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之城(十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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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深入地底的壓抑感讓我窒息,我後悔自己來到了這裏。我來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麽?這是什麽?一把刀,海德西奈,對啊,我是來解決掉他的——你是來解決掉他的,有個聲音告訴我。

    誰?勇作?勇作是你嗎?勇作......

    為了這個目標,你已經犧牲了太多。我們明白,我們會助你一臂之力。

    是誰,這些人在對我說話嗎?我,我看不見了!隻有一點,眼裏隻剩下紅色和黑色了,它還在變淡,不......我好像還能看見什麽,地上的這種像是腳印一樣的東西,好像是通往那邊的......我看見了。

    梅斯特·喬可,你選擇了和別人不同的生活,我們願意為你實現願望。

    不......這樣一點都不好,我還是想普通地活著,你們能幫我嗎?

    (竊笑)

    為什麽不呢?你一直都在看著別人,嚐試躲開別人的腳印。我隻是覺得自己做不到,有些羨慕而已。我們看到了你的心,它在活躍躁動著,現在有了一個轉機,可是你卻在逃避,總在逃避。

    我......做不到的。你已經做到了,一切都像是宿命一般,讓我們在九地之下相會。你是誰?是那個魔法師嗎?

    他已經死了,一切都是必然的。我在這裏也是必然的,因為我們有著同樣的目的,那個大惡魔必須死,可是我失敗了,最終失去了形體。我想複仇,可是力量給我帶來的詛咒讓我飄蕩在了世間,我的身形已經失去了記憶,忘記了為了什麽而戰的,於是流著這份記憶的血液重新凝結,意誌化作不屈的信念,是信念催促著我一直在痛苦中前行。我們一直在跟隨著他,卻不能像鬼魂一樣驚嚇到他,如果我表現地太過激進,他會直接將我們摧毀肢解並且同化成自己的力量。

    “你們?”

    “是的,這裏不隻是有我,還有許多以前的事業未曾謀麵的‘人’,我們一直在蟄伏著,等待著你的到來。隻是我並不懂得他們的語言,可是他們和我一樣在等待著一個獵殺惡魔的機會,所以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他們在注視著我們,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助我們一臂之力,為我們報仇。”

    “我……”失去視覺的喬可有些擔憂,她現在一直是在這個人的帶領下前進的,“我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現在什麽都看不見了。”

    “現在他們已經在幫助著你,你現在不會被周圍的任何人注意到,那些有魔法感知的人也隻能感知到你是一個微弱的痕跡。隱而無形,你曾經的態度選擇了你獲得的魔法,而我們也選擇了你,你現在就像一團空氣一般即使撞在別人的身上也不會被感知到。

    而這也讓你什麽都看不見,就連自己也是如此,如果我能有更多的時間,應該能夠學到更多。現在你隻需要慢慢地往前,朝那個目標走去,就不會擾亂附著在你身上提供魔力的我們。我們願意為了事業獻出一切,他們已經有‘人’失去構築自己的魔力永遠地消失了,而我需要為你引路,不能就此終結。

    你會為我們而戰的,對嗎?”那個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猶豫與為難,在這樣的時候擔心地問喬可道。

    喬可謹慎地邁出每一下腳步,仿佛是過於專注而沒有聽見他說的話。

    “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你也有你要報的仇,對嗎?你就是為此而來的,對嗎?”

    聽到了這句一錘定音的話,喬可也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請告訴我,我應該做什麽。”喬可露出了她從來沒有過的表情,一副充滿憎恨,慍怒而堅定的表情。

    “隨機應變,在需要做什麽的時候做出最合理的決斷。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謹慎緩慢地朝那個方向走去,這樣他們才不會與你脫節。現在的我也十分著急,對於我的一切來說十分重要的人已經來到了這裏,他們現在正在受厄,可是我已經犯下過一次錯誤了,不應該再犯第二次。”

    就這樣,喬可在地底世界裏穿行著,她能夠聽見周圍人或懂或不懂的說話聲,鐵鎬敲擊礦物的聲音,鏟子鏟地的聲音,水晶礦破碎的聲音,緊張的號令聲和腳步聲,上方礦車呼嘯而過的擦軌聲,沸騰的水聲,土撥琴有節奏的敲擊聲,人造太陽運行的機器聲。她現在在從一個傳說中的國度穿行而過,如果有人能夠見識到,那將是一場人生不可多得的人生體驗。

    “長途漫漫,我們來聊聊天吧,你是有什麽樣的故事,最後來到了這裏?”

    “我可以說話嗎?會被發現的吧。”

    “剛才的你就是在‘說著話’,當然那是通過心和大腦傳遞到我這邊來的,現在也是這樣。”

    “我……沒有什麽故事的。”

    “每個人都應該經曆過或多或少有趣的事情,哪怕是讓自己塵封的內心稍微愉悅一下的事情也是值得說上一句的。”

    喬可想到了勇作,卻突然扼斷了這個想法。

    “雖然不是有意讓你難過,那個被穴蜂的導彈殺死的人,就是你的男朋友嗎?”那個人還是感知到了一下喬可的想法。喬可不免有些辛酸地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著。

    “唉,真是可惜。那我就來和你講一講我的故事吧,別看我現在是死後的靈魂狀態,我曾經可是一個反抗組織的隊長,帶領著兄弟們為了正義和自由而戰,也親自麵對過那個叫海德·西奈的人。可惜啊可惜,在那時的我卻沒有等到支援就冒失地衝了上去,於是就死了一次。”

    “你看起來真是樂觀啊。”

    “很多人都覺得死了之後會變得輕鬆,不過看來確實有這麽一個道理。不如說是一個釋然解脫的過程,老而病死時拋下了病痛和陳舊的身軀,意外死亡時能夠總結自己的教訓,現在的我就有時間對自己的以前進行思考了。”

    “人死後都會是這樣的嗎?我聽過那種,就是長輩離開之後會在天上看著自己的說法。”

    “嗯……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和魔法有關的事情吧,不過我也沒有見到過自己的其他戰友,甚至會魔法的那些也沒有見過。當然也許是我的經曆比較特殊吧。”

    “那是什麽樣的呢?”

    “我騙過了冥河的擺渡人,搶過了它的武器和法力,然後劃著船回到了人間。”那個聲音講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有些激動,喬可聽到之後也心中一驚。

    “你是……怎麽做到的?那……那可是帝國的神明啊。”

    “所以這可能就是我現在這個狀態的原因吧,我的大部分的身形已經脫離了現在我的這份記憶,已經認不出他變成什麽樣的了,也無法再相見。就像是詛咒一般,我雖然已經是這樣,可是還是像人一樣需要休息,但我不會做夢,我就是夢的本身;我能夠說話,將自己的意識傳遞到別的同類身上,可他們卻無法開口,於是我隻能終日自言自語;我想要做些事情去解決疲乏和空虛,但是我除了擠出一些魔力之外也做不到更多的事情。

    也許現在的我就是為了自己的事業而暫時存在的,這更像是那個人死後怨恨化作鬼魂的傳說,不過現在看來更多的是執念吧——同時還有我牽掛的那個她。令我稍微感到欣慰的是她兌現了曾經的承諾,現在也終於來到了這裏。”

    在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相談的人之後,那個人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從裏麵取出有趣的書開始講起故事來。

    “她?還有你剛才說過的他們,就是你的那個反抗組織吧?”

    “是啊,那個擺渡人還有許多的神,他們都不知道人類的意誌還會強大到冥河都無法洗淨的程度。我想要完成自己未盡的事業,當然也是想要回去見她。”

    “你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呢。”喬可回味起和勇作的一點一滴,可是兩人也有過約定,當時隻是像講笑話一般提起。

    “如果哪天我們中有一個人突然死了,另一個人應該怎麽辦?”經曆著人生低穀的喬可側身問勇作道,把手搭在勇作的身上將他抱住。

    勇作看向窗簾縫間照進房間裏映出一條線的路燈燈光,想著安慰喬可的話。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忘掉她,然後找到下一個值得去愛和保護的人。”

    喬可聽到之後有些小生氣地想要捏疼勇作的胳膊,但是轉念一想之後還是鬆開了手。

    “如果我這樣做的話,你會不會以為是我不在意你的意思?”

    “不是,我隻是覺得你……太偉大了。”

    那時的她隻是想要一段簡單而普通的愛情,有些無法理解勇作的意思。可到了現在,是喬可需要做這樣的選擇了。

    那個人並沒有感知到喬可在腦海中回想的事情,隻是沉醉在自己所講的故事之中,在故事裏當一個有趣的角色。

    她的故事該從哪裏講起呢?那是她因為叛逆而不服教化逃離父母背井離鄉,躲在船甲板下離開故國來到這麽一個小島的開始。這片島上有著很多人都說不清的吸引力,有意和無意間地吸引著外麵的人到來。

    不管她有沒有聽說過這麽一個地方,在陰差陽錯之間她還是走上了另一條路,叛逆,這是最好形容她的一個詞,她的未來也由此而改變。

    獲得了一個假身份之後她靠著加入各種各樣的社會團體為生,可是她似乎總是會招來不幸,比起其他人來說她更加地好動,喜歡去忤逆別人的想法去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各種各樣的事情,給許多的人帶來了麻煩。同時她還特別具有侵略性,喜歡用自己特別的交往方式和別人交流,往往引來別人的不快。

    在他們的口中她是一個自私和暴力的女孩,可是在我的眼裏就是另一個樣子。我是在大學的時候認識她的,她其實內心裏是一個內向的女孩,而且十分不善表達。那時她就表現出了對現實的不滿之情,對於社會乃至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事物都有了懷疑和想要改變的想法——我也是如此,看到人們沉迷享樂無法自拔的時候,我想要逃離他們。

    所以當萊姆大人逃出南澤的沼澤建立“瑞貝爾”的時候,很多的人都加入了他,包括我。

    在地下遊擊時我在一條下水道排汙口找到了一個像是生鏽報廢的金屬塊,擦去上麵的汙泥之後才發現那是一個用十分特別的材料鑄成的武器。它太重了,於是我隻是把它放在自己的床邊,可是有一天我卻發現它在呼喚我,我無法不帶著它一起行動,否則我的戰友們就會將失去意識的我抬回床上。

    那也是我接觸魔法的一個契機,它一直塞在我的防彈衣和內衣之間,沉重無比,不過也幸運地為我躲過了幾發射向心肺的致命子彈。後來有一天它突然從我的床頭消失了,我也感覺到一種奇妙的感覺——當我“呼喚”它的時候,它就會從我的手臂上出現——它長在了我的手臂上!魔法真是奇妙啊。

    再說回她的故事,她一直都是那樣不服輸,倔強,一種不能說是高傲的性格讓她認為自己可以對付一切。我和她在大學裏認識,因為我需要為組織物色人才,她的身手十分地敏捷——尤其是穿梭在湧向食堂的人群中時——自然被我注意到了,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一個外表可愛但是性格誇張的女生。

    我和她提起了“瑞貝爾”的事情,她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萊姆大人也接受了她的入團請求,很快就融入了組織活動。那時的她已經被從第七個社會組織趕了出來,所以比誰都要賣力,很快就獲得了萊姆大人的歡心安排為貼身侍衛

    在決鬥的時候她拿著萊姆大人交給她的手槍,於是就自信地以為勝券在握,還說會故意射偏打在我的手鐮上,在我的麵前玩弄起槍來。哈哈,我喜歡她這個樣子。不過不像那部電影裏的場景,她確實敏銳地在我衝到她麵前時先開了槍,也確實打在了我的手鐮上,可是卻被比她更加迅捷地衝到她的麵前,為她削去了多餘出了劉海的我驚訝到了。

    她也第一次嚐到了失敗的滋味,並且在一段時間裏一蹶不振需要我陪伴在她的身邊安慰她——這樣看起來,她的性格真是單純可愛啊。

    這已經不是槍炮勝於刀劍的時代了,我為她點開了魔法之門,可是我並不能教她怎麽獲得和運用魔法,隻是講了自己的這個故事,於是她真的就從不願告訴我們的哪個地方獲得了兩把附著著魔力,和封印著惡魔的匕首。

    當我們開始由地下轉移到地上工作的時候,她的軟肋就已經暴露了出來,多次仗著自己的能力抗命和脫離組織行事,在加速推進計劃的同時也為組織帶來了更大的損失,而且她的性格也注定她無法與組織的其他人交好,除了我。在一次致命的失誤之後她就被調離了萊姆大人身邊帶著自己的小隊在外遊擊。

    而恰好在那之前我也因為這樣急於求成而殞命,也許就是這樣刺激到了她吧。所以我才會在死的那一刻想要回來,否則沒有人約束的她不知道會是怎麽樣的情況——可是我隻成功了一半,隻能在一邊看著她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暴露戰友,而後戴上那個削弱自己魔力和情緒波動的限製器。

    “等等,這個意思是說,你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嗎?”

    “是啊,我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魔力,光是維持形體就已不易。為你指路可能會讓我從此消失,不過這也許是必由之路,就像披在你身上,像是隱身鬥篷的他們一樣。我也這樣伴隨著她“生活”了許久,有的時候我卻會避開她,因為看著她失落傷心或者暴躁發怒時卻無能為力的時候會令我十分難受。”

    喬可想起了勇作,也許他也會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邊吧,可是這種無法觸碰到的情感,會讓自己為此束縛多久呢?

    “她現在就在這裏。”

    “這裏?”喬可心中一驚,而那個人的聲音則變得緊張急躁起來。

    “就快到了!很近,很近,沒有人注意到你,隻需要讓身體接觸到這片魔法屏障,穿過它,那個人就在牆後坐著。”

    喬可穿過了魔法構建的牆壁,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意識被奪走。她掏出了藏在右手衣袖下的剜刀,它已經有了溫度,然後在海德·西奈意識到什麽回過頭來時,喬可左手中釋放出了麻痹意識的魔法,然後右手中的剜刀狠狠地朝著海德的脖子上抹去,鮮血噴湧而出,魔力順著手臂直到剜刀注入海德的體內,讓他的表情變得痛苦萬分。

    當仇恨化作利刃刺進仇敵身體中時,此刻沒有任何自發的力量能夠比擬。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