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鎖情

字數:6974   加入書籤

A+A-




    一壺安神茶,放在了星河七子和蘇然共坐的桌上。

    蘇嫣的身前也倒上了一杯。

    席上幾人看著譚卓和顏朝一杯安神茶落肚,臉上痛苦的神情不複存在,也都知道了是方才柳嫣然以琴音做了什麽。

    八人轉頭看去,濃霧中依稀能看見另一側兩人的身影,隻是沒有聽到聲音,也沒有聽到琴音。

    蘇嫣喝完了那杯安神茶,陷入了沉思中,柳嫣然默默端坐著不去打擾。

    聽不見聲音的人,除非是聾了,修道之人倒是也能暫時封住聽覺,不過無人會這麽做,因為若是一場交戰,封住聽覺就是封住自己的一大助力,無論是聽聲辨位,還是以聽覺的感知做出觀察和臨場的判斷都至關重要。

    而柳嫣然能以琴音攻擊人的大腦,這簡直是防無可防,剛才柳嫣然隻是想讓蘇嫣體會共鳴的進一步用法,點到即止,若是持續下去,蘇嫣和一旁被共鳴鎖住的譚卓和顏朝都會完全喪失抵抗能力,更甚者有可能毀去了大腦。

    這豈不是無敵了?

    想起柳嫣然前麵說的蘇嫣就算能以琴音勾起共鳴也還做不到,蘇嫣知道,這中間必有限製。

    那麽關鍵在何處?

    柳嫣然在施術前那莫名的問話,此刻顯得更加的怪異。

    再看另一側,除了譚卓和顏朝外,另六人並未受到剛才琴音的影響。

    而蘇嫣與譚卓和顏朝有共同點,蘇嫣的心裏有施承風,譚卓的心裏有琴兒,顏朝的心裏有言行。

    柳嫣然的問話正是勾起蘇嫣七情中的愛。

    這恐怕才是施術能奏效的關鍵。

    蘇嫣眉頭一展,道:“前輩說的共鳴,並非晚輩所想的以琴音勾起,而是先有情起,後以音合。”

    柳嫣然含笑點頭,道:“不錯,悟性極佳。”

    這其中的細微差別並不是誰都能想到。

    柳嫣然的誇讚卻並沒有讓蘇嫣欣喜,反而又鎖上眉頭,道:“非要如此嗎?”

    柳嫣然道:“唯有如此,方可瑣情。”

    蘇嫣道:“可情有七,要如何才知對方當下何情?”

    柳嫣然道:“觀、聽、辨、感。”

    蘇嫣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聽柳嫣然的話,這似乎還需要對對手有一定的了解。

    可若是完全陌生的對手呢?

    看著沉思中的蘇嫣,柳嫣然話鋒又一轉,道:“可還記得上一次我問過你為何要變強?”

    蘇嫣微微一愣,道:“記得。”

    上一次向柳嫣然請教時,柳嫣然也是在談話中忽然話鋒一轉,問起了這句話。

    那時蘇嫣答道:“我想要保護想保護的人。”

    柳嫣然突然又提起了這句話,讓蘇嫣不明所以。

    隻見柳嫣然雙手又撫向琴弦,隨意撥弄出幾個悠揚的曲音,醉凡塵上的濃霧便緩緩被驅散了些,現在能看清另一側八人的臉,和他們臉上的神情。

    前麵那一出插曲之後,譚卓和顏朝並沒有留下什麽不適,八人回歸如常,該歡笑的歡笑,該吃喝的吃喝。

    柳嫣然指尖一轉,一曲令人心神歡愉的琴音引得幾人心曠神怡。

    好景不長,就在幾人沉迷其中時,那原本令人心曠神怡的曲音陡然又變得急促,如先前一樣,那如癡如醉的人轉瞬麵容扭曲,雙手抱頭,疼痛難忍。

    這次被琴音攻擊的,有四人,廖開、吳越、顧棠和顏露。

    琴音戛然而止,有了前一次,這次諸人也不驚慌,安然無恙的幾人分別為他們四人倒上了一杯安神茶。

    諸人隻是向柳嫣然看了一眼,也沒人對她表達不滿,心中都知這是在向蘇嫣演示。

    隻不過拿他們幾人來做靶子,忽然讓他們感到今夜不該來。

    這次受到琴音攻擊的四人喝下安神茶後,個個麵色古怪,有了前一次,他們本已經做了防備了,怎還會中招?

    而到現在為止,一桌八人,連同蘇嫣在內的九人,卻還有徐衝和蘇然沒有中招過。

    這又是為什麽?

    諸人看向兩人,徐衝聳了聳肩表示無奈,蘇然則嘿嘿笑著,道:“別看我,我哪知道。”

    另一側。

    蘇嫣不解道:“前輩,您為何又?”

    柳嫣然道:“這是七情之喜,你沒有感覺到有什麽奇怪嗎?”

    蘇然低喃道:“奇怪?”

    再看向八人,看到若無其事的徐衝和蘇然,心想,前一次連同她自己在內的三人中招,是因他們心中有七情之愛,這一次柳嫣然以七情之喜瑣情,中招的四人心中自然有喜情,這也不奇怪,來醉凡塵的人大多為尋歡作樂,喜樂自在心間。

    對,奇怪就在這,琴音散播,能聽到的,不止在二樓的他們,還有一樓的百名賓客和數十位醉凡塵的人,這些人心中絕大多數都是有喜情的,要是他們也中招受到了攻擊,現在的醉凡塵應是一片嘩然才對,但是並沒有。

    這就說明,除了他們幾人,旁的人並沒有受到柳嫣然的琴音隨意攻擊。

    柳嫣然看著蘇嫣,道:“你說你要變強,是為了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什麽人才是你想要保護的人?”

    蘇嫣迎著柳嫣然的目光,臉色是她從未有過的嚴肅,道:“親人,朋友,弱小的,善良的,所有需要被保護的人。”

    柳嫣然盯著蘇嫣的眼睛看了許久,那雙眼中沒有一絲的躲閃。

    蘇嫣又道:“晚輩雖隻是近來才來拜訪前輩,但過去也聽說過前輩的事,這醉凡塵上的人都是失去了至親骨肉需要被保護之人。晚輩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前輩一樣可以保護需要被保護的人。”

    柳嫣然再看著蘇嫣片刻,忽又抬起了頭,道:“那你需要先答應我一件事。”

    蘇嫣道:“前輩請說。”

    柳嫣然看著一片濃霧,娓娓道:“師父授我瑣情之術前曾說,無仁心者,不可習此術。你需答應我,日後若再授他人此術,需確保那人不是心術不正之輩。”

    這是交托,也是傳承,需確保此為正道。

    琴音有範圍,範圍之內皆可聞聽,心術不正就會造成無差別的攻擊,自然會傷到太多無辜之人。

    蘇嫣心知此理,一種責任感種種壓在心頭,深吸了一口氣,並指指天,道:“晚輩以性命起誓,前輩此話,晚輩定牢記終生,不敢有違!”

    柳嫣然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就授你此術。”

    深深的責任感讓蘇嫣不再感到歡喜,相反,一種沉重的感覺讓她鄭重地道:“多謝前輩。”

    柳嫣然道:“不傷害到不該傷害的人,就要先學會鎖音,所謂鎖音,與琴氣相通,你於琴氣的修為已算上乘,這於你不難。隻需在完成瑣情之後,如操縱琴氣一般指定要攻擊的對象。雖說這於你不難,但也需勤練。”

    琴氣,並非是琴音所覆蓋之處就全然是琴氣所擊之處。

    柳嫣然點通了這一點,對蘇嫣來說就很容易理解,以她的琴氣修為要完成這一過渡她也的確自認不難。

    蘇嫣點了點頭,道:“晚輩知道了。但瑣情...”

    最難之處還在瑣情。

    照柳嫣然前麵所說,要完成瑣情並非先以琴音勾起共鳴,而要先確定對手心中當下的情,再撫奏能勾起當下的情共鳴的琴音。

    柳嫣然雖已說了觀、聽、辨、感四字要訣,但蘇嫣還是感到無從下手。

    柳嫣然看向另一側八人,道:“你從徐衝的臉上看到了什麽?”

    順著柳嫣然的目光看去,蘇嫣見一桌八人唯有徐衝一人看去好像心事重重,因為與徐衝的熟悉,蘇嫣知道他為何會這樣,道:“擔憂?”

    柳嫣然點頭道:“對,擔憂。徐叔遠去言城,又與言行同去靈雀山,所以他擔憂,憂即是懼。”

    說罷,柳嫣然當即撫出契合恐懼的弦音,每每在一個綿密重複的弦音之間驟然出現一個斷音,好像在每一個瞬間生命就將終止。

    恐懼出現在了徐衝的臉上。

    這時,柳嫣然撫出的琴音又轉而急促而淩亂。

    徐衝轉瞬抱頭痛呼。

    柳嫣然又一次精準地對徐衝完成了瑣情。

    蘇嫣開始理解柳嫣然所說的四字要訣,從徐衝的神情去判斷,當然也利用了她們已知的信息。

    現在,就隻有蘇然一人還沒有受到琴音的瑣情攻擊。

    待徐衝喝完一杯安神茶好轉之後,幾人都同時看著蘇然,似笑非笑的神色不懷好意。

    蘇然咽了咽喉嚨,怯生生地道:“很痛嗎?”

    廖開一本正經地看著身邊幾人,道:“會痛嗎?”

    譚卓憋著笑,道:“不會,這不都好好的嗎。”

    說罷,幾人一起哈哈大笑。

    蘇然瞥了幾丈外的柳嫣然一眼,倒是神色又坦然。

    蘇嫣也不知是要一視同仁,還是想多學學如何瑣情,道:“依前輩看,蘇然心中此時是何情?”

    柳嫣然反問道:“你看呢?”

    蘇嫣看著蘇然的神情,道:“雖說神色還是和平常一樣,應是裝的。馬上就要輪到他了,多半是懼。”

    柳嫣然卻道:“未必。”

    蘇嫣疑惑道:“難道不是?”

    柳嫣然看著好像玩世不恭的蘇然,道:“你的推斷有理,善用推斷,對瑣情大有助益。不過,你們這些小輩,他是我唯一從臉上看不出來的。他若如我想的一樣,能鎖住他的,是另一情。”

    蘇嫣聽這一說也拿捏不定了,道:“哪一情?”

    柳嫣然不答,又開始撫奏琴弦,琴音如嗚咽,悲傷頃刻蔓延,別人都不解地看向柳嫣然,何以在此時撫奏這樣一曲,而蘇然卻呆立當場,舉到一半的酒杯停滯下來。

    悲音繼續。

    “砰...”

    酒杯摔落在桌上,諸人紛紛轉頭看向蘇然。

    隻見此時的蘇然神情悲傷,眼中飽含著淚光。

    諸人麵麵相覷,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蘇然,他們所認識的蘇然從來都是一副樂天不羈的做派。

    他的悲從何而來?

    琴弦一轉,蘇然也如先前的幾人一樣,抱頭痛呼。

    此情為哀。

    琴弦停了,猶有餘音,蘇然的痛苦也比別人長了些。

    蘇嫣看著呆呆看著蘇然的柳嫣然,她看見了柳嫣然眼中的悲傷,還有柔情。

    她知道,柳嫣然能夠斷定和鎖住蘇然的哀情,是因為蘇墨。

    可是蘇然真的有那麽像蘇墨嗎?不僅是外貌,難道骨子裏更像?

    從表象上,根本看不出。    (www.101novel.com)