盡全力將直直刺來的長戟招架住擋開,右手被一片高溫灼燒起來,吃力地忍住疼痛緊緊握住手中的武器。在失去平衡,露出毫無防備的身前位的一瞬間,又一隻三叉戟刺了出來,深深地刺進了她的身體裏將她向後穿去釘在了牆上。
鈴沒有就此死去,巨大的痛苦讓她伸手去慢慢握住插進身體中的武器,試著將它拔出身體,可是每一個動作都會讓她失血速度加快。漸漸地,她無力抵抗,雙手耷拉下來等待著最終的時刻,可是那個時刻卻不會到來,她已經到了失去心髒都不會喪命的地步。
“哼,我以為你會這樣就死了呢,看來你已與惡魔無異。是我激動了,不應該對實驗體太殘忍的,不過你這樣讓我很難堪啊。”海德撓了撓頭,稍微把座椅向前挪了一些,將三叉戟的魔力收回,鈴應聲落在牆角,吃力地喘著氣。
“還活著嗎?”海德敲了敲玻璃問到。鈴試著捂住自己噴出鮮血的心髒和血管,但是這樣隻會讓雙手染上更深的顏色,失去了行動能力的她正在祈求著惡魔的眷顧,胸前微弱的起伏讓她感覺到了活的感覺,惡魔的力量在體內緩慢地恢複著她的身體。
她腦海中的一段記憶仿佛在這一刻回溯,這種將人用三叉戟釘在牆上的舉動,和她在西索的殘片中見到的殘缺畫麵出奇地一致。而且從他的視角看過去,遠遠地有一個站在高處的玻璃後看向這邊的身影,她找到了獵物,可自己不足的能力卻讓自己成為了獵物。她要活下去,還要海德·西奈死,這是為了西索,為了“瑞貝爾”,一定有什麽辦法的,獵人需要等待……
抑製能力52%——90%,允許拆卸
“好了,讓我們開始實驗吧。”海德並沒有殺掉她的意思,至少不是現在,他要在這個女孩的身上找到一些信息。“你們,退下去,該幹嘛幹嘛去。”
兩旁站在門後的守衛對於這個命令有一些抗拒,海德啐了一口,狠狠地瞪著那些人。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他都不會希望有人牽製著自己做私事。
見到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間後,海德起身把手放在玻璃上,一道魔力衝擊波開始向著下方無比寬闊的空間擴散去,鈴被無助地卷了進去,卻發現自己毫發無傷,相反的是身體開始恢複,魔力開始抑製著傷勢更加嚴重,是從身體裏……還是從地麵傳導上來的?隻是周圍變成了一片泛著藍紫色光芒的地麵,以及無盡的漆黑空間。
“好了,這樣應該能讓你輕鬆一些,不過不要在給你機會的情況下亂動。”
鈴搖搖晃晃地向前探身撿起地上的匕首,一股強大的力量讓她有些握不禁刀柄,手臂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可是她看向坐在遠方同一高度的海德·西奈,依然無視警告義無反顧地衝了上去,很快就被海德輕輕一甩手,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打倒在地上,撞到身後那麵無形的牆上。
“這裏可是我的地盤,要學會聽話。說吧,三年前你從我的高樓上跳下去之後,發生了什麽讓你變成了這樣?”
“嗬,抓我用了三年,還是我自己找上門的,你是有多無能啊。”鈴沒有回答他,隻是取笑了一頓。
“首先,你沒有聯邦國籍,看起來隻是從外麵來的小女孩,信息係統沒有你的記錄,隻有你用來上學的假身份;其次,如果我真的想要抓你,還有你的那些同夥們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甚至我都不用現在坐在你麵前出麵解決問題。”
說著,他的身影突然一閃而至鈴的麵前,想要伸手去扶她的臉時被一掌排開。鈴並沒有接觸到他的實體,於是有些怒不可遏地拿起匕首刺向海德的虛影,那團魔力還是光芒的投影被直接攪散了。那個聲音依舊是從遠方坐著的那個人那裏傳來的。
“你隻是我的實驗品而已,不過嘛,是你自願成為的。偷偷跑進我的大樓偷走剛研製還沒有實驗過的‘疫苗’,有人報告在樓頂隻見到注射完被丟棄掉的針筒,還有試驗台上被一起順手牽羊走的‘神器’刮擦的痕跡。你這樣嚇得我馬上找了一大堆警衛,花了好多錢啊,你知道麽?繼續說吧,為什麽要來我這裏偷東西?”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對付你這樣的人就應該不擇手段。”
“唔,你們這些人都是一樣的,叛逆。”海德輕輕哼了一口氣,然後抬起手來引導著一道像是光一樣的東西從空中照進這片區域,照在鈴的身上,那種剜心之痛又一次傳了上來。“果然是為了力量而來啊,可是你為什麽需要從你的敵人那裏尋找這樣的東西呢?”
海德的洞察術讓他掌控到了鈴的內心,他看見了這個女孩不堪回首的過去,並且為這樣的悲劇而發笑。鈴死死地盯著遠方那個用心術洞察自己的男子,當她想要再次拿起那把從海德的實驗大樓偷來的匕首時卻發現自己做不到,如同岩漿般炙熱的刀柄是在告訴她這不是屬於她的東西。
失去了武器的她也意味著失去了力量,鈴感覺到一種絕望之情引上心頭,也許是海德有意地攪亂她的思緒,也許不是。
“如果這樣能讓我變強,讓我能夠輕鬆地斬殺掉你們這群惡魔,又未嚐不可呢?”
“可是你已經見識到了力量的代價,這將你和你的那個組織引上了絕路。你終究隻是一個凡人,根本無法控製這份惡魔的力量。”
海德站在她的麵前伸出了一隻手,在一瞬之間鈴似乎看見了什麽血淋淋的東西,但是這隻是一團用魔法揉成一團複製出的記憶,讓她眼中見到了自己那次因為莽撞而幾乎毀掉“瑞貝爾”的行動。
“你站在樓頂,十分地憤怒,那兩把插在腰間的匕首中的惡魔讓你更加怒不可遏……”伴隨著海德繪聲繪色的解說,她無法逃避地回到了那個場麵中,卻成為了一個觀測著高懸於空中,卻又能從每個角落長出眼睛看到正在發生著的一切。
鈴帶領著的先鋒爬上了旁邊的高樓潛伏在牆後,從玻璃裏看向下方的西江區政府軍隊,他們正在下方的街道裏鎮壓著可能發生的民間暴動。萊姆的指示是偷偷進行破壞設施的行動,可是就在他們行動之中鈴卻突然發現了一個看起來是達官顯赫的人,他正在一群士兵的簇擁下檢閱著這裏的士兵。
也就是說,這個人是一個高級目標咯,鈴這樣想著,那是西江區的區長,正在這裏視察前線的戰況。她腦中銘記著萊姆的提醒——他最近觀察到鈴的表現有些急躁不安而擔心——這時她卻仿佛克製不住自己的行動一般從樓頂俯身下去,一隻腳踩上了欄杆,在其他行動的隊友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抽刀向下一躍而去。
聽見從附近的樓頂傳來的動靜,聯邦的守衛立刻警戒起來,當他們將槍口對準那個方向的時候,空中已經劃過了一道魅影。伴隨著刀光與令人恐懼的笑聲,鈴已經踩在降落到了地麵上閃過街上慌亂的人群,將匕首推在前方就衝了上來,警衛擔心誤傷市民所以沒有及時開槍而是準備抽出近身防暴武器。
隨著一道清脆的聲音,走在最前麵的警衛手中的警棍連同肩膀上的肋骨被直接切割剝離開來。鈴在急忙趕上來的人之間瞬步行動著,目光看向後方正隨著貼身侍衛撤退的區長,可是麵前的警衛和見到可怕的場麵到處亂跑的居民阻礙了她繼續衝向前的路。她一刀削掉防爆盾砍翻跑上來準備揮舞電棍和警棍的警衛,用瞬步躲閃開朝自己發射來的子彈,這時腳底下突然滾來了幾個鐵罐,從裏麵釋放出催淚瓦斯和炸出震撼波。
鈴感覺神情恍惚,一瞬之間魔法像是被擾亂了一樣,子彈從她的肩上擦過,投擲物將整個環境攪亂,已經變得混亂的街道變得更加地混亂。而且就在她使用魔法進行攻擊的一瞬間有人報告了警署,立刻觸動了警報,傳送門警察從各個方向跑了出來,甚至是從她出發時的那棟樓上降落,在那邊發生了槍戰。
隊友已經暴露了,那些隻有土槍的“瑞貝爾”隊員根本不可能是使用魔法和現代槍械的傳送門警察的對手。而現在,她感覺到背後一陣惡寒襲了上來,能夠瓦解人意誌的控製魔法正在煙幕中尋找著對象,逐漸匯集在她的身上。從煙幕中逃離出來的鈴喘了喘氣,沒有回頭,轉而眼中怒火中燒,腳底一蹬徑直朝著前方衝去。阻擋她的人,無論是警衛士兵還是都被匕首劃開了側身倒在街上,在接觸到身體的一瞬間產生巨大的熱量,鮮血如同岩漿一般湧出,皮膚上散出燒焦的煙氣和令人掩鼻的味道。
衝刺的動力很快因為太多人的“阻礙”而消逝,即使再怎麽樣削鐵如泥,她都無法再從用肉體阻擋在首腦前的人處突破,隨著躲閃不及肩膀上中了一槍。傳送門警察的魔法已經聚焦在了身上,一道離弦的閃電錐就要從身後的高處射出貫穿鈴的身體。鈴隻能立刻架開眼前的攻擊,被動地擋開子彈朝著側麵閃開,追蹤著的箭撞在街角的房屋上,一角轟然倒塌。她推開圍觀和落荒而逃的人們消失在小鎮裏,沿著來時的青堤河的小道孤身一人回到了基地。
“我聽說了,你又一次衝動行事了。”萊姆站在營地門口,有些失望與憤怒地看向下方的走上來鈴。
“隻差一點點,我就能幹掉那個目標了……”鈴有些失神地低頭念叨著。
“事業要一步步走,你知道那是誰嗎?西江區的區長!我們現在沒有能力完全地和一個區,甚至是整個聯邦對抗!你是不是還傷害了平民?”
“是……如果我能再努力一點……行動就成功了。”
萊姆死死地盯著鈴,鈴也感覺到了注視扭頭看向萊姆的雙眼,她不敢在這個時候露出那雙已經被腐蝕了的眼睛。她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隻是朝著那個方向奔去,卻摸不清握不住通向那裏的道路。
“看啊,衝動行事,最後犧牲了所有的隊友,在隊長的麵前逞能,最後被調離了總部。”海德·西奈津津有味地看向手中的白光,繪聲繪色地描述著自己的所見。鈴的憤怒和彷徨一齊展露在了她的臉上。
“可惡!”著急之中她又一次被按倒在牆角,後腦重重地砸在了無形之牆上,劇烈的衝擊壓在這樣一個女孩的身上幾乎要將她壓垮。
她清楚地記得那次失敗的行動給“瑞貝爾”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後來惡名昭著以及生源不濟讓組織陷入了困境,而鈴和她的小隊也被從萊姆的殿前侍衛調離了總部在外圍地區組織遊擊隊,這也是她沒能及時在萊姆遭到背叛之後立刻感到的原因。
現在的她被揭開了這道傷疤,更多的是對自己所作所為的悔恨。她的意誌已經不在她的手中,那股力量在飄搖不定,無法控製地驅使著她,這就是那份代價。惡魔的力量讓她變得更加單純衝動,如同年齡倒退一般讓她變回了高中時候稚嫩的模樣,而與稚嫩和略顯可愛的外表之下,那雙無法在外人麵前睜開的雙眼之中的是一顆動蕩的心。
“你知道的,那隻是連實驗都沒有進行的初級實驗品,還有那副武器,我不知道你是通過什麽方式喚醒了裏麵的力量。”海德一腳把剛才鈴反抗時掉落在腳邊的匕首踢了回去。“不過看起來,你們這些所謂為光明事業而戰的人,也會需要依靠惡魔的力量嘛,哈哈!”
“什麽惡魔,那隻是力量而已。隻要能夠推翻你,還有那些高高在上,不知廉恥的人……什麽代價都無所謂。”
“年輕,太年輕了!”海德爽朗地笑了兩聲,身影重新回到原來的座位上隔著一層玻璃看向下方癱坐在牆角的鈴。空間中突然亮起了一排排的微光,牆上的生物培養艙開始運作起來,原本應該是空無一物的艙內突然出現了氣泡,這些氣泡在艙內瞬間就幻化出了一個個人形。他們……和海德·西奈一模一樣,鈴伸出一隻手,無力地放在艙門上,茫然地看向那些“沉睡”其中的人體。“首先,你,還有那個逃犯,拿什麽和我,或者說我們鬥?”
“嗬,我一個人就可以在你的地盤上殺穿一片。”鈴不屑地說道。
“是啊,那份力量也消滅了你們自己。”
“我們已經發動了群眾,他們會繼續戰鬥下去的——即使不是為了我們。”
“淨說大話。”海德置之一笑,看了一眼手中的光芒之後一甩而滅,起身雙手抱在身前隔著玻璃看向下方的鈴。“為了你們?你們能夠給他們什麽東西?”
“我們會把他們從你們的手中解救出來,建立一個沒有壓迫,沒有等級差別的國家。他們都是這樣想的!”鈴的信念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出來,她雖然見過太多從外部到內部破壞這樣偉大目標的人和物,但是信念始終如一。如果說能有什麽讓她信念動搖的東西……
“就憑你們濫殺無辜,隨意發泄怒火,施加在那些無辜的守衛和低級官員的身上?就憑那些圈起來小小的土地和煽動罷工和逃亡到你們營地裏的低級人口?就憑那些落後到在別的國家才見得到的裝備?就憑一個逃犯和一個控製不住自己的女孩?”
“你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力量,隻要我們點起了那團火,那你們,就不可能活的了多久。”
“哦?為什麽?”海德挑了挑眉。
“因為……”
“嘁,幼稚,讓我來給你上一課吧。”
突然裂地而出的三叉戟將她釘在了牆上,鈴無力地被撐在牆上,身體的溫度開始流失。接著三叉戟憑空化作灰塵消散,鈴重重地又一次跌倒在了牆角,這時一個人像是手握住了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地感到一陣無力與暈眩,壓迫的感覺和逐漸流失的魔力使她沒有力氣再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武器繼續倔強下去,逼迫著她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一切。
鈴試著撿起地上的匕首,卻發現自己已經握不住刀柄,那種炙熱到會灼傷自己的感覺立刻從掌心襲來,讓她瞪大著眼睛驚訝與絕望地看向自己的手心。
昏黑而泛著微光的空間中的那些生物艙突然一個個打開了艙門,從裏麵走出一個個和站在遠方的海德·西奈一樣的魔法化成的人形,在一番說教之後一瞬消逝,周而複始,如同夢魘般折磨著她的靈魂。
“你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麽運轉的,活在那個已經消失的舊時代裏,拿著落後的綱領背著荒誕和淺薄的信條,讓它跟著你那無法控製的欲望一起走向深淵。你們隻能在暗處像老鼠一樣咬斷電線,讓人們心生厭煩。你們中有多少隻是為了趁亂想要當投機者的人,我們聯邦都心知肚明,他們早就背叛了你們,不是嗎?如果你沒有在騙自己的話。”
“我們一直都在戰鬥,那些街上遊行的人,我們已經看見了。”
“他們都是跟著人起哄湊熱鬧的一群看客而已,當所有人能從工作中解放出來,然後我們將機器人造出東西賣出的錢的一部分用來安撫他們,讓他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生活,什麽都不用做時,所有人都不會說什麽。他們那些落後的思想隻會讓他們變得貧困和危險。”
“這地下那些沒有人形的礦工,難道就是你說的事情?”
“這是聯邦和穴居人的協議,見識短淺就會讓自己蒙蔽,認為自己見到的一切就是現實,殊不知這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我可不準備說服你,但是他們已經在地下生活了數個世紀,當我們開采地下的時候才發現了這些奇異的人。我們教會了他們在地下的一切,他們無法適應陽光。哈,這在很多人的耳中隻是一段傳說而已,很榮幸你見到了他們,還做到了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那麽現在,你也在這裏了,你會發現什麽都給不了他們,還帶來了血腥與瘟疫。”
“哼,難以置信。”
鈴感覺到了一股力量在促使著她起身撿起了刀,身上的傷勢在這樣的一個空間之中並沒有任何的影響,她現在隻想殺掉眼前的這個人,出於憤怒,出於被欺騙,出於仇恨,出於一直以來積攢的一切。她飛出刀去將那個站在自己的麵前自說自話的魔法幻影擊散,另一個身影就又從生物艙中蘇醒了過來,惱怒不已的她便會立刻揮刀向前,齊腰將它斬斷。
這是無濟於事的,僅僅是舒緩了自己的情緒,她卻已經無法自已。海德露出了和鈴一樣凶險的表情,可在其中夾雜著更多的是一種挑釁與不屑。
你和許多的人,就是你口中的那些人一樣容易失控,他們中的一部分曾經,或許靠得住——如果我是你的話會認真考慮的。
“你沒資格評價他們。”
即使見不到鮮血,鈴卻感覺得到一種內心湧上心頭的滿足感,臉上的表情變得開朗起來,身體能夠支撐著繼續這樣“殺戮”下去——如果現在的她還是她,一個逆向生長到像是高中生的女孩那樣的話。
“是啊,我為他們感到不值,一個女孩動了不該動的東西而引火自焚;一個青年因為輕率而墜落;一位父親為了縹緲虛無的事業而變得像是小孩一樣單純貪心;還有一個,女孩,犧牲了一切,隻為在偉大麵前屈膝下跪。”
空間中浮現出了幾道螺旋的光,如同絲線般編製出了一片片畫麵,從中能夠窺見一些形狀,對於鈴來說這些畫麵她不可能認不出來。艾卡內莉在火焰中背對著看向著她,眼中流露出一股無盡的哀傷;昂森則在不斷地下落,魔法構建出的形狀讓鈴為之矚目;薩格魯正在用追蹤器尋找著他們經過的路徑,卻在半途被什麽吸引了過去,在光亮的走道上走進了一個昏暗的房間,等待他的是角落裏毫無光亮的一把將要刺進他心髒的匕首,黑暗將他吞噬。
“薩格魯......你們殺了他?”鈴望向那個場景愣在原地。
“是的,他好奇地湊了過來,中了我們的陷阱。和你一樣,幼稚而衝動。”
就在鈴準備拿一個幻影泄憤時,那張臉突然變成了薩格魯的樣貌,這讓鈴遲鈍了一下,驚訝地看著,不過很快她就回過了神來,手起刀落地從肩膀上斜砍下來。
“你真該死。”鈴痛苦地咆哮道。一直在大放厥詞的海德沉默不語。
就在同時從鈴推開大門來的門口方向,從暗色的邊緣處被推進來了一個人,他的一條腿已經血跡斑斑,身上的衣服也沾滿了灰塵與血汙,背後背著的電鋸也掉在了一邊。
“昂森?”鈴馬上跑過去,昂森痛苦地呼吸著,看見她之後臉上的表情一瞬之間由驚喜變為恐慌。
“別...別過來!”就在他旁邊與人齊高的邊界上出現了波紋,一把手槍,和握著那把槍的一截手臂從平麵上伸了出來,槍口正對著下方昂森的頭,在鈴發現之後一閃衝上來準備斬斷那隻手之前就扣動了扳機,然後煙消雲散。
鈴失魂落魄地蹲在昂森的屍體旁邊看向邊界以外,隻有茫茫的白光與暗紫色的邊緣,伸手觸摸上去隻是一麵堅硬無比的槍斃。
她用匕首試了試,削鐵如泥的刀也在上麵刻不出任何痕跡,接著她的腳碰到了那把電鋸,於是她提起來將魔力附在上麵,然後用力一拉,電鋸轟鳴而起。她對著那個牆壁像刀一樣頂在身前刺去,橙紅色的光芒保護的鋸片和邊界的平麵之間擦出的是一片片的魔力煙霧,在磨損的同時四周由魔法構築的牆麵開始匯集到那個點上。
出現了!一個微小的裂紋,鈴卻也已經幾乎耗盡了身上的魔力,逐漸控製不住地向後倒去。這陣鑽心的痛讓她完全失去意識,她微微睜開了右眼,看見了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
扶著牆站起身來,從手心重新蓄能點燃起刀上的火焰。她無比堅定地看向從手臂中拔出的匕首。
“終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無能為力。”海德愜意地靠在椅背上挑釁地說道,“看得出你想成為那個什麽什麽魔法禦史,於是看起來就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四不像。可你終究隻是凡人,不是什麽神。就算帶著那個高傲的帝國給你的力量,你也無法逆轉一切。叛逆,所有人都將經曆這個過程,直到發現自己的脆弱,他們都會像你這樣。”
“什麽狗屁道理,我...今天就要帶你去地獄!”鈴的語氣已經快要變成另一個樣子,背後突然從身體中展開了蝙蝠一般的雙翼,手臂上出現了陰暗的紫色。
她瞪大了雙眼看向上方的海德,把浴火的匕首插進了牆上實體的生物艙裏,巨大的能量炸毀了艙機,電路炸裂的火花和火焰並沒有威脅到鈴。接著她扇動起翅膀,腳下開始沿著牆邊助跑,匕首從一整排的艙體上劃過引爆出一片一片的火花和濃煙。
鈴一躍而起,右臂頂在前方準備鑿破玻璃,將雙手上的匕首揮向海德。就在刀尖與玻璃表麵接觸的一瞬間,裂紋從中心朝著四周迅速擴散開來。兩人就在這一瞬間於空中對視,海德的麵前是一個雙眼猩紅,背後揮著由刀片和魔焰包裹懸掛而成的雙翼,雙手中拿著一把滴落著岩漿,另一把是清冷鋒利,仿佛能切割一切事物的匕首;而鈴的麵前,是一個不屑地看著自己,絲毫沒有一絲恐懼的笑麵。
突然的一陣悶響,從裂縫中迸發噴射出無比漆黑的濃霧遮蔽了鈴的視線,其中包含著的力量在湧出的一瞬間釋放出來,衝擊波打在玻璃上振出更多的裂紋,不斷增加的裂紋讓這種如同來自地獄的黑暗能量開始釋放出來,猛烈的衝擊讓她失去了視線。即使能夠通過魔法感知到,可是向外將她推去的力量讓相比弱小的她無法抵擋,煙霧滲進了她的體內,像瘟疫一般地折磨她的肉體與靈魂,重重地砸在實驗台上跌落在場地的中央。
限製效果:20%——10%,危險狀態。
鈴痛苦地撫著自己的頭,雙眼恐懼地瞪大顫抖著,她把左手搭在限製器上,祈禱著它發揮作用。限製器閃爍著醒目的紅光,然後緩緩地暗了下去,魔力匯集在了她的身邊,背後那對與常人相去甚遠的背翼開始顯露出它真實的模樣。
“求於諸神,諸神無應。然後他們就會尋找他們眼中卑劣的惡魔,惡魔都是十分強大,十分熱情的,隻是,需要一些小小的代價。”
鈴的頭上兩邊開始隆起,長出了一對誇張的鬼角,可是她的皮膚並沒有變成紫色,全身大部分還是保持著鈴的那個樣子。海德終於滿意地站起身來,很自然地從剛才一身的衣裝中變成了惡魔的形態,與在公眾麵前露出的那個隻變換了一張按照人類審美的臉的形象不同,現在的他全身都像是從地獄岩漿中長出的火山灰岩一般,皮膚紋理之間泛著點點熾熱的紅光。
“歡迎,我的朋友。這裏就是為你而準備的。”海德張開雙手示意歡迎,說話的聲音也變得低沉和充滿力量。不過麵前的這位自己的“同類”似乎並沒有感激他的好意,兩眼中迸出凶狠的眼神直直地指向現在高高在上的那個惡魔。
他尷尬地笑了笑,放下雙手來。“看起來,我有哪些地方讓您不悅了的樣子。”
“你還準備這樣多久?”這個聲音可以說是鈴的,又不能說是,比原來的聲音多了地獄中的回響與沉悶,可是也保留了鈴的那種堅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準備要把地上的那些人都拉下來嗎?”
“如果可以,為什麽不呢?”
“那你真的該死。”話音未落,惡魔鈴身後背翼猛烈一扇,整個場地被攪動了起來,金屬桌椅中藏著鋒利的刀刃朝著惡魔海德飛來,海德抬手一揮,一道有整個魔法空間寬的劍氣透過支離破碎的玻璃將飛來的道具斬斷打落在地。
“看來你已經和它融為了一體,很好啊很好,這是脫離小鬼變得強大的第一步。那就陪你玩玩吧,哼哼。”
鈴手中的那把熔岩匕首逐漸吸收魔力變大成為了一柄熔岩長劍,海德甩手的動作結束之後,在他的右手上出現了一柄充滿尖刺,纏繞著暗影的巨刃,然後提著它向前踏步迎向正朝著他衝來的鈴。
兩人的刀猛烈地碰撞在一起,產生的能量將周圍的東西都震開來,在鈴準備將武器用力一別將海德的巨刃擋開用另一隻手上的那把匕首朝他揮去時,海德的身形就閃到了另一個地方挑釁地看向她,而鈴也不甘示弱地瞬步衝去,當抵達那個地點時匕首隻揮過一陣風,海德又一次閃到了另一個地方,如此這般幾次之後,當鈴感覺有些疲憊的時候,海德站在被堆成堆的桌椅和碎玻璃上冷冷地看向下方。
“不敢和我正麵對決嗎?嗯?”
“你還不夠強大,真正的強大,是不需要置自己於危險之中的。但是呢,我照樣能夠隨便打倒你。”
“那就來吧!他將巨劍一揮,從麵前向下方的鈴揮出一道劍氣,鈴飛身躲過的同時再次躍起,在比海德稍高的位置迅速向下衝去,交鋒打擊之中炸開了一片岩漿與火花。鈴用左手的短匕作為壓製過程的緩衝,多次抬手用熔岩劍重擊海德的巨刃和暗能量匯集出的護盾,而下方的海德看起來絲毫不慌。
鈴扇動起雙翼,從末端變出一張張刀扇,隨著颶風刀片暴風驟雨般朝著海德飛去,而海德伸出左手一握,一道暗影煙霧炸開的能量將那些飛刀都化作了魔力煙塵。下方傳來了尖銳的聲音,地麵上開始出現了滾動呼嘯著恐怖聲音的鋸片,將海德腳下的物品堆直接撞散,像食人魚一樣在下方繞著圈等待著有人落下。
海德順勢向下一衝,落在地麵時巨刃插進地裏震出一道波將那些鋸片震碎。鈴緊追不舍,借著下落的速度投出匕首,閃爍到前端拚盡全力的一次重擊打碎了海德的屏障,岩漿幾乎就要滴在海德的眼中。
可是就在兩人在空中緊張的角力之間,先前多次的閃現轉移中海德已經在空間中的多處部下了陷阱。在周圍出現了數不清的蟲洞,海德抬手一揮用暗魔法能量稍微將鈴震飛出了幾米,同時再次閃現到了一旁。當鈴撥開遮住視線的迷霧之後的那一瞬間,各個方向的蟲洞之中連續地飛出了無數把三叉戟,如同子彈一般貫穿了在空中的鈴的身體,無助地淩空擺動著。
穿透了身體的三叉戟立刻化作了魔力煙塵消散,已經融合惡魔的力量變成惡魔了的鈴的人類外表上隻有幾道像是刮傷的傷口,可是這也意味著她已經失去了許多的力量,已經無法再像那樣猛烈地攻擊了。
鈴擦了擦嘴角的血,正準備起身再次突襲的時候卻突然猛的向前倒去,熔岩劍上的岩漿逐漸流失退變成了匕首。她甚至完全失去了活動的力量,隻能倚靠在被廢墟之上。
“嗬,卑鄙。”
“惡魔都是卑鄙的,至少在人類的眼中如此。”海德拔出巨刃之後收了起來,緩緩地走到鈴的麵前。“可是身為惡魔,就要有惡魔的覺悟。”
“你知道你害了多少人嗎?”
“你是在為他們考慮嗎?”惡魔海德甩手一揮變回了原來的樣子。“無論你想做什麽,你要知道,你有著惡魔的身份。”
“你是想叫我離開她,像你一樣當‘大吞噬者’嗎?”
海德聽到這個詞之後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他現在雖然是人形,但是聲音和樣態依然保持著剛才的那種狂妄。
“原來你們都還記得我啊,哈哈哈哈,我被人類打敗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現在的我已經借著人類重新複活。我們的未來,都在他們的身上。”
“這就是你用魔法控製他們的原因嗎?沒想到你還是不長記性,‘瘋王’果然永遠隻能是瘋王。我不會讓你再得逞的,我從她的身上看見了光明,絕對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去。”
“你看見的隻是不諳世事者的衝動。”海德的瞳孔變得深邃,黑暗的魔力煙氣浸染上一片黑檀色。“原來你們私下都是這麽稱呼我的嗎?嗬,可是你這樣說,惡魔終究是惡魔,人類會像我們求助,但他們不可能接受我們。你活在他們的光明中想要追隨光明,可是沒人會深入黑暗去洞悉黑暗,就連你們,都不知道我曾經為你們做過什麽。還是你們都有意地避開了?”
“你和我們曾經擁有過一切,可是最後你也毀掉了一切。”
“惡魔的來源隻能是人類,我們有我們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我們要的不是這樣的方式。”
海德蹲下身,端詳著鈴的臉,似乎在為這樣一個小女孩感到可惜。
“是的,可是你已經用自己的行為證明了,那些活在光明裏的人,身後總會有一道揮之不去的陰影。要學會控製自己,小鬼。”
鈴聽見這樣的話之後微微低下頭來,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這一切都是為了推倒黑暗的目的而拋棄的。
“比起你這樣滿口大道理,想要毒害更多的人比起來,我確實隻算一個小鬼。”
海德聽完之後笑了笑,然後起身就是一腳飛踹,重重地踢在鈴的身上。鈴的身體重重地砸在廢墟的石頭上,但是目光依舊盯著向後走去的海德·西奈。
“嗬,生氣了?你就是把我在這裏幹掉,也會有更多的人來找你的。我已經感覺到了,你殺死的那些同胞們就在這裏回蕩著,他們在看著你。”
鈴身上的力量開始逐漸衰退,可是另一股力量開始平複起傷勢,重新為鈴補充起力量。就連海德和鈴都不知道,她的身上寄宿著不隻一個惡魔,它幾乎已經完全融入了鈴的意誌之中。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這些年裏從人類身上學到了多少東西,將來我會成為神,然後再回到地獄!”海德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重新坐回了座位上,這一刻的他已經說不清是海德西奈本體,還是那個吞噬者。他在鈴的麵前再次畫出自己的得意之作。
想打敗我,靠你口中的那些,‘群眾’,‘同胞’?哼,你們無論怎麽樣,都做不到一件事情——知道他們想要什麽,然後滿足他們的需求。他們可不會為了你口中那種美好而蒼白的幻想而心甘情願,所以你已然嚐到了背叛和疏離的滋味。我向你保證,他們現在在過著正常的生活。
他們需要的是一切的享受,當工作是一個既定的事實,一個無法逃避的事實,我們就能在工作之外滿足他們的一切。他們需要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所以我就節約下了他們吃飯的時間,一口就能滿足一天的需要的膠囊也許隻有你們在抵製著。我還有各種各樣的藥,人們的肉欲,精神刺激,善與惡欲,滿足……各種各樣的欲望我都能夠滿足。
你能想到一個小兵是怎麽樣變成現在你麵前這樣的嗎?因為我知道他們,你口中的那些所謂大多數人,他們都是被欲望支配著的——就連你也不例外!而我,我能滿足他們的欲望,這就夠了!這樣他們在拋棄了理性和思想之後,所有人都會老老實實地工作。
真正的知識隻需要存在聯邦的智庫裏,他們隻需要知道他們感興趣的,需要知道和樂於知道的事情,然後當做所見,所想,所為真實——這也是他們的選擇,他們是自己選擇被困在這個島上的,不是我們!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的未來,我替你看見的——合理,即正確,強大,即無敵!
我早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心裏早已種下了惡魔的種子,所以我現在需要的是讓它們生根發芽。他們一直都在朝著我們的方向演變,隻是各種麻煩的東西束縛了他們的欲望,現在他們在自發地掙脫束縛,自己在不知不覺地‘墮落’,在沉醉中掙紮,在掙紮中沉醉。他們自己選擇的命運,命運早已注定,我隻需要為他們引路。
你是不會想到一個小兵和藥販如今是怎麽樣做到這樣的地步,從天狗到穴蜂,上天入地的。我比你更加懂得人性,人們需要進取,我走在最前麵;人們需要思想,我會緘口不言;人們需要勞動,我就不去管理他們;人們需要享受,我能投其所需;人們需要放縱,我把界線打開;人們需要墮落,隻要一顆小小的膠囊;人們需要幻想,我……
這個空間突然發生起劇烈的波動,在空中的魔力瞬間失去引導如同飛沙一般消散,牆壁上的魔法框架逐漸崩潰。那些從牆麵上剝離的魔力如同鬼魂一般飛向海德的方向。海德突然停下了聒噪而狂妄的講話,在他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金色頭發的人,就像萊姆一樣金色的頭發!
她的眼中在一瞬之間閃過一道綠色的光芒,一隻手上握著的尖銳剜刀刺進了海德的脖子裏,熟練地像一個專業的刺客不留下一絲活路,連同著從她的指尖匯集導入的魔力。
那道傷口中噴湧的鮮血,令鈴感到愉悅。
可是當我解析到這份曆史時,卻發現了兩份帶有不同內容的記憶雲團。
我個人的推測是鈴的身體中那個被海德摧毀意誌和身形的惡魔在一段時間後複生,再次奪占了鈴的意識,當它回顧這段故事時有意地篡改了一部分。可是這些終究隻是一種推測,我有義務將自己的發現和推測展示在世人的麵前。
不過對於這另一份記憶,我更傾向於是鈴的一種自我救贖,因為結合之後發生的事情,似乎這一切更加具有合理性。而且,發生的這一切可能是就另一個人主導的一個陰謀,他成功了。
“把自己的命運托付別人,那些厭惡我們,踐踏我們,卻需要著我們的人類,多麽愚蠢。”
“你不會知道我們為了這一切做了什麽。”
鈴因為憤怒和疼痛而聲音顫抖。
“我隻看見了眼前的苟且。你們怎麽可能挑戰得過我呢?挑戰者?”“為了秩序。”
“在你眼中光明能夠建立秩序,可是你不明白,黑暗也能做到,而且比那更加偉大,因為他們黑白不分,這就是我想要的。你不會明白這個道理的,在標榜著自己偉大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忘記我背後的那一切,可是我在學習曆史時,創造曆史的他們早已忘卻。”
海德故作姿態地搖了搖頭,接著抬手一揮,空中不斷旋轉遊弋著的陰陽魚相互融合在了一起,然後像煙花一般綻開來,將整個泛白的空間點成了一片灰色。
“你希望我放你走嗎?不隻是在問你心中的那個惡魔,而是你,一個看起來無辜的小女孩。不要在逞強了,你比你想象中的要弱小。”
“嗬,我可不敢相信你的好意。”鈴的眼中閃過一抹猩紅,接著逐漸恢複了正常人類應有的眼眸。
“我從來不說謊,當然,我是惡魔,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希望你能付點小小的代價。”
聽到這話之後,鈴警覺地看向高處,她已經恢複到將將能站起身來。“
“你可以繼續做你要做的事情,走你以前的路,可是你不能再對我抱有想法。我不想因為你糟蹋了我的生意。”
“我寧願死也不會為你做事。”
“都說了別逞強,做一切事情的前提可是活下來。”海德並不在意地摳了摳手指甲。
“你這是把我當成你的工具,讓我服從你們布下的黑幕,我討厭你們的政治。”
“我也不喜歡,沒人想要勾心鬥角躊躇度日,為了維持一切而殫精竭慮。可是人類教會了我許多,當你走到我這一步的時候,就不得不要考慮那麽多事情了。”
“你活著就是在危害秩序。”
海德聽完之後再次無奈地搖了搖頭。
“恰好相反,我建立了秩序,所有人在秩序下活著,毫無怨言。而你,才是秩序的破壞者。你們想建立你們幻想中的秩序,可是你應該做不到。生於不義,死於非命,你們本應該在出生的那一刻夭折。”
鈴輕哼了一聲,玩轉著匕首朝著海德走來,他毫不在意地俯視著鈴,隻要他願意動動手,這個逐漸失去力量的小女孩就像是紙一般會被風吹走。
“可是,我至少活到了現在,不奢望永生,但是也不會屈辱地去死。”
無論如何,兩位惡魔與人之間對話的結果是確定的,即使後一種記錄中鈴選擇了不,她依然活了下來。
喬可以超乎自身能力的範疇突破了魔法屏障隱身著進入了這個空間,用尖刀殘忍地刺進了海德的側頸。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