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盟友暗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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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前一日。
昨夜邱沐酒醉後,言行將邱沐扶進了一醉樓客房睡下。
而後,言行回府。
今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言行先走向言信臥房,言信也已醒來,隻不過還需靜養,仍臥床不起。
言信問道:“明日就要出城,都預備好了嗎?”
言行道:“今日都會辦好。”
言信點頭,看著言行,他知道言行機智過人,他本該很放心。但是一想到這一去,恐怕會遇上諸多變故,還是露出了擔憂神色。
言行看到言信眼中的憂色,安慰道:“父親放心吧,隻要我不暴露修道者的身份,一切都會很順利。”
言信道:“若遇險境,暴露了也就暴露了,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為父相信,就算暴露了修道者的身份,你也一定會給我們帶回來好消息。”
言行點了點頭,這一行,他必須要有所收獲。因為這樣的機會來之不易,若是錯過,恐怕很難再得到再次出行的機會。
言行道:“父親,有件事需要勞煩你。”
言信道:“父子之間,何來勞煩,你說。”
言行當下把昨夜對謝芙萍許諾的事向言信說了一遍,依言信的為人,這種事他原本是不會做的,因為像謝芙萍這樣遭遇的人太多,他又不能全部都給他們一個安排,這樣偏袒一人,以他所處的地位很容易遭人非議,甚至引發騷亂。
但言信又知道言行不會無故向人許諾,其中必定是有原因的。
言信也不問,一口應下。畢竟不由言信出麵,也是可以做到的。
拜別言信,言行又出府去。
一路走到內城城門口,那個啞口說書人仍倚靠城牆坐在地上。
言行走到啞口說書人身旁,停了下來,四周無人。
言行說道:“我請你喝酒。”
說完,又向前走去,直到走出去很遠,啞口說書人這才站起身,遠遠地跟在了言行身後。
這一路,穿過了城外數個村落,爬上了一座山腳,直走到半山處那若隱若現的流金消玉苑。
言行的腳程更快,啞口說書人與他的距離更拉開更遠,而言行卻不等待。
當言行走進流金消玉苑前廳大堂時,已有幾個公子先於他坐在了大堂,寂寂無聲,他們看向言行,言行也看向他們,但都沒說話。
大堂管事向言行迎了上去,道:“言行公子,此來何事?”
言行道:“我來向賈老板尋一塊玉。”
大堂管事道:“言行公子裏麵請。”
說著,領著言行穿過大堂,向裏處走去。
大堂之後,別有洞天。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開闊的假山池塘,荷花正盛放,花香沁人心脾。
穿過池塘邊長廊,見有一亭,亭邊有一人正手拿一盅,另一手從盅內取出餌料,向身下池塘撒去,有魚在他身下聚集,爭相躍出水麵。
大堂管事當先向那人走去,低聲說道:“言行公子到。”
那人聽後轉身,向言行看去,然後對著言行揖禮笑道:“言行公子,稀客。”
隻見這人一身錦衣華服,中年微胖,確實是讓人一看就聯想到富甲一方的老板模樣。
言行也揖禮笑道:“賈老板,許久不見。”
這人是言城流金消玉苑老板,周城賈家賈詢。
流金消玉苑是世間唯一開遍十城的金字招牌,這十家流金消玉苑各處一方,獨自經營,當然都各需一位當家老板,這十位老板都出自周城賈家。
大堂管事引路完,又退下,從言行身旁經過,言行道:“傳老先生隨後就到,等他到了,煩請領他進來。”
傳老先生?大堂管事想了一會,隨後應道:“哦,好。”
賈詢道:“言行公子此來,所為何事?”
言行道:“替家母選一尊玉佛,隻不過我向來不懂玉,煩請賈老板替我選一尊。”
賈詢道:“小事一樁,隨我來。”
說完,賈詢領著言行穿過長廊,繞過長廊拐角,又來到一處小院。
小院中景致怡人,各色花草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小院中,有一座四麵開闊的閣樓,隻有頂,隻有梁柱,沒有牆。
這座閣樓,叫玉閣。這玉閣,一塵不染。
二人穿過院中小徑,走到玉閣前。賈詢脫下腳上鞋襪,言行也隨之照做。而後,二人走入玉閣。
隻見各色玉器,分而有序地擺放在一個個紅木製成的木架上。先不說那玉器,隻是那用來擺放玉器的紅木架,已然是價值不菲。
而那些玉器,都來自佛城。
佛城,是世間十城中,唯一不以城主姓氏命名的城。
事實上,佛城也並沒有城主。庇佑佛城的,是一座寺,落霞寺。
佛城地處西方偏北,土地貧瘠,可稱得上是世間最貧窮的一城。百姓生活貧苦,但在佛城高僧的教化和庇護下,雖困苦,卻也安定,人人安守本心,物欲清寡。
隻不過大秦的賦稅,並不因佛城的貧苦而免除。恰因佛城自古經年風沙侵襲,山石風化更甚於他處,於是有玉生於沙土之下。
不得不說,這或許是天道使然,冥冥中逢困有解。
於是,佛城百姓勞作之餘尋玉采玉,佛城高僧誦玉。在周城賈家的幫助下,與大秦商議,以賈家購玉之資抵佛城賦稅。
所以,周城賈家,實有恩於佛城。
望了一眼琳琅滿目的玉器,實在不知道怎麽選,言行自嘲一笑。
賈詢道:“言行公子稍坐。”
言行看向身旁,身旁有一張低矮的茶桌,茶桌旁放有幾個蒲團,還有一個炭爐,正有微微炭火在加熱水壺,茶桌上正點燃一支檀香。
言行依言在蒲團上盤膝坐下,這時,大堂管事也帶著啞口說書人走到了玉閣外。
大堂管事向啞口說書人說道:“進去吧。”
啞口說書人卻不脫下破舊汙垢的鞋襪,直接就要邁步,大堂管事皺眉正想阻攔。
賈詢看見,說道:“無妨,讓他進來吧。”
大堂管事也就不再阻攔,任由啞口說書人走進玉閣,在那一塵不染的紅木上留下滿是泥沙的腳印。
啞口說書人卻不坐下,而是負手在紅木架前觀賞起來,儼然一副行家模樣。
將玉閣裏的玉器看過一遍,見賈詢仍在挑選,啞口說書人走到賈詢身邊。看著賈詢手上拿著的一座青色玉質佛像,搖了搖頭。
而後,啞口說書人向旁走去,再走到賈詢身邊時,手上多了一個一尺高,黃中透白的玉佛,向賈詢一遞。
賈詢問道:“這個?”
啞口說書人點了點頭。
賈詢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又看看啞口說書人手中的。來回看了幾遍,終於把自己手中的青色玉佛放回原位,從啞口說書人手中接過了那尊黃中透白的玉佛。
然後,二人走到茶桌旁蒲團上坐下。
賈詢把玉佛放在言行身前,道:“言行公子看看是否滿意。”
言行拿起玉佛細細看了起來,他的確不懂玉,並非自謙。不過那尊玉佛的色澤和佛像的麵目,卻給他一種溫潤而慈悲的感覺。
言行點頭道:“我想家母一定滿意。”
言行放下玉佛,從懷中取出一錠金。
賈詢道:“令堂是個有慈悲心的人,好物贈好主,豈可牟利乎。”
言行道:“我知賈家富甲天下,不過,這並不是給賈老板的,這是給佛城的。”
賈家經商,涉足甚廣,流金消玉苑不過是賈家諸多產業其中之一。而售玉一行,其實賈家並未從中獲利,甚至還需貼補。
今時世間各城大多都不富足,而玉的售價昂貴,真正能買得起玉的人並不多。
而各城買玉的人中,也有不少是如言行一樣不懂玉,分不清好與差在何處的人,這些都是知曉這一內情,通過賈家援助佛城的人。
賈詢不再推辭。
賈詢從茶桌上拿起鑷子,將倒扣的玉質茶杯翻轉三個,又從炭爐上取過水壺,冒出白煙的熱水衝洗一遍茶杯和一個玉質的茶壺,又用鑷子把茶杯鉗到言行和啞口說書人座前。
這一套動作做下來,不急不緩,言行饒有興致地看著。
賈詢問道:“喝什麽茶?”
言行雖偶有飲茶,但也根本沾不上行家兩字。
言行還未說話,啞口說書人站起身,走到賈詢身後的紅木架邊。那裏放著很多茶盅,啞口說書人打開看了幾眼,最後選了一個綠色的茶盅,遞給賈詢。
賈詢接過茶盅,取出些許茶葉,丟進茶壺。再用熱水洗茶一遍,將茶水倒了,然後又向茶壺中倒入熱水。
這才輕輕撚著茶壺上沿,傾斜壺口把茶倒進言行和啞口說書人身前的茶杯。
啞口說書人把茶杯舉到鼻前,吸了吸氣,閉上雙眼,那神情甚是為之沉醉。然後輕輕吹了一口,小口小口喝了起來。喝罷這一杯,又點了點頭,表示滿意。
言行也喝了這一杯,隻覺與他往日喝的茶大有不同,不止茶味清雅,其中竟還有果味。
言行讚歎了一聲:“好茶。”
又看向茶壺,隻見茶葉條索緊結,蜷曲似螺,茶葉邊沿上還有一層均勻的細白絨毛。隨著在水中泡開,又慢慢舒展成一芽一葉,碧綠的茶色中猶如雪片飛舞。
言行問道:“我從沒喝過,這是什麽茶?”
賈詢道:“碧螺春,產自蘇城落雁湖畔。”
言行一笑,道:“蘇城?嗬,真是緣分。”
賈詢不解,問道:“言行公子這話怎麽說?”
言行收起笑容,道:“明日我要出城,去往蘇城。”
這話一說出口,啞口說書人豁然轉頭,看向言行,神情激動。
賈詢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變化,又問道:“如何去?”
言行道:“已得李嚴允準,以行商的名義。”
賈詢看著言行,臉上也出現了笑顏。
賈詢好似無意地道:“言行公子到蘇城,若無落腳處,可去蘇城流金消玉苑找我的兄長,家兄名叫賈通。就說我讓公子去找他的便可,想來會對公子多有助益。”
言行道:“那就謝過賈老板了。”
賈詢笑笑,又說道:“還有一事公子不知。”
言行道:“哦?何事?”
賈詢道:“流金消玉苑不止是賈家的,也是周家的。”
言行心中一震,細細想了一番賈詢的話。
賈詢一說蘇城賈通會對言行多有助益,二告知流金銷玉苑的背後還有周城周家。
這話中分明暗示,賈家和周城可作為言行和言城盟友的立場,雖隻是出自賈詢之口,但也很明顯,賈詢在這個立場上有一定的分量,否則他斷然不會說出這些話。
言行想通了,於是,他思索的表情漸漸舒展,意味深長地含笑望著賈詢。
啞口說書人也看向賈詢,仍帶著那副激動神情。
但是,賈詢為什麽知道言行能代表言城的立場?
三人走出了玉閣,穿過了池塘長廊,走到了大堂。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