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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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李治平隨行的數百人,隻有竇淵一人知道李治平此行的真正目的,餘者都不知。
但李治平並不擔心不知情的人會橫生枝節,因為他們隻接受指令辦事,暗中的鬼麵也不敢擅作主張。
李治平和竇淵在,什麽亂子也生不出。
五日過去。
白日,李治平都在監察司的陪同下走訪言城,前兩日還是四處看著民生,同時了解言家在百姓口中的口碑。後三日,李治平把目光轉向了言城世家,結合李嚴的了解大致摸了個底。
夜裏,李治平與竇淵繼續翻看記錄,足足費了五夜,才全部看完。
再次蓋上那幾口大箱時,李治平露出胸有成效地微笑,道:“是時候推進一步了。”
這幾日,貌似都在做著無意義的事,隻為拖延時間。
竇淵迷惑地道:“首輔大人從這些記錄中都看出了什麽?”
李治平道:“竇罰就什麽也沒看出來?”
竇淵道:“記錄的盡是些平常事,除了當年言休事後,言城道界有些許意圖反天雷宮的動蕩。”
李治平道:“關鍵點就在這裏,執禁團的記錄中沒有此事如何平息,但從監察司的記錄中,卻能看出些端倪。”
竇淵道:“可時隔多年,事態早已平息,與首輔大人說的推進還有什麽關係?首輔大人又要推進什麽?”
李治平道:“埋下一顆正本清源的種子,竇罰明日就知道了。”
翌日。
監察司大堂前。
在李治平的事前知會下,言明帶著言城權貴齊聚。
李治平沒有坐在堂內,隻搬了把椅子坐在堂門前,見幾方人都到齊了,向身旁一個身著藍色差服的人點了點頭。
平靜了好幾日,突然召集,見李治平一臉嚴肅,身旁竇淵冷眼環伺,監察司和執禁團的人不由都戰戰兢兢。
那身著藍色差服的人踏出一步,道:“龐司常。”
監察司龐司常聞言一震,從隊列中走出,躬身道:“在。”
身著藍色差服的人道:“自首輔大人令下,監察司負責輪替安置災民菜食一事已過三日,這三日,是龐司常主理,可對?”
龐司常擦了擦額頭冷汗,道:“對。”
身著藍色差服的人又道:“首輔大人明令,每日提供給災民的肉不得少於一千斤。可龐司常主理此事的三日來,第一日克扣五十斤,第二日克扣一百斤,第三日克扣一百二十斤。且,並未照市價付銀,每斤所付銀兩,僅為市價六成。肉鋪的老板我已傳來,龐司常可要對質?”
還未等他說話,龐司常就已癱坐在地,此時驚慌地跪地,道:“不...不用了。”
李治平向身著藍色差服那人點了點頭,那人退回隊列。
李治平又看向李嚴,道:“李司座,你可知情?”
李嚴跪地,道:“屬下不知。”
李治平道:“好。那你說,依大秦律,利用職務之便中飽私囊,該如何處置?”
李嚴雙眼一眯,道:“殺。”
李治平道:“你是監察司司座,你下令吧。”
龐司常還在呼喊著饒命,但無人理會。
李嚴站起,轉向跪地求饒的龐司常,喝道:“首輔大人三令五申,你竟充耳不聞,頂風作案。協同辦理此事的,還有誰?”
又有四名監察司執事從隊列中跪地,齊聲呼道:“司座大人饒命,首輔大人饒命,都是龐司常利欲熏心,膽大妄為,我等隻是奉命辦事。司座大人開恩,首輔大人開恩...”
照以往,要問罪也隻問負責的人,沒有話語權隻能服從的下屬是不牽連的,但現在,李嚴要撇清自己,隻能大開殺戒。
李嚴怒斥道:“你們為何不勸阻?為何不稟告本座?若非首輔大人明察秋毫,你們還要一直欺瞞本座不成!”
四名執事道:“屬下知罪了,屬下再也不敢了...”
哀呼求饒並沒有讓李嚴生出一絲憐憫之心,看向言零身後五輔座,冷冷地點了點頭。
五輔座也不猶豫,當下走向龐司常和四名執事,在他們絕望的呼嚎下,手起劍落,五顆人頭同時落地。
這一幕,讓監察司和執禁團的人都低下頭去瑟瑟發抖,無人再敢看向李治平。
李治平緩緩站起,在兩側人群中踱步,掃視著每一個人,道:“法度不嚴,則政令不通。政令不通,則恩威不至。本相身在此,政令才剛剛下達,就有人敢陽奉陰違。我大秦律令,何時成了一紙空文?”
停在李嚴身前,俯視著李嚴,道:“平日裏,在你監管之下,都是這麽濫用職權,欺上瞞下的嗎?”
李嚴惶恐道:“屬下不敢。但屬下確有監管不利之罪,請首輔大人治罪。”
李治平道:“治罪?如何治罪?本相若要事事皆查,你認為你的項上人頭,能保得住嗎?”
李嚴低下頭去,不敢言語。
李治平又掃了眼監察司和執禁團的人,最後又看著屍首分離的龐司常,道:“還有你們,哪一個敢站出來說一句自己比他幹淨?”
無人敢回應。
李治平冷笑一聲,道:“都不敢說話了,很好,說明你們對自己都做過什麽,心裏很清楚。過去你們也許以為遠隔大秦千裏,無人能約束製裁。但本相奉勸你們一句,從今日開始,最好斷了這個念頭。有誰忘了大秦律法的,不妨再拿起來重新用心研讀一遍。過去的事,本相不追究,但從今往後,有誰再敢徇私枉法,犯了哪一條,都照律處罰,絕不容情!”
監察司和執禁團的人齊聲道:“屬下謹遵首輔大人諭令。”
李治平指著剛才那位身著藍色差服的人,道:“這位,是本相專從一律堂調來的律法大家,樸秉公。自此後,他會留在言城,領督查隊,職責為督查大秦及天雷宮一應公職人員,若查明有違法亂紀之人,他可全權依律處置,不必上通相閣。”
這位督查隊長樸秉公,正是相閣那位有卜算之能的樸輔臣之子,李令山向樸輔臣許諾過日後會讓他入相閣。
撇開這一層,在一律堂鑽研律法之人,本就深受李令山器重。
樸秉公踏前一步,道:“承蒙首輔大人信任,日後樸某與諸位就是同僚了。今日有言在先,樸某是個不通情理之人,眼中唯有法度。日後若有得罪之處,還望諸位同僚海涵。”
話說得很含蓄,但也很明白。就是日後不要試圖拖他下水,他不吃這一套,一切都以律法為準,沒有私人情誼。
李嚴心中不快,平白多了個督查隊,這隊長的職位雖不會在他之上,但卻是李治平專從一律堂調來的,又是這麽個油鹽不進的人,往後的日子怕是都不好過了。
但臉上還是假意含笑道:“李某雖遠在言城,但也知凡入一律堂者,皆為深得首相大人器重者。自我李某人以下,無人敢冒犯樸大人。日後有需要配合之處,樸大人隻管開口。”
樸秉公道:“如此,就多謝李司座了。”
李嚴帶頭先表個態,免得手下人不知樸秉公的來路,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
聽了李嚴的話,監察司和執禁團的人才知並非是李治平隨意點了一個人,這樸秉公竟還深得李令山的器重。原本不當一回事的他們,再看樸秉公時,臉上都帶著一絲諂媚的笑。
而樸秉公什麽回應也沒有。
李治平道:“可知本相此來言城為何帶了這麽多的人?督查隊用不了這麽多人,剩下的,足夠補齊監察司一應人等。這批人,也會留下,日後有被督查隊革職的,或犯下死罪的空缺,當即補上。”
為言城監察司和執禁團的後續人員補齊都已準備好了,這是最終的信號,說明重整法度不是一句空話,更不會在李治平走後就結束。
李治平走到言明身前,道:“言城主,日後督查隊若需配合或是幫助,還請言城上下大力配合施以援手。”
言明點頭道:“這個自然。”
督查隊查的就是監察司和執禁團徇私枉法,而他們徇私枉法受害的就是言城,督查隊要查就免不了向言城這方取證,言城當然會配合。
而那話中的幫助,也話有所指,指的是監察司和執禁團日後有可能會架空甚至威脅督查隊,而有了言城的幫助,監察司和執禁團就不敢這麽做。
李治平為了重整法度,可謂是多方掣肘,麵麵俱到。
監察司和執禁團的人已經深刻的認識到,過去的好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從今以後,他們唯有依靠大秦的俸祿度日,那雖然也不少了,但依他們過往奢侈的習慣,那真得說一句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看著一張張喪氣的臉,李治平道:“有誰自願卸職的,現在就站出來。”
沒有人站出來,雖然自覺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但也沒有哪一個傻到當著李治平的麵請辭卸職,李治平是說過準許,可誰都知道真的站出來不會有好下場。
李治平道:“沒有,很好。那麽從今往後,一律由律法說了算。李司座前麵那話說的好,你們應該牢記於心,下屬並非隻能服從,如遇違律的命令,也可勸阻,勸阻無效,可越級上報。你們看這四人,他們若是勸阻或上報叫停,又豈會白白丟了性命。”
這一來,等於釜底抽薪,讓監察司和執禁團內部也不再是隻能服從,這會給他們內部帶來相互提防,過去毫不顧忌上下串通做的事,以後都會再三掂量。
李嚴皮笑肉不笑地道:“首輔大人教誨的是,屬下必定謹遵首輔大人教誨。”
餘者齊道:“屬下必定謹遵首輔大人教誨。”
李治平走到李嚴身前,拍了拍他的肩,道:“很好。數月前,查禁時,言城世子送來的那八千兩金,都還在吧?”
李嚴如墜冰窖,李治平來了這幾日,看起來好像什麽也沒做,但又好像什麽都知道,李嚴此時如何還敢再欺瞞說什麽何來的八千兩金,隻得哆嗦著道:“在。”
李治平笑了一聲,道:“送回去吧,過去的事,就到此為止。”
這話裏的意思,就是李治平要查辦李嚴,多的是證據。讓他交出八千兩金,還要他感激不殺之恩。
李嚴隻感覺四周好像到處都是李治平的眼睛,渾身發寒,道:“是。”
一番妥善的安排,與恩威並施的懲治,讓監察司和執禁團往後除了恪守法度之外,再無選擇。
除了監察司和執禁團外,言城權貴們也都得以見識到李治平平和的外表下,蘊含的,是深謀遠慮,和強硬手腕。
但他大庭廣眾之下演了這一出,真正要做的,是什麽呢? (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